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仁壽二年(602年)十二月十二,關中大地寒風凜冽,雪花飛舞,雪地中的山色顯得漆黑,官道邊的渭水又顯得格外白,映襯出了一派肅殺之氣。
鋪滿積雪的官道上,百多輛牛車組成的車隊載著貨物向東邊的大興城緩緩駛去。
年僅十六歲的楊集身穿一襲髒兮兮的麻衣,縮在一輛牛車上,以貨物袋子遮擋漫天大雪。他那張精緻到完美的臉溫潤如玉、光澤流轉;而這一襲麻衣不僅掩飾不住他華貴氣質,反而別有一番樸實清新氣度,懶散的靠在貨物上,更顯得灑脫不群。
楊集乃是隋帝楊堅之侄,衛昭王楊爽之子。在他半歲的時候,殺得突厥積屍成山、流血漂櫓的父親,還朝不到一個月,就在舉國歡慶中忽然病逝。
獨孤皇后見年少的衛王太妃終日以淚洗面、神思不屬,怕她把楊集養死,便把楊集接到宮中撫養,還給他起了一個『金剛奴』的小名。直到楊集年滿十二,獨孤皇后和楊堅才像嫁公主一般,熱熱鬧鬧把楊集送回衛王府。
大概是老天也為英年早逝的楊爽感到可惜,所以讓他的兒子也和他一樣天生神力,好鬥得連民風彪悍的關中大地都為之側目,要是在路上看到哪個紈絝子弟缺了牙,那絕對是楊集一手造成的。
然而誰也不知道,在他出生那一刻,就有了一個後世的靈魂。
受限於學識,楊集對楊堅統治下的大隋王朝,除了一個『開皇之治』之外,幾乎一無所知,但這並不影響到楊集。
前世當了大半輩子的窮鬼,現在好不容易有個頂級好出身,而且本身又能打,他不知道除了當惡少之外,自己還能幹嘛。
幾天前,楊集還在泰陵為病逝的獨孤皇后守陵,母親獨孤敏派人送了一封信,說是準備給他說門親事,並且讓他速速回家。
楊集想都沒想,就帶一百多名侍衛、隨從往大興城跑。
可是他的隊伍離開泰陵不到三十里,就一頭子鑽進老娘給他精心的準備十面埋伏陣,百多名忠心耿耿的親兵給殺得「全軍覆沒」。
成了光標司令的楊集本以為自己會坐「囚車」入京,但是劫道的家兵表明身份以後,客客氣氣的收繳了他的武器和錢財,就帶著「戰利品」走了,不但沒抓他,反而甩下一個明顯是累贅的隨從。
主僕二人冒著大雪徒步走了一天的路,才遇到這支好心車隊。
趕車的關西大漢名叫薛舉,乃是金城人士,魁偉的身子穿著一件黑色布衣,一張頗有風霜之色的國字臉極有威勢。
薛舉從車上找出一張羊皮,扔給了楊集,說道:「披上吧,臭是臭了些,好歹可以攔些風雪。」
「多謝薛兄。」楊集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眼前這個薛舉九成就是史上的『西秦霸王』,不僅籍貫對得上,而且在他甩來羊皮瞬間,發現那支手的虎口、食指上方布滿了厚繭,而小巧的馬鞭不會留下那麼一大片,唯一的可能就是長年累月握重兵器所致。
「無需客套!」薛舉淡淡的回了一句。
「啊嚏、啊嚏、啊嚏!」便在此時,噴嚏聲在楊集耳畔不斷響起。
「披著!」楊集將羊皮甩給了身邊噴嚏的隨從,他這名隨是個身材高大的大胖子,一張臉油膩膩的臉給揍得鼻青臉腫,不僅沒有讓人生厭,反而有幾分喜感。
大胖子名叫朱粲,本是宮中一名御廚,後來被楊堅當「嫁妝」送給了楊集。
朱粲廚藝精湛,尤其擅長烤全羊,而且刀工也相當厲害,一套刀具到了他手中,很快就能把一隻烤羊剔出一副完整的骨架,而剔出來的羊肉,竟然還是完整一隻。
楊集本以為擁有這種出神入化、神出鬼沒刀法的人,應該是個風華絕代的用刀宗師,但是這個大胖子,除了被打得嗷嗷叫之外,居然連還手都不會。
「公子,我不冷。」朱粲露出了一個憨厚的笑容。
「我說你冷,你就得冷。」楊集從小就被獨孤皇后聘用的皇家武師扔到冰窟窿里打熬身子,這點寒冷影響不到他。
「多謝公子。」朱粲見到楊集發火,嚇得縮了縮脖子,趕忙把羊皮裹在身上。
薛舉似乎一直在關注他們主僕,當他看到楊集將羊皮甩給了朱粲以後,冷峻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對楊集說道:「你小子秉性不壞,就是喜歡唏噓的毛病得改改。而且只有王的子女,才可以稱為『公子』,官府雖不會計較這些,但別人聽了,也會嘲笑你。」
楊集哭笑不得的說道:「我真是衛王楊集,他稱我為公子、大王都沒錯。你們怎麼就不信呢?」
人們結伴同行的時候,往往喜歡打聽別人的家世和出行目的。當楊集如實說出自己家世以後,這幫人先是嚇了一跳,緊接著便是哄堂大笑,紛紛說他是騙子。
大家認為衛王遍身蜀錦才合理,出行也是前呼後擁、儀仗俱全,而他身穿類似孝服的麻衣,身邊也只有一個大胖子。
所以楊集說的話,大家自然不信,還以為他們主僕是騙人團伙。
「對對對!」朱粲在一旁猛點頭:「公子以前是王的兒子,把老衛王熬成衛昭王以後,他就是衛王了。」
朱粲這話一出,旁邊跟車的人全都笑了。
「閉嘴!」楊集狠狠地瞪了這個大胖子一眼,這種大實話,能說嗎?
「小子,你想亂認親戚,事先也得打聽打聽。知道大家為何笑你嗎?那是笑你沒見識。」薛舉搖了搖頭,對著楊集好言相勸:「衛昭王以前在涼州當總管的時候,帶著大隋雄師無數次擊敗突厥人,之後又帶兵端掉突厥龍庭、燒掉突厥聖山,被譽為大隋戰神。咱涼州漢子最敬重的就是他了,所以我們都知道衛昭王只有一個兒子,而且還是大興城最厲害、最能打的紈絝子弟,號稱紈絝之王。這樣尊貴的人怎麼可能出來受苦呢?在大興城外,大家只是笑話聽,可是進了大興城以後,你要是再借衛王之名招搖撞騙,恐怕第一個打你的就是真衛王。」
楊集喟然長嘆:「什麼紈絝之王?還不是給他娘毒打到大?要說紈絝之王,也是他老娘。」
「娘揍兒子很正常啊,怎麼能說是紈絝呢?」一名臉帶刀疤的大漢面露幸福笑容,十分緬懷的說道:「別說你這小騙子了,便是我這樣一個老實的孩子,也是從小被阿娘揍到大。只是阿娘年紀大了,打不動了、跑不了了,我好希望阿娘像以前一樣,追著我到處打。」
此話一出,又惹來一陣大笑。
過了一個多時辰,坐在牛車上閉著眼假寐的楊集覺得牛車停了,猛然睜開眼,就看到一座雄傳壯觀的大興城出現眼前。
城牆上的一名名威武守衛頂著漫天風雪,一絲不苟的嚴防戒備。
「公子、公子,我們回到京城了,我們活著回到京城了。嗚嗚……」朱粲扯下羊皮,激動得哭了出來。
楊集看了看魁梧健壯的薛舉,又看了看這個挺著大肚腩哭的大胖子,都不知應該怎麼說才好。
結伴入京的關西大漢,也紛紛激動的觀看這座雄城。
越臨近大興城,他們的腳步變得更加輕快了,恨不得脅生雙翼,一下子就可以飛進大興城內,儘快飽覽大隋帝都的風采。
沿途疲勞在看到大興城這一刻,也仿佛一掃而空,人人精神抖擻、神情亢奮。
「此番入京,定要搏個富貴回家。」有人緊了緊身上的包袱,語氣堅定的說了一句。
這話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鳴,紛紛點頭響應。
帝都魅力果真是不分時空,歷來都是萬眾矚目的所在。
恍惚之間,楊集似乎仿佛看到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千萬人北上京城博取富貴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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