第1046章 夏至
夏至,暑氣大盛。
距離蘇大為擊殺八仙,並晉升異人一品,已經過去半月有餘。
這段時間裡,他帶著聶蘇,從巴中地區,一直來到青城山附近,為的是帶聶蘇看看這座道教名山。
冥冥中,心裡也有一種感覺,或許會在青城山有所收穫。
修行到了蘇大為這種境界,有許多東西自有天機在。
所謂秋風未動蟬先覺。
「小蘇,你看看,這座山便是青城山,這裡靠近川西平原,距離秦李冰的都江堰不遠,近岷山雪嶺,群峰環繞……據說是道教三十六洞天福地之一。」
蘇大為牽著小蘇的手,向她指點眼前山景。
青城山,群峰環繞,狀若城廓,因此得名。
山中林深樹密,四季常綠,丹梯千級,曲徑通幽。
與劍門之險、峨嵋之秀,夔門之雄齊名。
「阿兄,我怎麼聽人說,此處叫天倉山?」
「哦哦,它現在叫天倉山,以後會叫青城山。」
蘇大為哈哈一笑,也不解釋。
在唐開元十八年以前,確實是叫天倉山。
開元之後,才更名青城。
「聽李淳風阿爺說過,張天師曾從此地入蜀,降魔伏妖是不是?還有老君騎青牛出關,也從此處過。」
「這些我倒不清楚了,對了,我想起一個故事。」
「什麼故事?」
聶蘇立刻抬頭來了興致。
這段時間,她已經習慣了每晚聽阿兄講一個睡前小故事。
雖然有時候阿兄也會抓心撓肝,想不出故事,或者編些很離譜的故事來搪塞,不過大多數時候,還是很讓聶蘇喜歡的。
什麼白袍法師甘道夫,什麼學魔法的哈利波特。
這些故事不像大唐發生的也就罷了。
還有些更離譜的修仙傳說,什麼蜀山、仙劍。
好在若是接受了那些古怪背景,故事還算是有趣。
「小蘇你知道嗎,這青城山,原來有一條修煉成精的蛇妖,名白素珍。」
蘇大為牽著小蘇的手,沿著蜿蜒山路,拾級而上。
從青蛇白蛇,講到斷橋遇許仙,講到西湖風雨。
直至講到兩人成婚,法海橫加阻撓。
聶蘇聽了已經是義憤填膺:「那賊和尚真可惡!」
「對啊!」
「居然六根不淨,貪戀美色。」
蘇大為:「???」
「若不是貪圖美色,何苦要拆人家姻緣?」聶蘇仰臉肯定的道:「那和尚定不是好人。」
「這麼說,也有道理……」
「他一定是嫉妒白素珍?」
「嗯??」
「法海把許仙收入金山寺,定是貪圖許仙美色!」
蘇大為:「???」
小蘇我們說的是一個故事嗎?
還是你對我講的白蛇傳,有什麼誤解?
「阿兄,我聽人說,有些人,喜好男風。」
聶蘇一臉認真道:「阿兄不可學他們。」
蘇大為沉默片刻,點頭道:「放心,我是直的。」
「什麼是直?」
自然是剛鐵直男的直!
蘇大為正想怎麼跟聶蘇解釋這個問題。
就聽前方,傳來一聲佛號。
「無量壽佛。」
兩人腳步略停。
抬頭看向前方。
只見起伏蜿蜒的小路盡頭,有一紅光滿面的老僧,身披大紅袈裟,正立在小路盡頭,雙手合什,向著蘇大為和聶蘇鞠躬行禮。
和尚鋥亮的腦門,在陽光下,熠熠發光。
像極了電燈泡。
胖大老僧起身,剛要開口,就見前方那高大男子身旁,那個柔媚可愛的女郎,睜大雙眼,指著自己大聲道:「阿兄,法海!」
蘇大為:「……」
小蘇你不要入戲太深。
他忍著笑輕拍了拍聶蘇的肩頭:「先頭說的乃是故事,哪有那麼巧。」
「這位女施主,居然知道貧僧法號!」
法海雙眸大亮,上下打量聶蘇:「貧僧一眼便看出……」
貧僧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蘇大為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
還好自稱法海老僧舌頭打了個突。
不知為什麼,他他突然覺得背後汗毛倒豎。
好像自己若說下去,會有不祥之事發生。
愣了一下,他才雙手合什道:「這位施主,一定與我佛有緣。」
「免了。」
蘇大為臉黑下來。
無緣無故,他並不打算出手傷人。
但若對方敢說出要渡聶蘇入西方教之類的,他不敢保證自己的脾氣,是否會一巴掌把和尚拍碎。
「大和尚沒事就讓開,我夫妻二人,還要上山看看。」
蘇大為牽起聶蘇的手,繼續向前走。
法海面上露出古怪之色,向蘇大為正色道:「二位施主,今日天色不對,我勸二位還是原路返回,免生事端。」
這話說的。
聶蘇的小臉皺起來:「阿兄,這和尚說的是什麼?聽著不像好話。」
「他是一張烏鴉嘴,別理他。」
蘇大為直接無視,牽著聶蘇就要走過。
法海額頭急出冷汗,忙追上幾步,在兩人一旁道:「二位施主,出家人不打誑語,我真沒騙二位,今日諸事不宜,二位還是請回吧。」
蘇大為掃了他一眼。
這個眼神,將法海釘在原地,不敢再跟上。
不知為什麼,被眼前這高大男子眼睛一掃,心裡便發毛,好像被野獸盯上一樣。
法海臉露掙扎,猶自道:「二位,真的不能上山。」
「這山是你家的?」
「呃……不是。」
「不是就一邊涼快吧,不要惹人生厭。」
蘇大為說完,牽起聶蘇,再不看和尚,繼續向山上走去。
白蛇的故事還很長。
走到山頂都未必說得完。
後方,胖大老僧法海盯著二人背影,眼神漸漸陰沉。
「師兄。」
旁邊的山林響起一陣悉索之聲。
不一會,有數十名提著木棍的僧人從中走出。
「那兩人上去了?」
「上去了,勸不住。」
法海收起慈祥之相,冷笑道:「良言難勸要死的鬼,他們自尋死路,也怪不得我們。」
……
「阿兄,剛才那個法海,會是白蛇故事裡的法海嗎?」
「你傻啊,我說的那是故事,剛才的僧人,多半是湊巧,叫法海的和尚,天下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噢。」
聶蘇晃了晃腦袋,突然指向前方。
「阿兄,那裡……」
前方山巔處,有一處道觀隱隱透出。
這道觀看上去占地廣大,氣勢雄渾而古樸。
依山而建,有半邊殿宇居然在懸崖之外,像傳說中的懸空寺一般。
「有點意思,走,我帶你去看看。」
蘇大為本意就是帶聶蘇遊山玩水,順便尋找關於騰迅和騰根之瞳的痕跡。
眼見前方道觀,似乎頗有可觀。
當下帶著聶蘇走上去。
嗯,跟道家沒仇。
丹陽郡公、李淳風、袁守城都是道家高人。
對蘇大為有授業解惑之恩。
雖然之前也有一些不開眼的道士惹上來,但蘇大為心裡對道門並不討厭。
一碼歸一碼,他分得清。
就像也沒有因為白馬寺的僧人,就遷怒沙門其他宗門一樣。
走得近處,看到那道觀門前牌匾上寫著「老君觀」三字。
字跡有些模糊,牌上綠痕斑駁,也不知過多少歲月。
老君觀也是爛大街的名字,在長安西郊,也有一處年久失修的老君觀。
聶蘇拉了拉蘇大為的手:「阿兄,這不會是老君西出,待過的道觀吧?」
「哈哈,怎麼可能。」
蘇大為拉著聶蘇邊走邊道:「李耳那個時代,只有道家思想,而無道門。」
聶蘇聽得懵懵懂懂。
一跨入道觀大門,就見頗為寬敞的院子,收拾得較乾淨。
只是也難掩道觀的破舊。
幾個道童正沒精打采的做著掃灑之事。
前方一處正殿,隱隱見到有道人在裡面做功課,有頌經之聲,隱隱傳出。
院前一處池邊,還有一頭青牛正低頭喝水。
「看,青牛!阿兄,你看青牛!」
「看到了看到了。」
蘇大為苦笑,知道聶蘇想的是什麼,解釋道:「放心,這絕不是老君出關騎的那頭。」
從戰國到現在多少年了。
這牛要能活到現在,那絕對是頂級大妖。
牛魔王吧!
聶蘇這一叫,倒是引得小道童的注意。
正在掃灑的兩名小童子,對視一眼,突兀的一齊丟掉手裡的竹掃帚,大叫一聲,奔向主殿。
留下蘇大為與聶蘇,站在院中,在風中凌亂。
這是……
正常流程,不是應該主動上來迎客,然後客客氣氣的問「客從何來?」,「要上香嗎?」,「燒個平安香吧?」,「要不要再求支簽?」,「我家師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六壬,卜卦很靈的,要不再看看姻緣?」,「或者二位要不要求子?」
正常不是該一條龍服務嗎?
「阿兄。」
聶蘇摸了摸自己臉,確認自己臉上沒別的:「他們好像很怕我們?」
「進去看看。」
蘇大為臉上似笑非笑。
似乎想到了什麼。
才牽著聶蘇走出幾步,就見方才兩個道童,陪著一名老道,後面又跟著幾個身著道冠的年青弟子從主殿中走出來。
一眼看到蘇大為與聶蘇,那老道長舒了口氣,上前行禮道:「福生無量天尊,兩名小童沒見過生人,一時失禮,還請客勿怪。」
「哦,不知者不怪。」
蘇大為看著道人,眸光微閃。
這道人,是個異人。
品級還不低。
遇到異人,總會讓人心生幾分警惕。
在這青城山,還真有修行者啊。
不過想想,自古青城便是道家洞天福地,倒也不奇怪。
「敢問道長何名?」
蘇大為微微頷首,向老道還禮。
「貧道道號清虛。」
清虛老道向著蘇大為和聶蘇看了看,臉上笑眯眯的。
心裡卻在嘀咕。
這兩人,看起來有些奇怪。
人越老越精。
他在山裡修行數十載,雖然沒怎麼入世,但這眼力卻是有的。
眼前這對男女,男子身高八尺有餘。
這在大唐,也是極少見的高大。
而且看他身形,雖然一派和氣,但氣度不卑不亢,衣衫下的身形也不見如何誇張肌肉。
但總有一種彪悍之感。
舉手抬足間,隱隱給老道一種如獵豹般蓄力之感。
最奇的是,這男子站在那裡,就像是與山川大地合而為一。
充滿圓融自在之感。
若是從對方身上感到真氣流動,老道定要嚇得跳起來。
不過他仔細觀察,對方身上並無異狀。
應該是個普通武人。
或許是練過一些外門功夫。
這種身形,若上戰陣,定是戰場猛將。
而這女子……
老道眼角餘光掃向聶蘇,目光在兩人牽在一起的手上一掃,嘴角挑起微笑。
「蔽道觀已經許久沒香客來了,二位既然來了,定是來燒香許願的。」
老道側身身手示意:「這邊請,殿中有老君像,極為靈驗!」
身後諸道士,都露出一臉討好期待之色。
蘇大為嘴角抽了抽。
我信你個鬼。
你都說許久沒香客來了,還靈驗?
「來都來了,不如就燒支平安香吧?」
「要不要再求支簽?」
「要不看看姻緣?」
「二位要不要求子?」
眾道士極為熱情的湧上來,介紹著道觀諸多業務。
熟悉的味道。
頗有點後世上山那味了。
蘇大為看向聶蘇,卻見她眼中躍躍欲試,顯然是被道士求姻緣,求子那些話術給戳中了。
「阿兄~」
「那就去看看吧。」
眾道士熱情的擁著兩人進入主殿。
果然看到當中一尊老君像。
道觀別的地方都顯殘破,但這老君像卻保養極好,擦拭得一塵不染。
案上有香爐簽筒若干。
於是在道士的指引下,蘇大為與聶蘇便按著流程,來了個一條龍。
香燒了,簽求了,姻緣看過了,求子也求了。
全套。
待一切做完,清虛老道攏著袖子,邁著方步,帶著猥瑣笑意走上來:「二位對我們的服務可還滿意?」
「還行吧。」
蘇大為隨口敷衍。
「那二位……」
老道終究臉皮薄了些,想說錢字,又有些賣不開臉面。
好在一旁弟子機靈,湊上來小聲道:「二位可施些香油錢,我等也可為二位在姻緣殿上供上香燭,日夜為二位焚香禱告,保管靈驗。」
聶蘇小臉微紅,嚅動了一下嘴唇,向蘇大為看去。
「阿兄,你可帶了錢嗎?」
聶蘇平時都在家中,並不需要掌錢。
再說她這次是被金剛三藏突然登門擄去,自然不會帶錢。
蘇大為微微一笑,輕拍她的肩膀示意安心。
然後迎著一眾道士可憐巴巴的眼睛,吐出兩個字:「沒錢。」
靜~
老君像雙眸低垂,香氣中,靜靜看著如石化狀的眾道士。
良久後,才有一個強笑的聲音響起:「客,莫非與我們開玩笑?」
「沒開玩笑。」
蘇大為搖頭道:「出門急,真沒帶錢。」
笑話,他堂堂大唐開國縣公,在洛陽需要帶錢?
平日出去,呼朋喚友且不算。
哪個達官顯貴不得巴結他?
無論是在長安還是洛陽,高門大姓,關隴貴族,想求見蘇大為而不可得。
蘇大為若是出街,自有人主動湧上來,只等縣公張嘴。
但有所需,無不竭力奉承。
這可是天大的人情。
出洛陽那天,蘇大為是有公事在身,就更不會帶錢身上了。
錢,錢有啥用?
以開國縣公的權勢,錢對他只是個數字。
哦,或許連數字都算不上。
生意做得太大,記不過來。
空氣幾乎凝固。
一眾道士,從懵逼,到震驚,到遲疑,到憤怒。
「客,莫不是欺我等吧?」
一個年長一些的道士咬牙道。
他的臉都漲紅了。
山中清苦。
這些年,那些僧人又十分兇猛。
道觀好些年沒人上來了。
全靠眾師兄弟砍柴擔水,兼在觀中種了幾畝田,采些野菜,聊以度日。
這當口,居然有香客上來了。
原本抱著極大的期望,誰知居然是白嫖的。
「真沒帶錢。」
蘇大為沉吟道:「不過也不好白占你們便宜,只要不違我心,我可幫你們做一件事。」
「誰要你幫!」
道士中,有人氣惱道。
「住口。」
清虛一直是一個猥瑣老道的形像,這一刻,挺起胸膛,回看過去。
眼裡竟有幾分凌厲,一下壓得諸道不敢開口。
「祖師像前,豈能造次!」
清虛道人喝了一聲,向著蘇大為拱手道:「出門在外,總有不方便的時候,我看二位氣度不凡,當不是有意,區區香油都是小事,客請自便吧。」
說著,又拱了拱手,示意送客。
蘇大為拉著聶蘇,向他點點頭。
也不說客套話,便向殿外走去。
這個舉動,又令在場諸道士變了臉色。
心中暗罵此人不知好歹。
自家師父也太好說話了。
給對方台階下,這人還如此大喇喇模樣,毫不領情。
簡直是白眼狼。
眾道人冷著臉,跟著蘇大為與聶蘇,正要看著二人離去。
就在此時,只聽「轟」地一聲響。
道觀大門,被人以暴力撞破。
變出突然,兩名小道童,一幫青年道士,還有清虛道人,一時都愣在當場。
蘇大為眉頭微挑,拉了一下聶蘇,站到道旁。
耳中只聽隆隆聲響。
院門像是被人以利斧砍伐,發出木頭的慘叫破裂聲。
一隻大腳蹬在門上,殘破半截的厚重木門,隨之飛出。
接著又是「轟」地一聲響。
竟連道觀大門的院牆,也坍塌了截。
煙塵之後,一群僧人提刀執棒,涌了進來。
清虛道人眼神一變,收起了平日的猥瑣猾頭,腰脊挺起,厲聲道:「你們要做什麼?」
「做什麼?」
為首一名僧人手執戒刀,哈哈大笑:「清虛老道,早就告訴過你,這山頭,是我們蓮宗的,你們這些牛鼻子,乖乖滾出去。」
「今日便是最後時限,你這老道好不曉事,還在這裡裝死?」
「你們自己不搬,我們來幫你們搬,做鄰居做到這份上,也算仁至義盡了吧。」
眾僧哈哈大笑。
有僧人上前,將一塊牌匾扔在地上,又重重踏了一腳。
眾道人只看一眼,便覺全身血液,一下子湧上頭頂。
那牌匾赫然便是「老君觀」。
這些賊和尚,仗著人多勢眾,不光打上門來,還拆了老君觀的牌匾!
「欺人太甚!」
清虛道人忍不住顫抖起來。
打人不打臉!
老君觀在青城山上已有三百餘年。
王朝更迭都沒影響到道法傳承。
自有唐以來,佛法大興。
數十年前,不知從何處來了一批沙門僧眾。
開始倒還相安無事。
那些僧人也還算客氣。
有時還有沙門法師主動上來討教。
說是互通有無。
後來老君觀里的道人發覺不對了。
這些僧人從道人這裡學得一二陰陽之學,轉身便向上山的遊客們兜售。
許多道門的東西,搖身一變,竟成了沙門的本事。
比如占星之學,卜相之學、醫家手段。
這都是道家祖師爺傳下來的東西。
你們這些從天竺傳來的外教懂什麼陰陽五行嗎?
拿著騙來的東西說是沙門絕學,這尼瑪也太離譜了?
難不成天竺人還懂卜卦?
當老君觀的人發現不對時,僧眾們羽翼已成。
又仗著連續兩代君王都弘揚佛法。
沙門在青城山上大興土木,大肆擴張。
再兼這些和尚極會蠱惑,最擅長口舌之辯,辯才無礙,幾可令頑石點頭。
上山的遊客被僧眾們連番遊說,久而久之,也都信了沙門佛法。
你家有不順之事?
簡單,那是你沒信我們佛祖。
跟我們信佛燒香,必有善報。
什麼?
你說你燒了香,但還是不順?
那定是你向佛之心不誠,得加倍!
啊,你說你加倍燒香,殷勤事佛,全家還是遭遇大難……
施主啊,不是我說你,你這是上輩子惡業太重啊。
必須今生好好信佛,用來消業。
這輩子吃些苦,但下輩子,你還是可以享福的嘛。
還有希望,繼續努力。
一番話術,足以令道門上下,集體石化。
他們這些道士,一向講的是出世修行。
講的是有沒有道緣,講得是順勢而為不強求。
反正有道之人,都是要在深山修行的嘛。
咱們是性命雙修,要修鍊金丹成仙的。
哪有空和凡夫俗子去傳道。
愛信信,不信滾。
若論傳教手段,道人們比沙門僧眾,差了十七八個段位。
總之幾十年下來。
原本占幾座山頭的老君觀,就剩這最後一處小山。
而就連這裡,也快要守不住了。
三日前,這些僧人發出最後通牒。
令老君觀遷走。
清虛道人左思右想,決定置之不理。
他不信,自己不走,這些僧人還能強遷不成?
還有沒有王法了?
再說這山,老君觀在此已經三百餘年了。
你們這些後來的僧眾,讓老君觀搬,哪有這樣的道理。
「諸位法師!」
清虛顫抖著道:「我老君觀,在此山已經修持三百餘載,你們是近些年才在此山傳法,怎麼能令我們搬走?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呵呵,你這老道,都嚇得發抖了,還強撐什麼?」
一名僧人排眾而出。
正是之前半山腰的法海僧。
他手捧著垂到胸前的漆黑念珠,一臉正氣凜然道:「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何況傳法,這方圓數百里,只有我佛的信徒,哪還有你們半個香客。
你們家這泥塑木偶不靈了,現在讓你們走,也是為你們好。」
「你……我們在這裡三百年了!」
「三百年又如何?」
法海臉色一沉:「現在,是我沙門天下,你今日搬也得搬,不搬,我們幫你搬!」
「豈有此理!」
清虛怒道:「這是大唐的天下,我這道觀,也是在官府造冊的,是遵大唐律的,你們又不是官府,憑什麼讓我們走?」
一眾道人們,紛紛鼓譟怒喝起來。
皆罵沙門不當人子,不給道人們留活路。
「唐律?」
法海雙手合什,面上寶相莊嚴,鄭重點頭:「你既提起官府,那咱們便按官府的規矩來,來人……」
他將手一招。
早有一人從僧眾中走出。
只見此人身穿官袍,手捧一份公文,冷聲道:「奉府中之命,老君觀年久失修,不堪使用,特此拆除。」
啊這……
清虛老道雙眸圓瞪,只覺汗毛倒豎。
「你們居然……居然買通官府!」
「不要說得這麼難聽。」
法海雙手合什,面露得意微笑:「天下皆是信佛之人,道門,過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