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4章 遷都之議
蘇大為心中微動:「大兄,你怎麼對這個感興趣?」
狄仁傑手撫著頷下黑須,目光四下看了一眼。
此時兩人正立在通往都督府官署的道中。
四下無人。
路邊的綠植剛吐新芽,帶著些許春意。
狄仁傑一雙帶著沉穩的眸子重新落回蘇大為身上:「阿彌,難道你就不曾想過。」
「想過什麼?」
蘇大為反問。
誰知狄仁傑卻沒繼續說下去,搖了搖頭:「算了,不談這個,還是快點去官署吧,王都督應該等得急了。」
蘇大為跟著狄仁傑向劍閣都督府公署走去,心裡充滿了疑問。
狄仁傑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想問他究竟發什麼了甚麼事,但他卻閉口不談。
難道是為了遷都之事?
據蘇大為知道的那個歷史,遷都不太可能,那要到武周朝,武媚娘才會將政治中心轉到洛陽。
話雖如此,保不准因為蝴蝶效應,事情又會起什麼變化?
不過這與自己,與狄仁傑貌似關係不大。
自有朝中諸公去操心。
兩人一前一後,踏入都督府。
首先入眼的是寬敞的大殿,擺設素淨,透著一股雅致。
特別是在對門的壁上,以飛白體龍飛鳳舞題了首詩,乃是東漢蔡邕所作。
「練余心兮浸太清。滌穢濁兮存正靈。和液暢兮神氣寧。情志泊兮心亭亭。」
都督王西嶽出自晉陽王氏,也算是文人一脈。
最喜蔡邕的飛白書法,平日與友人交談,也會常提起蔡邕的詩作。
不過若以為此公只是文士便錯了。
王西嶽身兼劍閣都督與州刺史,在蜀地經營七載,手腕頗為了得。
令蘇大為印象深刻的是,當年朝廷大軍征吐蕃,十餘萬府兵從蜀地過,沿路被劍閣都督府安排得明明白白,後勤供應流暢無阻。
要知道這可是山高路險的蜀地。
能做到這一點,可見王西嶽的能力。
而且吐蕃向著吐谷渾至蜀地一線擴張那些年,蜀中居然能保持大體平靜。
王西嶽功不可沒。
若非這幾年天災頻頻,蜀地接連遇到地陷、山崩、洪災、蝗災,又發生疫毒之事。
王西嶽現在的日子應該會好過不少。
「見過都督。」狄仁傑見禮的聲音,將蘇大為的思緒拉回現實。
向著寫滿飛白詩的壁下看去,看到那張槐木桌案上,有一名中年文士,正提筆疾書。
他的臉頰削瘦,鼻樑高挺。
長眉微微低垂,雙眸神光內斂。
執筆的手特別穩。
哪怕狄仁傑出聲,依然沒有打斷他的書寫。
直到一氣寫完手裡的公文,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將毛筆擱下,向狄仁傑點點頭,又向蘇大為看過來。
「見過王都督。」
蘇大為依樣見禮。
「黃安縣令總算來了。」
王西嶽眉梢揚起,臉上瞬時露出笑意。
他的笑很有特點,先是眉梢上揚,接著是兩眼微微眯起,然後帶動鼻子,帶著嘴角一起上揚。
鼻翼兩邊隨之擠出笑紋。
讓人看了覺得特別和藹可親。
「都督客氣了。」
蘇大為見王西嶽有起身相迎的意思,忙上前幾步,走到桌案前:「都督不必多禮,今天召見不知是……」
王西嶽顯然也沒有真正起身的意思,屁股往下挪了挪,拈鬚笑道:「蘇縣令快人快語,實不相瞞,確實有一件事。」
在他說話的時候,蘇大為注意到,在殿中還侍立著一些人。
分別是都督府的署官。
有掌文書的,有掌緝盜的,有掌錢糧器物的,有管農事的。
看上去,在蘇大為來之前,王西嶽與這些官員正在議事。
狄仁傑向蘇大為遞了個眼色,逕自走到一側站入署官行列中。
都督府有自己的一套行政機構。
可謂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而且在唐時,常將管軍的都督與管民的刺史合二為一,權力更大。
只不過還缺了「假節」這一項,所以仍是流官,做不得「土皇帝」。
「蘇縣令,你看如何?」
王西嶽柔和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令蘇大為愣了一下,他略有些尷尬的抱拳道:「王都督剛才說的什麼,能否再說一遍?」
這話說出來,立刻惹惱了旁邊站著的一名官員。
乃是都督府中司馬,名許穆之。
此人身高七尺余,雙眉濃黑,雙眼炯炯有神,唇上生著一圈虬髯。
雙肩雄闊,神情彪悍。
他向蘇大為冷冷道:「都督與你說話,你卻心神不定,蘇縣令未免有些失禮。」
隨著他的聲音,站在他身邊的一些官吏,錄事參軍、司功、司倉等官員,一齊向蘇大為看了過來。
殿中空氣霎時有些凝滯。
狄仁傑輕咳一聲道:「蘇縣令近幾日在下面忙蝗災的事,頗為辛勞。」
「辛勞?這裡誰不辛苦?」
許穆之一指身邊的錄事參軍牛大年道:「牛參軍為了公務,已經兩日夜沒合眼,難道只有蘇縣令辛苦,大家都不辛苦?」
蘇大為眉頭微微一皺,心裡略微有些不快。
他雖然在蜀中任黃安縣令,但那是朝廷,具體來說,是天子的緊急任命。
是為了撲滅蜀中疫毒。
單以品級和履歷而論,他也未必就比王西嶽弱。
區區一個司馬,從五品上,距離蘇大為的品秩還差著老遠。
居然也敢大言不慚,當堂質問。
「大家都辛苦,但也沒必要小題大作。」狄仁傑也有點脾氣上來。
一雙眸子微微一眯,眸中透出銳利光芒:「都督與蘇縣令議事,我等還是不要打擾得好。」
「狄法曹還真是護著蘇縣令,聽說你們私交不錯,莫非……」
「穆之!」
王西嶽提高聲音喝了一聲:「不得無禮。」
「喏!」
一句話喝退許穆之,王西嶽轉向蘇大為,臉上重新堆起笑容:「下面的人不懂事,蘇縣令千萬別往心裡去。」
「呵,許司馬說得不錯,大家都很辛苦,這話我聽在耳里,記在心裡。」蘇大為向著王西嶽,微微一笑:「王都督有事儘管吩咐。」
「哎呦,這話說的。」
王西嶽忙不迭的站起來,繞過槐木桌案,主動握上蘇大為的手用力搖了搖,一臉真誠的道:「若不是蘇縣令一肩擔下黃安縣的事,只怕我這都督都做到頭了,蘇縣令與我有恩,咱們的交情,豈可用『吩咐』二字。」
說完,轉頭目視許穆之,厲聲道:「還不快過來,向蘇縣令賠罪!」
許穆之臉色微變。
臉頰上的咬肌隱隱浮起。
在王西嶽的目視下,硬著頭皮站出來,剛要上前賠罪,蘇大為淡淡的道:「不必了。」
一句話,把許穆之釘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尷尬到極點。
蘇大為看也不看,轉向王西嶽,不動聲色的抽回自己的手:「公務繁忙,王都督有事還請示下。」
「哎!」
王西嶽長嘆一聲,袖手來回踱了幾步,似乎鼓足了力氣,向蘇大為道:「聽說蘇縣令與武后關係……」
這句話,立刻引起全殿中所有官吏們的注意。
哪怕正在處理公文的官吏也不自覺的停下手裡的動作,向著蘇大為投來驚羨的目光。
誰不知道,如今「二聖臨朝」。
陛下龍體欠安,朝中大小事務,悉決於武后。
沒想到,這位蘇縣令居然抱有這麼根粗大腿。
難怪,難怪連王都督見了他,都有些氣短,頗有些曲意討好的味道。
這麼一想,殿中有不少官員,臉色不由微變。
想起平日裡對這位蘇縣令,好像並不怎麼尊重。
如今回想起來,悔得腸子都青了。
更有一些曲意鑽營之輩,在心裡不斷回憶與蘇大為有沒有能攀上交情的地方。
想起之前居然錯過與這位「貴人」結交,心中悔恨如百蟲噬心。
蘇大為目視王西嶽,心中猜測著對方的意圖。
口中平靜的問:「王都督此言何意?」
「哦,沒,沒什麼別的,就是為了蜀地的百姓。」
王西嶽抖了抖衣袖,長聲嘆息。
臉上的神情,透著悽然之色。
「這幾年天災太多了,幸得去歲有蘇縣令相助,才算略定,但都督府的府庫早已空了,而現在百姓田地里才剛剛播種,距離收成,還不知要等多久,我是怕……」
「都督還請直說。」
「蘇縣令在長安人脈深厚,你看能不能,托人跟朝廷說一聲,求朝廷撥點錢糧賑濟災民?」
王西嶽一直留意著蘇大為的表情。
見對方沒表情,心裡微微一緊,改口道:「若是沒有錢糧,能否減免一些租賦?」
蘇大為還是沒有回答。
王西嶽的笑容漸漸僵住,感覺自己這次有些失算了。
沒想到許穆之居然會和蘇大為起了齷齪,導致出師不利。
可千萬別關係沒攀上,倒是得罪了這位「貴人」。
自己在這都督的位置上不知還能待多久,若是日後回長安,多一個朋友,總好過多一個敵人。
更何況蘇大為是「簡在帝心」。
等回長安,必然會受到武后重用!
王西嶽舔了舔唇,頗有些底氣不足的道:「蘇縣令……若是我的請求太過唐突……」
「王都督一心為民,我甚是欽佩。」
蘇大為終於開口了。
聽到他開口,王西嶽心中一塊大石這才落地。
「我可以去信長安,托人問一聲,但是成與不成,並不能保證。」
蘇大為當然有與長安聯絡的辦法。
不是走的傳信驛站。
更直白點說,他手裡至今還有屬於都察寺的最高通信權。
必要的時候,可以在最短時間內,將秘報呈於李治和武媚娘的桌案上。
當然,這些是他的秘密,自然沒必要掛在嘴上炫耀。
但他開口說向朝中去信,王西嶽已是大喜過望。
暗道蘇大為果然手眼通天。
而且他的信,很有可能會左右天后的判斷。
當下不顧自己身份,主動向蘇大為行叉手禮:「不論成與不成,西嶽,都替蜀地百姓,向蘇縣令致謝。」
蘇大為側身避讓:「王都督折煞我了。」
「應該的,應該的!」
王西嶽猛一拍巴掌:「你瞧我,蘇縣令來這麼久了,光顧著說話,居然連茶水都沒備上,來人!」
他轉頭向兩旁的署官怒道:「人都死光了?沒見我在與蘇縣令談事情嗎?還不快備茶!」
「不用麻煩了。」
「要的要的。」
王西嶽主動一伸手,雙手捧著蘇大為一隻手,上下搖動道:「蜀地百姓就缺蘇縣令這樣的官,我們盼蘇縣令如盼父母!」
「呃……」
不光蘇大為驚訝,官署中一眾官吏都是一臉懵逼。
王西嶽自號當世飛白,素以文人風骨自居。
他什麼時候,這樣討好過一個人?
看他此時那副獻媚的笑容,這還是平日裡大家見到那位一身傲骨的王都督?
這世界瘋了嗎!
「當世飛白」王西嶽可不知自己討好蘇大為的表現,在屬下看來,有多麼驚世駭俗,他笑得兩眼眯成了月牙。
臉上笑紋揚起,每一根毛孔都似在舒張。
拉著蘇大為的手,不由分手,請他在一旁的桌案前坐下。
又催促著屬下準備茶水點心。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是在討好朝中的「貴人」。
「王都督,你這樣……我有些不習慣。」蘇大為有些汗顏,目光頗有些無助的投向狄仁傑:大兄,什麼情況?
狄仁傑比他還驚訝。
他任劍閣都督府法曹時間也不短了,記憶里從未見過王西嶽這副模樣。
甚至就連宮中來傳旨的太監,王西嶽都是一副不甩對方的清高孤傲。
這人設,現在是崩了啊……
阿彌到底有什麼魔力?難道給王西嶽下降頭了嗎?
狄仁傑心中震動,面上卻不露分毫。
對著蘇大為投來的目光,只是微微搖頭。
你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
王西嶽拉著蘇大為,一邊喝茶,一邊閒聊。
說的都是蜀地風物,還有官署中的趣事。
他口才便給,又是有心結交,拉著蘇大為聊了半晌,居然妙語如珠,絲毫不覺尷尬。
又聊了一會,王西嶽感覺火候差不多,壓低聲音向蘇大為道:「蘇縣令,你可曾聽說過?」
「什麼?」
「據說,朝廷有……遷都之意。」
「哦?」
蘇大為心中一震,表面卻是不露。
又是問遷都的事,難道這消息已經傳得這麼廣了,先是狄仁傑,現在又是劍閣都督王西嶽。
慢著!
蘇大為突然心中一動,腦中仿佛一道電光划過。
王西嶽今天找自己,說救濟蜀地百姓絕不是主要目地。
最主要的,是想打探遷都之事。
他是篤定自己與武后的關係……
蘇大為面色如常,心念電轉。
遷都的事,涉及這麼廣嗎?怎麼連遠在蜀地的王西嶽都如此關心?
這其中,或許還有自己不清楚的緣由。
……
從劍閣都督府辭別狄仁傑,出來後騎著一頭大青驢,又花了半日功夫,才算回到黃安縣。
距離半年前,這裡風貌已經大不相同。
曾經被大火燒毀的民宅已經被推倒推平。
在距離原址數里之外,又重新修起了新縣。
縣中用土木製的房子,高低起伏,看上去還略有些粗糙,但整個縣的規劃已經做好,剩下的,就是依縣中需要的功能,不斷添置新的東西。
比如蘇大為在縣中專設有公廁,還安排專人去舀糞堆肥。
開始的時候,所有被招攬的流民看到這一幕,都覺得這個新來的縣令,八成是腦子有問題。
甚至私下還有人喊他是堆糞縣令。
但是半年過去,隨著用過堆肥田地里的收成出來,所有人都感覺臉上被狠狠扇了一巴掌,自覺閉上了嘴。
這時看蘇大為的眼神,就變成了「小丑竟是我自己」。
我們看不懂,看不懂那就對了!
牛批的人能被我們這些普通百姓看懂嗎?
到現在,無論蘇大為在縣中一言一行,都被縣中百姓所關注,不少人甚至還細心推敲,蘇縣令此舉,必有深意。
生怕錯過下一次發家致富的機會。
現在看不懂,是我們太笨,沒跟上蘇縣令的思路。
若是能提前想明白,那好處大大的。
嗯,一定是這樣。
蘇大為牽著青驢走入縣中的時候,正好是午膳時間,縣裡各處飄起了炊煙。
比起半年前,這裡已經添了許多人氣。
想想半年前還跟鬼域一般的黃安縣,經過自己與屬下的努力,一點一點的將流民招攬回來,又安排組織生產,恢復種田。
還要解決這麼多人衣食住行問題。
蘇大為就忍不住有些感概。
他現在回頭想想,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把這件事做成了。
此事說來簡單,在一片白地重新建縣。
但真的實行時,才知道篳路藍縷,艱辛萬分。
「蘇縣令!」
「蘇縣令回來了,到我家用膳吧,我家婆娘剛煮好飯食。」
「蘇縣令來我家吧,劉老二家裡能有什麼好吃的,我剛在山裡打了只兔子,來我家吧!」
「蘇縣令!」
沿路不斷有百姓從窗口、門前探出身子,殷切的向蘇大為行禮,請他上家裡吃飯。
蘇大為推說家裡已經煮好了飯食,向這些熱情的百姓一一回禮。
好不容易走到自己家的宅院裡,伸手推開小院半掩的柴門,向裡面看了一眼。
透過小院蜿蜒的小道,在一片鬱郁青蔥之中,隱約見到聶蘇的身影,似在與另一人說話。
蘇大為不由一怔。
聶蘇是三個月前到蜀中黃安縣的。
也正因為她的到來,蘇大為才能安心處理政務,履行他黃安縣令的職責。
說來有些愧疚,這幾月來,蘇大為都是披星戴月,能陪聶蘇的時間極少。
而且聶蘇的性子並不喜歡與人結交,所以幾個月下來,哪怕是左右鄰舍,當地百姓有意親近,聶蘇也甚少出門。
平日在家裡,最常做的是……
擼貓。
宅子裡一貓是黑貓小玉,一犬乃是黑三郎。
再加上白頭。
攏共也就這三個動物陪著聶蘇。
所以今天回來,居然隱約見小蘇在與人說話,而且是引入宅中。
這種反常,讓蘇大為有些詫異。
「小蘇,家裡有客人嗎?」
蘇大為喊了一聲,進門來,先把手邊的青驢兒在牲畜食槽旁栓住,讓它自己對著草料大快朵頤。
蜀地多山,比起馬,其實是這種驢兒更適合行山路,力氣也大,價格又比馬便宜。
難怪張果老出蜀,是騎著他那匹青驢。
還有昔年老子西出秦關,騎的則是黃牛。
蘇大為將馬栓上,不見聶蘇回答,心下更是奇怪。
腳步略微加快,穿過彎曲的小徑,一眼看到聶蘇正與一個男子站在門邊說著話。
聶蘇現在越髮長開,身材窈窕,眉目動人。
特別是臉上的皮膚,玉靨粉嫩,吹彈得破。
簡直如少女一般。
最吸引人的是她的眼睛,那雙眸子如青海湖的水,波光粼粼,極富神采。
顧盼之間,仿佛天上星子墜入湖底。
越長大,聶蘇身上越是散發出驚人的吸引力。
還好她深居簡出,否則只怕會引來不少登徒子。
此時站在聶蘇對面的男子,正摸著自己的下巴,兩眼微微眯著,嘴角掛著似笑非笑之色。
蘇大為一見此人,立刻大步上前。
上去就是一拳,砸在此人突起的肚腹上。
「文生!你怎麼來了!」
客人,正是蘇大為的知交好友,生死兄弟,安文生。
自從上次在巴山附近與安文生辭別,蘇大為留在蜀地,對付疫毒。
而安文生替他回長安打點一切。
兩人已經有大半年沒見過面。
此次再見,分外親切。
蘇大為不顧安文生一臉嫌棄的揉著肚子,大笑著上去,給他一個熊抱,又上下打量。
「老安,你最近瘦了啊。」
安文生一身風塵僕僕之色。
那張白淨圓潤的臉上,眉宇間隱隱透著一絲疲憊。
不過一雙細長的眼睛,依舊是神采奕奕。
在開合間,透出精芒。
比起半年前,安文生的肚腹小了一些,蘇大為說的倒是沒錯。
「惡賊!」
一提起此事,安文生就百感交集,甚至有一些悲憤。
他拍開蘇大為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一臉咬牙切齒狀:「還不是為你的事累的,若不是你把事情全甩給我,我在長安本來應該是鮮衣怒馬,詩詞歌賦,赴赴酒會,有遐還可以會會花魁。」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不過我也是為你好。」
蘇大為大笑著道:「你看你瘦下來不知多精神,比以前看著順眼多了。」
「屁,原本我風流倜儻,人稱『城北安公』,走在街上,不知多少女子從窗口給我擲花,你可知為你的事,浪費我多少時間!」
「行行我給你賠罪,來我們到裡面坐,邊坐邊聊。」
蘇大為拉著安文生的手,向佇立在一旁正掩唇輕笑的聶蘇使了個眼色:「安大兄來了,今晚多準備點菜,我與他不醉不歸。」
一旁的黑三郎搖了搖尾巴,發出「嗷」的一聲,仿佛在大聲附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