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金河呵呵笑道:「蘇大人說的這是什麼笑話,自疫患之後,江州就為賊寇所累。下官何止是見過賊寇,那幾乎就是天天在和賊寇過招啊!」
「既然陳大人對賊寇知曉的如此清楚,那就應該清楚一件事。」蘇揚將地上的馬蹄印和腳印,記在心中,起身接著說道,「賊寇劫掠村鎮,重在出其不意,以搶劫為主。」
「四十里官道,哪怕是騎馬也需要走近一個時辰。就更別說一個少年的腳力了,他丑時進的江州城,那至少也是子時左右出發的。」
「前後約莫兩個時辰的時間,陳大人以為賊寇會老老實實在這裡等著官兵到來?」
陳金河這才恍然,原來蘇揚說這麼多,只是為了反駁他。
「凡事總有例外。」他嘴角輕撇,說道:「來的及時一些,興許還能救下三五百姓,可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一定是什麼都無濟於事了。」
蘇揚沒有反駁,只是沉著臉點了點頭,「陳大人說的是,你應該想盡一切法子叫醒本官的,哎。」
陳金河:……
你瑪德,你是真不要臉啊。
「進村吧。」蘇揚揮了揮手,說道。
韓韌率人越眾而出,腳步謹慎的率先走進了村子。
蘇揚目光微動,還真是意外了,韓韌今天竟然這麼懂事。
大股人馬進村,驚得寒鴉撲騰,繞樹哀鳴,聒噪成了一片。
蘇揚抬頭看了一眼樹冠上幾近成團的烏鴉,心中狠狠一沉。
大清早的,這麼多的烏鴉就籠罩在了村莊上空,一定是死人的氣息吸引來的。
烏鴉出沒,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就在這時,前面的韓韌忽然停下了腳步,周圍的士兵也戒備了起來。
蘇揚快步上前,一邊喝問道:「怎麼了?」
「大人,你還是親自來看看吧。」韓韌說這話的時候,蘇揚已經來到了身邊。
眼前的一幕,讓蘇揚的臉上瞬間籠罩了一層寒冰,陰沉的幾近能滴出水來。
只見在村口的幾顆歪脖子槐樹上,像是掛燈籠一般,掛滿了密密麻麻的屍體。
有男有女,不分老幼。
一瞬間,蘇揚直覺一口氣堵在了胸口,下不去,出不來。
「將人放下來!」許久,蘇揚這才沉聲說道。
「大人,他們的衣服上有字。」韓韌提醒了一句。
蘇揚沒有動靜。
那些字,他早就看見了。
只是心頭悶得慌,出不得聲罷了。
憤怒和沉痛,填滿心壑,讓蘇揚的雙腿好似灌了鉛一般。
那些字,更像是一把把的利刃,狠狠扎在他的心口。
「狗官蘇揚,草菅人命,為兄復仇,屠村八百里!」
「血債血償,蘇揚不死,百姓不寧!」
這簡短的兩句話,寫在足足二十九具屍體上。
每個屍體上一個字,全都是用血跡寫出來的。
這二十九個字,兩句話,讓蘇揚如遭雷擊,心中反覆念叨了千萬遍。
這些村民,是因他而死!
因他而死!
顧世清忽然一把抓住了蘇揚的胳膊,低聲說道:「撐住,你應該親手手刃了這些混蛋!」
神魂好似掉進了深淵的蘇揚,猛地回過神來。
他看了一眼顧世清,輕輕點了下頭,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我,一定會的。」
這二十九個字,兩句話,字裡行間寫的全都是和蘇揚的仇恨。
蘇揚雖初來乍到江州,可結過仇怨的人卻已經不少了。
這些話中,最直接表現出的意思,好像是這些賊寇,給昨日死去的那些水賊報仇。
但,蘇揚並不認為僅僅只是如此。
水賊為殺聞人紅山而來,背後必有主使。
而他破壞了那些人的計劃,還把水賊給明正典刑了。
這恐怕才是他們屠村,逼迫自己的真正根源。
顧世清看蘇揚的神智好像清醒了一些,這才放開了抓著蘇揚胳膊的手,瞬間又變成了那個懶散的貴公子,摺扇在手中輕輕拍著,他沉聲說道:「這些人,還真是夠心狠手辣的,連婦孺竟然都不放過。」
「幫忙登記造冊,弄清楚被殺的都是些什麼人,我去村里看看!」蘇揚拍了拍顧世清的肩膀,神色疲憊的說道。
顧世清愣了一下,卻沒有拒絕,而是高聲對韓韌喊道:「韓統領,煩勞保護好蘇大人的安危!」
「喏!」韓韌喊道。
蘇揚帶著韓韌,以及十餘名士兵,緩步朝著村子裡面走去。
好似踏進了漆黑的沼澤,蘇揚踩在這片土地上的每一步,都格外的沉重。
每挪一下腳步,都需要他用盡渾身的力量方可。
「你,有什麼看法?」蘇揚忽然問道。
韓韌微楞,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蘇揚,「大人問的是……」
「是誰屠了這個村莊?」蘇揚重複了一句。
韓韌心中確實有一些懷疑,但他不太確定該說不該說。
遲疑了好一會兒,韓韌才說道:「這些賊寇應與昨日那些水賊熟絡,顯然是為了報復而來!但……卑職也說不清楚,總覺得哪兒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你說實話的樣子,還是挺可愛的。」蘇揚面無表情的說道。
韓韌:……
這叫什麼話?!
蘇揚在一戶民居前停了下來,對韓韌說道:「進去看看!」
韓韌頭一歪,立刻便有數名士兵持刀謹慎走了進去。
籬笆的圍牆擋不住任何人,但眾人還是選擇了走大門。
民居不大,只有簡簡單單的兩座茅草屋,院子裡收拾整整齊齊。
失去了主人的幾隻雞鴨,依舊在院中漫步。
見到持刀的陌生人突然闖進了,瞬間咯咯叫著,撲騰向了院子的角落。
蘇揚看著那幾隻雞鴨,面色忽然間沉了下來。
全村上下的男女老幼,僅有一名少年倖存,可雞鴨卻好端端的活著?
看了片刻,蘇揚抬腿走進了門戶大開著的堂屋。
入目所見,一片狼藉,鍋碗瓢盆扔的滿地都是,床褥也被掀起。
木床上有幾條明顯的砍痕,還有一條拖拽的血跡,從床上一路蔓延到了門口。
「這戶應該只有一名男丁。」韓韌看了一圈之後,對蘇揚說道。
蘇揚點頭,他和韓韌的看法完全重合。
不管是床上的被褥、衣衫,還是生活用具,都表露著這裡只有一名男子生活。
蘇揚打開了放在牆角的木箱子,在裡面細細翻找著。
一些還算嶄新的衣衫,疊的整整齊齊,應該是主人捨不得穿,一直放著的。
還有一本紅布包裹著的書,以及包的里三層外三層的幾十文錢和幾塊碎銀子。
「賊寇,連這些錢都看不上了嗎?」蘇揚忽然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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