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4章 餘波

  第1014章 餘波

  定風珠在手,蘇大為微微沉吟。

  屋內鯨油燈的光芒閃爍不定,就如同他紛沓起伏的內心。

  從永徽初年,那個懵懂無知,跟著周良初做不良人的少年人,被詭異出巡入侵,險些死掉。

  十七年了,這是一條何等漫長的路。

  當日的蘇大為,從未有一日想過自己真的會成為詭異之主。

  桂建超與刀勞的目光齊聚在蘇大為身上。

  屋外黑霧翻湧,不知多少詭異正摒息等待。

  「鬼叔……」

  蘇大為終於開口了,聲音緩慢,似仍在遲疑。

  桂建超急道:「阿彌,你若念著我這十幾年的看顧之情,就不要拒絕。」

  「誰說我要拒絕。」

  蘇大為的聲音平和,氣度從容。

  他甚至向桂建超笑著露出一口白牙:「既然鬼叔把長安詭異託付給我,我接下就是。」

  「呃?」

  桂建超只覺一愕,之前準備好的說辭全都用不上了。

  「你同意了?」

  「同意,為何不同意。」

  蘇大為看了一眼書房外無邊的黑霧:「只要詭異一族遵守規矩,我便護他們周全。」

  「什麼規矩?」

  「大唐律。」

  蘇大為平靜道:「在大唐境內,所有生靈須守大唐律法,這便是我的規矩。」

  桂建超眼閃一閃:「你剛才的猶豫是裝的,你本就想掌控長安詭異!」

  「鬼叔,你老了,但是長安詭異還要繁衍下去,這種事,除了我能,還有誰?」

  蘇大為輕聲道:「宮禁之亂那一晚我親手擊殺決,便是告訴長安詭異,要麼服從,要麼,便是決的下場。」

  桂建超瞳中紅芒暴漲,身上暴戾的氣息如長江大河般瘋涌。

  他感覺自己被蘇大為擺了一道。

  這個後輩,每每都出人意料。

  以為他不願庇佑長安詭異,可他偏偏接下了。

  他雖接下,但卻要以唐律約束詭異。

  詭異稟天地氣運而生,至陰至邪。

  讓自由散漫慣了的詭異去守唐律?

  開什麼玩笑!

  那還不如殺了他們!

  但……

  舍此以外,還有別的辦法嗎?

  自己若去,詭異一族要去向何方?

  誰還能帶領長安詭異?

  刀勞?

  鳩婆?

  不。

  他們的實力、威望,俱不足以懾服族群。

  詭異中多是決那種,只知暴戾破壞,而無頭腦的傢伙。

  唯有蘇大為。

  有實力,有手腕,還算顧念一些舊情。

  刀勞佇立在熒惑星君的陰影里,不敢出聲。

  他身上的黑霧瀰漫,恭敬且焦急的等待著。

  等待著熒惑星君的回答。

  等待著這兩個他不可企及強者的最終談判結果。

  是讓詭異遵守蘇大為的「規矩」?

  還是熒惑星君憤而決裂,帶領詭異繼續享有自由?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這次的沉默,就如一個世紀般漫長。

  「好,好你個阿彌。」

  桂建超陡然醒悟,原本以為是拋給蘇大為的難題,最後竟變成了自己的。

  他抬頭看向蘇大為,紅瞳中的血芒漸漸收縮為一點:「你的條件,我答應了。」

  喀噔!

  空氣中,似有一塊大石落地。

  刀勞只覺渾身的氣力仿佛被抽空。

  看不見的殺機在消散。

  屋外的黑霧中,一陣激烈的沸騰後,終於漸歸平靜。

  桂建超向蘇大為,苦澀道:「長安詭異,願守唐律,若有不從者,你可自決。」

  蘇大為微微頷首:「既然如此,從今天起,詭異的事我來管。」

  桂建超向他伸出一隻手掌。

  蘇大為舉掌相迎。

  兩隻手在半空中相遇,發出「啪」地一聲響。

  鯨油燈的光芒突地一閃。

  再定睛看時,屋內早已不見了桂建超與刀勞。

  飄飄緲緲的聲音,自遠處傳來。

  「此次一別,不再見了,願你說到做到,善待我族~~」

  聲音如風,轉瞬去得遠了。

  蘇大為站在燈下,只覺方才的一切,猶如一場夢一般。

  從與詭異為敵,到看顧詭異,約束詭異,做長安詭異之主。

  這個變化,不可謂不大。

  他的視線落在掌心。

  那顆銀色的圓珠滴溜溜旋轉著,綻放光華。

  提醒著他,方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

  「星君,你真的要走?」

  黑霧蜂湧。

  無窮無盡。

  黑氣中,隱隱傳出刀勞和鳩婆悽厲的聲音:「您若不在長安,我們只怕……」

  「星君之位我已傳給蘇大為,並與他擊掌立誓。」

  熒惑星君身形自黑霧中凝聚。

  他的雙眼閃動著血芒,仰首向天。

  天空中,一輪明月高懸。

  星漢璀璨。

  「多少年了,我都記不清自己執掌詭異一族多少年了。」

  他嘆息道:「我老了,是該覓個地方,渡過最後時刻。」

  「星君!」

  黑霧中,萬鬼哭號,長安詭異各詭帥,一時悲怮。

  最後時刻,便是大限之日。

  萬物無不滅之理。

  強如詭異,也有歸入虛無,形神俱滅的時刻。

  「星君,你就那麼相信蘇大為?」

  「不相信,又能如何?」

  詭異聲音轉冷:「人族常說詭異難測,我幾百年看下來,人性才最為詭譎,反覆無常,比我們詭異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

  「蘇大為不是人。」這是熒惑星君今夜第二次說這句話。

  但對刀勞等一幫詭異的衝擊,卻是前所未有。

  「星君是說,他也是詭異?」

  「他也不是詭異。」

  呃……

  你這把話都說絕了。

  不是人,不是詭異,那難道是半妖?

  黑霧激盪翻湧,都對熒惑星君最後的話,感到大惑不解。

  「蘇大為身為異人,修為通天,已經快要觸摸到那個極限所在。他的境界已在我之上,已經超過了人和詭異的分野。」

  「那是什麼?」

  「自古傳說,無論是人、妖、詭異,萬物生靈,要想與天地同壽,只有修煉一途,修煉到化境,便可脫去形體桎梏。

  人修道,可修陽神。

  我們詭異,也可修出陰神。

  以求不死不滅。

  古往今來,不知多少生靈走在這條路上。

  但自秦漢以後,便不再見到真正能突破者。

  但是今日在蘇大為身上,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麼,熒惑星君沒有說下去。

  「星君,我等不明白。」

  「你們不需要明白,只要知道,修行到一定境界,便會超脫原本的層次,那是生命與智能的升華,以他如今的境界,行事只會越來越向本心,說出的話,便如那些天師大能一般,言出法隨,絕不會做出自食其言之事。」

  熒惑星君說的話,在其餘詭異聽來,有些雲裡霧裡。

  但這種事,本就是一種境界。

  修煉,修的是什麼?

  只是力量嗎?

  不,那更是突破生命層次,從智能、心靈、力量、元神,多緯度的進化。

  每進一步,都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種變化,未必會在外表上顯現出來。

  但接近那個層次者,能感覺到。

  熒惑星君此次就從蘇大為身上,感受到了那種澎湃的生命力。

  超過自己的境界。

  只可意會,不可言說。

  他終於發覺,蘇大為的確已經踏上了異人中第二品。

  超凡入聖,可以開宗立派,青史留名的存在。

  歷史上那些人族妖族大能,無不如此。

  到了這個境界,如果願意傳教,那便是佛陀道祖一般,影響千萬世。

  如果低調一些,便是如戰國谷鬼子般,教出的徒弟,傳出的隻言片語,一言一行,足以改變大勢。

  若只專注自身修行。

  或許,有機會摸一摸天道,那傳說中的一品之境。

  若在此之上,還能突破,那便是傳說中破碎虛空,可以自由往來過去未來,超脫生死輪迴,不死不滅,與天地同壽的陽神真仙。

  「大道浩緲,不可知,不可知。」

  熒惑星君想起方才從蘇大為身上感受到的那種生命本源的震動。

  精神一振道:「若我牢記這種觸動,覓地修行,或許在大限來臨前,有機會突破。若得突破,壽元可以再增二甲子……」

  「星君?」

  「刀勞、鳩婆,你等牢記我的話,我已與蘇大為擊掌盟誓,星君之位,傳與他,從今日起,你們都要遵他為主,聽從他的號令。」

  「是!」

  「謹遵星君之命。」

  「我不再是星君,今日起,星君是蘇大為。」

  桂建超長嘯一聲,身形化作黑氣,沖天而起。

  月光一時變得昏暗。

  長安太史局的星樓之上。

  有一老道負手而立,仰望天上月光。

  喃喃自語,似在送別老友。

  夜露深寒。

  在長安西市閭巷中,有一老道倒騎著青驢,手拿著一卷竹卷,被一個小道童牽驢緩行。

  「師父,你看。」

  小道童詫異指向天空。

  隱見一道紅芒,划過天際。

  老道撩起眼皮,嘴裡碎碎念叨:「這老鬼……奇怪,他走了,長安事交給誰?」

  萬年縣,右相府中。

  李敬玄正在院中踱步。

  琴師萬姬盤腰坐在月桂樹下,纖長十指輕撥慢捻,琴音叮咚。

  突然,李敬玄細長的雙眉挑起。

  仰首看向西方。

  「萬姬,你看到了嗎?」

  幾乎同一時刻,大雁塔中。

  悟淨與悟能兩位法師,雙手合什,一臉嚴肅的看向遠處消逝的紅芒。

  ……

  「別客氣,查一查嘛,就查一下,查一下好不好。」

  「說了不查就是不查,小蘇又沒病。」

  蘇大為對著眼前的老道沒好氣道。

  李淳風搓著雙手,一臉擔心:「怎麼說小蘇都是我女兒,她莫名暈倒,你又不肯請醫生,現在雖說好了,但不查一下,怎能放心?」

  「誰說我沒請醫生,我請了孫神醫……」

  「真的?」

  「的徒弟。」蘇大為轉口道。

  這話令李淳風一陣眉眼亂跳,只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你特麼說話能不大喘氣嘛。

  這麼說話會被人打的,我跟你講。

  「阿彌,你還記得嗎,我可是你長輩。」

  「咱們各論各的。」

  「聶蘇是我女兒!」

  「乾的。」

  李淳風只覺額頭上的青筋突突跳動。

  好想一記掌心雷活劈了這小子。

  「你究竟讓不讓老道看?」

  「你是道士又不是醫生,你給小蘇查身體?安什麼心?」

  「放屁!」

  李淳風終於繃不住了,勃然大怒道:「醫道不分家,老道我醫卜星象,無一不精,給自己女兒看看怎麼了?」

  「謝謝您了,之前小蘇昏倒時你看沒看?」

  「呃,看了。」

  「看出什麼來了?」

  「……」

  蘇大為冷笑瞅著老道,雖沒說話,但臉上的嘲諷拉滿。

  「好心被當驢肝肺!」

  李淳風恨恨一甩衣袖:「我告訴你,這次我不與你爭,但小蘇若有什麼事,老道饒不了你。」

  「小蘇是我妻子,有我在,誰也動不了她。」

  蘇大為向著李淳風拱手道:「有勞泰山掛念。」

  嗯,按理來說,小蘇當初為了與蘇大為相配,是認了李淳風做父,那麼,蘇大為便成了李淳風的女婿,沒毛病。

  「老夫真有點後悔。」

  李淳風看著油鹽不進的蘇大為,想說什麼又忍住。

  「泰山請留步。」

  蘇大為換了張笑臉,一把抓住甩袖準備走人的李淳風。

  不知為何,他喊泰山的時候,想的不是什麼岳父大人。

  而是那個在叢林裡扯著藤蔓蕩來蕩去,嗷嗷怪叫的猴王。

  「咳,岳丈,你可聽說最近朝中的事?」

  「什麼?」

  李淳風有些警惕的看向他:「你說這個做什麼?陛下不是令你禁足?」

  「是禁足,又不是禁口。」

  呃,這麼說也有幾分道理。

  「看你的樣子都知道了,還問老道做甚?」

  李淳風微微冷笑,眼裡目光複雜:「依我看,現在長安就沒幾個比你蘇大為消息更靈通的。」

  「岳丈這邊來,這邊請,我剛弄了點上好的茶,還有一套不錯的合香,正好請岳丈品鑑。」

  蘇大為把李淳風拉到一邊。

  院中桃樹下,早已擺好了桌椅。

  是上次李賢送的那套。

  李淳風看了一眼桃樹,眉頭一皺,旋又散開。

  「我說看看聶蘇,你不讓,卻又讓老道陪你喝茶,安得什麼心?」

  「自然是好心,誠心。」

  蘇大為伸手示意,待李淳風坐下,才親手烹茶燃香。

  「聽說最近頗不太平。」

  「你要說朝廷的事……」

  「您老可就不困了?」

  「放屁!」

  李淳風差點把桌子掀了:「老道我已經致仕了,如今朝中的事,別問我,我聾了。」

  「我看您這身子骨,說是今晚打老虎我都信,咱倆誰跟誰啊,這事不問你,我還能跑去問郡公麼?」

  「呸,你丫說漏嘴了!就是懶得跑去昆明池,才扯上老道吧?告訴你,老道不吃你這套!」

  「來來,泰山請喝茶!」

  「喝你……咦,這茶不錯啊。」

  「確實不錯,還有這香。」

  「嘶~是上上品!這東西不多見了啊,你從哪弄來的?」

  「岳丈咱們繼續聊剛才的事……」

  最近的朝局頗不太平。

  具體來說,李治終於出手了。

  宮禁之亂後,時隔近兩個月,聖人終於降旨。

  無數人因此人頭落地。

  無數世家高門家道中落。

  幾家歡喜幾家愁。

  明面上,削的是宮禁之亂那些失職或牽連者。

  但明眼人都知道,聖人的劍,指的還是反對遷都那些人。

  遷都才是矛盾的中心。

  其餘的,都是枝蔓。

  以李治之隱忍,哪怕是意圖行刺他,他都沒急著發作。

  忍了這麼久,如今收網,那自然是要將明里暗裡的敵人一網打盡。

  蘇大為聽說,關隴高門中,數家受到牽連。

  其中尤以王氏最重。

  包括之前蜀中劍閣都督王西嶽,也被聖人明旨調往別處。

  平調。

  對王西嶽這些年的功績來說,平調便是貶。

  若無奇蹟發生,王西嶽餘生將沒沒無聞,消亡在不知名的角落。

  政爭從來都是冰冷而殘酷的。

  蘇大為拉上李淳風,想問的就是此事。

  「與王家有關?」

  「有關。」

  「所以……王方翼……但他不是和王家比較疏遠?」

  「打斷骨頭連著筋吧,一筆寫不出兩個王。」

  「王西嶽遠在蜀中,怎麼也會牽連上?」

  「別說遠在蜀中,就算在西域,同為王家人,既然主家犯了事,聖人難道還留著這些旁枝不成?」

  蘇大為默默點頭,替李淳風倒上茶。

  「聖人是不是決定要遷都了?」

  李淳風執杯的手微微一頓。

  抬眼看向蘇大為:「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

  眼睛二字,他微微加重語氣。

  李淳風雖已致仕,但朝中有許多事,仍然繞不過他。

  比方說星象,比如說氣運。

  他仍是大唐朝廷當之無愧第一人。

  「這個並不難猜。」

  蘇大為嘆道:「關中疲弊,歷年來大興土木,水土流失,這幾年天災不斷,早已養不活那麼多百姓。」

  「還幸虧你獻上治疫之法,還有那個……堆肥法,聖人可是十分歡喜。」

  「方法雖好,但也需要時間才能看出成效,聖人和武后大概早就決定要遷去洛陽了,前些年曾數次東巡洛陽。

  遷過去,才是一勞永逸的辦法。

  不用再顧忌糧食困窘,可以養活更多人,方便南方糧草從洛水轉運,降低消耗。」

  這些,只是經濟帳。

  最重要的是政治帳。

  遷都去洛陽,長安這邊的關隴世家根基將大為削弱。

  而寒門,還有山東士人將迎來新機會。

  王朝氣運更迭,具體來說,是內部食利層的消長。

  關隴掌握權力太久了。

  久到李治都為之忌憚。

  從前隋,到大唐建立,其實一直是靠關隴軍閥起家,建立後又打壓關隴門閥的一個過程。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靠關隴可得天下。

  但關隴太強,又會動搖君王的權力,甚至興廢立之事。

  這是大唐總結前朝經驗,得出的經驗。

  當然這一切,在蘇大為的心中,同樣也在李淳風的心中。

  有些話,不方便說出來。

  大家心裡明白即可。

  「看來遷都是大勢所趨,不可避免。」

  「你是武后和聖人如今看重的人。」

  李淳風緩緩道:「不論聖人武后如何決定,你只須跟著他們便是,何必多慮?再說,此次聖人令你禁足三月,其實也是告訴你,禁足結束後,你該出任兵部尚書了。」

  蘇大為默默點頭。

  他自是明白。

  修為到他這個層次,思維和智慧都有質的飛躍。

  自然而然,擁有一些佛門「六通」類似的神通。

  比如對危機的感應。

  對他人心思的通透。

  一定程度的預見、預知。

  所謂秋風未動蟬先覺。

  他與李淳風交談,也只是印證此事。

  對自己身上生出的種種異象神通,現在除了李淳風,也只能找袁守誠或郡公去聊聊。

  不過最近在禁足,剛好李淳風來了,問他最方便。

  「任兵部尚書,我倒也不排斥,遷都洛陽……這邊的宅子又得空置了,覺得有點浪費啊。」

  「你都是縣公了,浪費個屁啊!」李淳風笑罵道:「旁人都唯願多些田宅,你倒好,還覺得浪費。」

  「旁人是旁人啊,我的生意賺得不錯。」

  「說起生意,那個製冰鋪子,這些年做得不錯啊。」

  李淳風摸著衣袖,兩眼微眯:「最近還有沒有新的財路。」

  「泰山,你賺的也不少了吧?」

  「誰還會嫌財多?老道做學問,著書立說,鑽研星象,教導弟子,哪一樣不需花費?就說去歲在邙山定下觀星台,還有節氣星鑒,這一樣樣的……」

  「咳咳,我還真有個新賺錢的點子。」

  與李淳風半是閒談,半是印證心中所想。

  手中端著白瓷茶杯,嗅著合香。

  蘇大為的心神,卻是飄向另一方向。

  他現在的修為,達到異人二品,所謂地境之後,心境上,也有微妙的變化。

  除了所思所想,能更廣闊外,好像也有了分心二用,甚至三用的能力。

  記得破突到異人三品時,有著「記憶宮殿」一樣的異能。

  到了二品,有了種種它心通和天眼通類的神通。

  同時還可以左右互搏,一心多用。

  他的元神仿佛離開身體,靜靜看著與李淳風談話的自己。

  同時另一半,分裂出另一個想法。

  盤膝坐在身體之上,遠望著西邊。

  那裡,是西域大都護府的方向。

  王家的事,累及王方翼、王西域。

  那麼,裴行儉會不會因此受到牽連?

  當年李治和武媚娘聯手對付關隴,對付長孫無忌,裴行儉因為勸諫而被牽連,被貶。

  這次王家的事不知會不會連累到他。

  許多事,不得不提前安排。

  最令他在意的一點,還是王方翼臨死前說的那些話,借王敬直轉給他的詩。

  王方翼是否也是穿越者?

  還是說,在如今的大唐,還隱藏著一個我所不知的穿越者?

  究竟是友是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