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6章

  第1026章

  李治朝有過兩次辯法。

  前兩次辯法,道與佛一勝一負。

  這次是時隔八年後,佛道兩門的第三次辯法,顯得猶為關鍵。

  「有請大唐開國縣公,蘇大為入場,主持辯法。」

  天空萬里無雲。

  一輪紅日高懸於上。

  在火紅的日光下,蘇大為提起官袍下擺,昂首闊步,向著會場中心走去。

  在兩座高高修起的木塔般,還有一座看似低矮的法壇。

  那是由左相閻立本召集能工巧匠,大唐最頂級的大匠在短短五日時間裡製成。

  這場辯論,既決定佛道高下,也要彰明大唐朝廷法度與威嚴,因此在這主持法會的木塔設計上,別花了一番功夫。

  初時蘇大為上去,木塔並不太高,在佛道兩邊的辯法高塔下,被俯視著好像個弟弟。

  但隨著機括齒輪的轉動。

  蘇大為立身的木塔漸漸升起,就如望樓一般。

  最後直至超過佛道兩座木塔丈余。

  遠處圍觀的百姓,立刻傳出驚呼聲。

  之前兩座木塔已經是十分高大了。

  現在朝廷主持會議這位縣公所立的木塔,看起來更是高不可攀,仿佛要插入雲中。

  蘇大為對這一切,卻是十分淡定。

  他看了一眼紫微城樓上。

  以他超卓的視力,能清晰的看到李治和武媚娘向著這邊,微不可見的點點頭。

  蘇大為拿起手裡的聖旨,將其打開。

  高聲道:「聖人有令,前兩次辯法,持論一為道生萬物,二為老子化胡;今次辯法,持論……」

  蘇大為略停一停,抬頭掃過十丈外,佛道兩門辯法的高塔,揚聲吐氣道:「總章佛道論衡!」

  他的聲音,猶如滾滾洪流,席捲全場。

  霎時間,盤坐於木塔上的佛道兩邊辯者,臉色為之一變。

  下方佛道兩門一片騷動。

  遠處的高門貴族,朝中重臣的觀會席位里掀起漣漪。

  而百姓群中,先是沉默一瞬,接著是竊竊私語,直至一片大嘩。

  李治朝第一次辯法,道家持論「道生萬物」,佛家反駁說如果道生萬物,那麼就應該生出善的,為何世間還有那麼多惡事?

  結果道門李榮淡然一笑,傲然道:天道無情,以萬物為芻狗。

  我們道家的這個「道」,並非是有形有象之神,而是無形無象萬物總綱,它無善無惡,它視萬物為一,善與惡,皆包含在這個道里。

  而且天道本無善惡,無名,萬物之始。

  有名,萬物之母。

  善惡這個名,是人給他定義的。

  把沙門批得狼狽不堪。

  第二年沙門捲土重來,與道門辯法於洛陽宮前。

  當時萬人空巷。

  雙方辯的主要是「老子化胡」。

  李榮當時持論說老子是太始,創立一切教。

  佛陀不過是老子身旁一侍者。

  結果被有備而來的沙門靜泰找出一堆證據,證明老子化胡是後人偽造,把李榮噴成了狗。

  事後李榮掩面悲呼:我大意了,沒有閃。

  那一次大敗,令道門顏面盡失,李榮的重玄派也自此一蹶不振。

  而這第三次,佛道兩門都攢足了力氣,準備「既分高下,也決生死」。

  而這次的議題是「總章佛道論衡」。

  這個題目了不得。

  總章元年,是今年新年號。

  總章意指天子明堂之西向室。

  又有總成萬物而章明之意。

  總成萬物章明,說人話就是新元新氣象。

  如今大唐遷都洛陽,是為章明。

  在這個新的紀元里,請佛道兩門論一下高低。

  這個題目,比之前的持論,可是大了無數倍了。

  之前都只是抓著一個小議題,做口舌辯論。

  這一次聖人的意思是,在大唐新都,總章萬物之時,佛道兩門做一個全面的總結吧。

  論衡?

  論一下佛道兩門高低?

  這個範圍可就廣了。

  這是想讓天下百姓看看,究竟誰可為大唐第一教?

  大唐發展到現在,外面已經沒有敵人了。

  但是內里的信仰,聖人有意重新整治一番了。

  要以一個統一的信仰,凝聚大唐人心。

  為下一個十年,甚至百年,定下基石。

  自古,帝國開創前五十年,是最銳意進取的。

  一但過了拓展期,就會慢慢陷入僵化停滯。

  在這個時期,統一內部人心、信仰,打下基石,是為帝國百年大計。

  李治泰山封禪,便是認為自己的功業,已經可比太宗李世民。

  但他並不只甘心於此,他更想要大唐千秋萬載的延續下去。

  他要在有生之年,替帝國掃清一切內外敵人。

  無數目光、思想在觀辯法的人群里交匯,碰撞。

  百姓不解其意,只覺得此次辯法立意高大了無數倍。

  而在高門大姓,大唐重臣的席位里,無數臣子則是心驚肉跳,隱猜測聖人意圖。

  自從聖人登基。

  打壓關隴。

  掃清外敵。

  泰山封禪。

  遷都洛陽。

  如今,是要一統寰宇,萬法歸一了嗎?

  漢朝時董仲舒獻上「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由此,百家爭鳴的學術時代落幕。

  儒家辯法不下場,因為儒家自漢以後,已是官場柱石。

  今次聖人令佛道兩門辯法,難道想以新的信仰取代儒門?

  還是說有別的深意在?

  此時,還不得而知。

  佛道兩邊高塔上,做為佛門第一輪出戰的高僧,律宗周秀法師,雙眉隱隱蹙起。

  他感到肩上好似擔著一座沉重的大山。

  在上來前,沒想到會有如此大的壓力。

  這議題,是要決生死啊。

  心中紛亂,他雙手合什,默誦律宗戒律,以平伏內心焦慮。

  五丈外,道門辯法初戰的高道,任真子單手結印,原本笑眯眯的圓臉上,漸漸變得凝重。

  眉心那枚閃電狀的紅紋,越發鮮艷。

  「辯法大會,開始。」

  伴隨著蘇大為的聲音,場中十二通鼓響。

  高高的木塔上,律宗宗師周秀,雙手合什,面上寶相莊嚴。

  他年逾五旬,正是人生頭腦與修為最巔峰的時候。

  摒息靜氣,默念本宗戒律,向著對面正向自己看來的任真子看去。

  雙方的目光在半空中激撞,發出清微的爆響。

  仿佛有無形的火花傳來。

  木塔下方,佛門與道門已經通過猜棋黑白,定下由哪方先開口。

  「佛門執黑子,此次由周秀法師,先開講。」

  聲音從下方傳來。

  周秀的臉龐上古井不波,雙手輕合,心中默頌佛號,張目向著對面的任真子道:「我佛慈悲,絕不妄殺妄為,前次辯經,道門曾說『天發殺機,移星易宿』,敢問任真子道長,天可嗜殺?」

  「嗜殺。」

  任真子的聲音幾乎瞬間響起,那張圓圓的臉上,神色端莊:「太上無情,天地不仁,萬物自有其始終,凡有生便有滅,所以天道嗜殺。」

  「道門信奉天道,以『無為』為妙法,然道門認為天道嗜殺,那人在天道之下,豈非螻蟻?」

  「非螻蟻,亦非任何『名物』。天地不仁,不仁,即大仁,人有高下之分,然天道視萬物如一,並無高下之別。

  在天道之下,所有山川草木,生靈乃至人,皆一視同仁。

  正如聖人,觀照萬物,對治下百姓,或高門貴種,皆視之如一,皆為子民。

  此觀並無高下之分。」

  周秀本想從天道嗜殺為切入點,以己之矛攻己之盾。

  你道門若承認天道嗜殺,那你們的修行就是假的。

  無法改變天道,這個嗜殺的天道,你們信了做什麼?

  若你不承認天道嗜殺,那就更簡單了。

  前次辯法,道門不是說「天道無情,以萬物為芻狗」嗎?

  既視萬物如螻蟻,何嘗不是殘酷嗜殺?

  在這個世界上,每天發生的殘殺死亡,你道門如何解釋?

  但是任真子並沒有落入他的語言陷阱里,直接跳到當今聖人。

  等於開僻了第二戰場,直接引到李治身上。

  周秀一下子被難住。

  這個話題很危險啊,若按任真子的話頭,再往李治身上引,只怕不妙。

  他佛法圓通,當下微微一笑,雙手合什道:「任真子道長說不仁,即大仁,此言何意?難道是鼓勵天下人,皆行不仁不孝之道?」

  「非也,老子有言,絕聖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莊子言,聖人不死,大盜不止。」

  任真子侃侃而談:「此絕聖棄智,非絕聖棄智,是名絕聖棄智。聖智者,為名也,天地本混沌,萬物本無分高下,一但有名,便有了實。

  有了聖,便有了偽。

  有了『善』,便有了『偽善』。

  若絕聖棄名,與天道合一,視眾生一如,沒有聖仁孝慈利,也就沒有了『偽』。

  此為天道也。」

  好傢夥,這是用佛經里的說法來反駁佛門。

  任真子看來平時沒少看金剛經。

  周秀微微頷首:「任真子道長所言,豈非前漢的黃老之學,無為而治?」

  「無為,非真無為,無為,當有所為,有所不為。」

  任真子手拈法印,聲音如泉涌般奔來:「你看天地生靈,本無善惡,沒有仁義孝慈,也沒有虛偽,這便是天道。

  前漢尊崇黃老,故有強漢。

  我大唐初立,天子以道教立國,故有我大唐強盛。

  何也?

  遵循天道,無為,無不為,為所當為。

  天道,順之則生,逆之則亡。

  順之應之,故能強大。」

  任真子的話,越說聲音越響亮。

  最後竟如滾滾雷音,響徹群場。

  文武百官中,不禁引起一番騷動。

  許多信奉道教黃老之學的宗室,不由暗自點頭。

  紫微城樓上,李治牽著武媚娘的手,微笑俯視著全場。

  稍遠處的一幫太監和宿衛,見李治面露笑容,心中暗道:看來聖人認可任真子道長的話。

  在法場更遠處,洛陽圍觀的百姓發出一陣陣議論聲。

  大唐不禁信仰,不光佛道,就連西域的胡教景教,也都是有的。

  因此不禁百姓議論各教。

  此時百姓聚在一起,不由議論紛紛。

  「我看任真子道長說得很好啊。」

  「我大唐初立時就是以道立國,橫掃東西突厥,聖人又東平高句麗,西平吐蕃,當真是打遍天下無敵手。」

  「果然信道教才能強國足兵。」

  會場上。

  距離辯法木塔稍遠處的蘇大為,立於觀台中,俯視著下方兩座木塔上的一僧一道。

  暗自皺起了眉頭。

  這名叫任真子的道人,頗有些本事,居然在口舌上並不輸給沙門。

  而且似乎還占了上風。

  而那位律宗的周秀法師,看著有些不對勁啊。

  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勁,純是一種感覺。

  蘇大為定睛細看,就在此時,只見周秀猛地斷喝:「不對!任真子道長此說,巧言令色,爭強鬥勝,豈是道家『無為』?」

  「無為者,不是不為,而是為所當為。」

  「又錯。」

  周秀做金剛怒目狀,大喝道:「世間法只有佛法,余者種種,皆為巧辯。道長口才便給,搖唇鼓舌,只能蒙蔽無知百姓,焉敢稱正法?」

  聲音如同虎嘯龍吟,一下子將任真子的聲音蓋下去。

  任真子臉色微變,明顯感到對方身上元氣波動,竟似用了某種佛門神通。

  「法師敢妄言我道!敢問佛門,又有何法?」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周秀朗聲大笑,笑音滾滾如雷,蓋過全場。

  然後,他提氣,揚聲,如獅吼般:「我沙門者,所修無它,唯持戒。」

  「何為持戒?」

  任真子圓臉上,兩眼微眯,眉心殷紅的雷符,越發鮮艷欲滴。

  「天地萬物,無規矩不成方圓,世間萬法,唯戒律最為精深。生而為人,在朝,則有唐律,在世間修行,則有佛門戒律。

  若尊我律宗四分法,戒法、戒體、戒行、戒相,則大道可成也!」

  律宗以戒律為師。

  講究持戒精進。

  「胡言亂語,持戒,是名也。古往今來,執於名,而疏於實者,皆為妄人,以持戒為法,是因信稱義。

  戒律,是人定。

  人定者,皆為名,而非實。

  道法自然。

  修道,唯有人法地,地法天,方得真味。」

  「道長說得差了,人生而無知,與禽獸何異,人要成人,唯有修習二字。

  所修者何?

  古往今來,往聖絕學。

  儒典佛經,皆有無量智慧。

  故我大唐設國子監,弘文館,供學子修習上進。

  此乃堂堂正道。

  道長何敢言偽?」

  周秀一番話把話題又繞回到朝廷上,令任真子微微一窒。

  好傢夥,這麼一說,貧道要說下去,豈不是把矛頭指向聖人和朝廷。

  作大死啊!

  心裡暗罵賊禿胡攪蠻纏,實在可惡。

  正想著,只見對面周秀盤坐,雙手結蓮花印,朗聲道:「天子,為天之子,唐律,即為天子之律,為道,為法。

  大唐有律,則佛門亦有律。

  有律,方能教人以規矩、方圓、行止。

  故言,戒而生定,定而生慧。

  一切法,皆從持戒而來。

  能持戒,方得般若智慧,能得解脫自在。

  修得無上妙菩提。」

  蘇大為遠看著周秀法師。

  心中那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重。

  ……

  叩叩叩~

  聶蘇在自己的秀房中。

  肩頭趴著猴頭。

  在她面前的桌上,放著一個黑色的石碟。

  並不太大,約莫有巴掌大小。

  柳娘子出去了,據說是上香還願。

  大概又是求子去了。

  帶著黑三郎。

  小玉不知躲到哪裡去玩了。

  最近一段時間,小玉總是神神秘秘的。

  白天看不到它的影子。

  聶蘇在家中無聊,總要找點事做。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翻出了這枚石碟。

  這石碟大有來歷。

  是昔年蘇大為在巴顏喀拉山尋找聶蘇時,和那些本教僧人入山中聖洞後,發現一處遺蹟。

  當時得到一把寶弓,後來贈予了薛仁貴。

  得到幾件飛行翼裝。

  還有一個,便是眼前的石碟。

  只是這麼多年下來,蘇大為也沒從這石碟上發現什麼。

  久而久之,便成了壓泡菜的石頭。

  聶蘇也不知什麼時候把這東西又找了出來。

  擺在桌上,還能隱隱嗅到那股酸菜味兒。

  不知為何,聶蘇在對著這石碟時,很容易就把心神沉入進去。

  纖長的手指,在石碟上輕輕划過。

  隱隱感到好像有紋路。

  從面上看,石碟是光滑的。

  但是手指觸摸時,卻能觸到紋路。

  這種感覺十分奇怪。

  聶蘇手指在上面滑動著,櫻唇上下開合,似在囁嚅著什麼。

  若是湊近仔細聽,就會發現,她念的並非是唐語。

  更非是突厥或吐蕃、波斯,或者任何一種語言。

  那聲音晦澀難懂,十分古老。

  淺淺吟唱中,聶蘇的雙眼漸漸瀰漫起霧氣。

  隱隱有些失焦。

  就在這時——

  叩叩叩~

  敲門聲再次響起。

  這次終於驚動到了聶蘇。

  她揚起身體,有些狐疑的看向聲音方向。

  柳娘子出門了,阿兄去主持辯法會去了。

  臨行還叮囑自己好好在家,不要和那些賊和尚照面。

  這個時候,會是誰來拜訪?

  奇怪,宅子這麼大,那敲門聲,居然能從大門,一直傳到後院裡來?

  不是幻覺嗎?

  敲門聲再次響起。

  聶蘇終於肯定,不是幻覺,而是真的有人在瞧門。

  那聲音,也並不是從前院傳來。

  而是直接出現在她心裡。

  這個發現,令聶蘇大感詫異。

  她隱隱記起,這好像是一種「它心通」的神通。

  猶豫片刻後,她起身,將石碟收起,邁步向前院走去。

  「主母。」

  家中僕役向她行禮,投來探詢的目光:「主母有事?」

  「嗯,好像有客人來了。」

  「客人?」

  僕役一臉懵逼。

  他並沒有聽到任何通傳聲。

  後院的主母如何知道有人來了?

  片刻之後,聶蘇來到大門前。

  沒錯了。

  確實有人在敲門。

  而且,甚至就算不開門,聶蘇也能「看見」,在大門後,正立著一個光頭的和尚。

  和尚?

  阿兄說過,不要再與那些賊和尚碰面。

  那些傢伙不是好人。

  想到這裡,聶蘇小嘴微微撅起,伸手撥弄一下正蹲在肩頭的白頭。

  白頭的紅眼亮閃閃的,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猴頭,你說我是見這個和尚還是不見?」

  心裡,對那個和尚能把敲門聲送到自己心裡,十分好奇。

  但是又記著阿兄的話。

  阿兄的話是要聽的。

  「還是不見了。」

  聶蘇下了決定,轉身要走。

  就在此刻,蘇府大門突然「吱呀」一聲。

  厚重的木門,無風自開。

  仿佛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推動。

  煙塵起伏。

  在那片煙幕之後,一名月白僧衣的僧人正佇立在門外。

  他單掌豎起,臉上帶著一抹神秘微笑。

  ……

  整個辯法會場,一片喧譁。

  雷鳴般的掌聲和喊叫聲,直衝上天。

  整個法場氣氛達到極點。

  蘇大為皺眉看著。

  看到終局被周秀法師翻盤的任真子,頗有些狼狽,有些氣惱的從木塔上站起身。

  用力甩了下道袍。

  方才聖人判定,任真子告負。

  道門輸了第一場。

  還有兩場。

  道門必須全勝,否則將輸掉一切。

  「你作弊!」

  任真子並未急著下場,而是隔空以指戳向周秀法師,聲音轉厲:「方才你以佛門神通,作獅吼亂我心神,辯法我道門沒有輸!」

  「不,你輸了。」

  周秀法師緩緩起身,雙手合什,目光平靜:「你既輸了辯經,又輸了神通手段,夫復何言?」

  「大膽,你敢壞了大唐規矩!一切佛道神通,不得人前顯聖!」

  任真子的臉上一片陰霾,額前那個閃電符文越發醒目,像是隨時會化為閃電落下。

  「貧僧並未顯神通,只是心性上壓你一頭,道長,輸便是輸,退下吧。」

  周秀法師身上凜凜神威,隱現金色佛光,衝著任真子大喝一聲:「咄!」

  「好賊子!」

  一向給人感覺像是好好先生的任真子,那張圓臉霎時漲得血紅。

  將手一抓,眉心符紋變化。

  化作一道凌厲閃電握在手中。

  嘩~~!

  整個法會現場,一片大嘩。

  驚懼敬畏的喊叫聲,此起彼伏。

  就連坐在紫微城樓上的聖人李治與武媚娘,都不由皺起了眉頭。

  這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居然在數萬洛陽百姓面前,展露神通。

  這違反了太宗皇帝的誓約,不得人前顯聖。

  「過了。」

  李治從口中吐出兩個字。

  他的目光,投向法場另一座高樓。

  蘇大為。

  選蘇大為,並非是隨便挑的。

  蘇大為本身為大唐名將,同時又是異人,又有在玄奘法師座下聽法,和隨道家大能修煉的經歷。

  精通佛道兩門。

  有他在,一定能平息事端。

  將事情的影響壓制到最小。

  事實證明,李治太樂觀了。

  轟隆~~

  一聲驚天巨響,從城東爆起。

  滾滾濃煙從那邊升起。

  在看台高塔上的蘇大為目光瞬間轉過去。

  同時心裡一突。

  他終於知道那股不安的感覺來自何方了。

  小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