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道阻且長 詩和遠方

  不管敬不敬酒,飛光都在無拘無束地走,從不以人的意志為軸。【,無錯章節閱讀】

  所以,到酉時末,暮色便再一次降臨汴京城。

  潘府中議事的眾人,皆被趙禎傳至宮中賜宴。

  任大郎和任二郎各奔東西,這個「東西」,就是字面意思,指的是汴京東西城外。

  受趙元儼連累的趙綺穎終於華麗登場。

  只見她猶如海棠盛開的嬌靨上,滿是對某無良作者的憤懣、以及對自己可憐遭遇的自憐自傷。

  唉!真是我見猶憐!

  嗯…都怪趙元儼!他不懂什麼叫罵人不揭短。

  任大郎賠著笑臉:「郡主殿下莫怪小乙無情,你們如今的情況,確實不適合見面。」

  他們二人,如今正處於一處三畝見方的高牆院落中。

  這處院落正中,有大約三畦菜地,其餘空地則幾乎全被大小屋舍占據,僅留出過道及屋舍間必要的間距。

  當然,此時這些屋舍只搭建了主體,還遠未竣工。

  任大郎效率果然驚人。

  短短五日,他居然便蓋好了秦小乙實驗室的主體。

  那麼問題來了,趙綺穎為何會出現於此地?

  趙綺穎環顧暮色籠罩下的院落,幽幽一嘆:「人家送他的禮物,希望他能喜歡。」

  能在短短五日內,便將這占地三畝的院子蓋起主體,任大郎確實需要動員幫派之力。

  任大郎在暮色中展開平面布置圖,仔細比照後才發現,趙綺穎根本沒有按圖施工。

  或者準確來說,她施工的尺寸與圖紙完全不符。

  她在秦琪的圖紙基礎之上,將整個項目都擴大了一倍。

  由於擔心工期長耽誤時間,所以秦琪設計的實驗室,僅占地一畝半。

  若他得知,這占地三畝的實驗室一旬內便可竣工,一定會驚駭萬分。

  這需要動用多少人力物力?

  最關鍵的是,值此東西二市急需大量泥瓦匠、木匠之時,從哪裡找到如此多匠人?

  這都是趙綺穎對秦琪的愛。

  任大郎忍不住感慨:「郡主為了小乙,竟然如此煞費苦心?」

  趙綺穎悽然一笑:「那又如何?他都不願看人家一眼!」

  任大郎嘆道:「郡主多心了!小乙自進京以來,連某這丈人都見不到他,遑論其他人?」

  他有心來一句:你這算什麼?那契丹公主比你可苦多了!

  於是他補充道:「郡主有所不知,前兩日官家想念小乙,想見他一面都不可得。」

  趙綺穎芳心登時平衡許多:「真的嗎?」

  任大郎笑著頷首:「那時小乙宿於東城外,忙著建高爐基礎,某每日遣人給他送些吃食、日用之物。」

  趙綺穎緊張無比:「任大叔,小乙他晚上獨居城外?」

  任大郎搖頭:「當然不是。」

  趙綺穎更加緊張。

  所幸任大郎沒有說話大喘氣:「為避免浪費時間,幾個匠人在附近搭建了幾間小屋,吃飯時,他們還能一起探討一下問題。」

  趙綺穎緊張頓消,噗嗤一笑:「不成想,小乙哥竟也如此俠義豪爽。他真與匠人們同吃同住?」

  任大郎頷首:「早在去年,任仁濟第一個作坊搭建之時起,小乙便一直與匠人們打成一片。郡主,你們倆不愧為夫妻!」

  趙綺穎展顏一笑:「正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任大郎看了看天色:「郡主今晚回不回城?」

  趙綺穎搖搖頭:「不回,稍後我還要和幾位幫主討論趕工之事。」

  任大郎提醒她:「郡主莫要忘記慶典之事。」

  趙綺穎輕點螓首,走出尚未安裝大門的門洞,在幾位高手護送下離去。

  任大郎嘆了口氣:「都是苦命之人!可憐可嘆!」

  或許是受秦琪影響,他這唯利是圖的商賈,居然也變得感性起來。

  日子,便在趙禎和紫袍軍議、秦琪寫書、趙綺穎為愛郎建實驗室、其餘人各自忙碌中飛逝。

  秦琪之所以能從心學中抽身,還要多虧了薛奎。

  這暴脾氣的倔老頭兒,帶著一眾晚輩,備著幾車厚禮,大張旗鼓地來到任大郎位於內城的府門前。

  他在給秦琪站台。

  因為在吃過七八天藥後,他的哮喘已大有好轉。

  王缺德,啊呸!王惟德藥丸。

  當大門外傳來喧囂之聲時,秦琪正在將「靜以修身,儉以養德。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與「知行合一」有機結合。

  喧鬧聲打斷了他的思路。他苦惱地放下筆,跑到了前院。

  於是,他見到了紅光滿臉的薛奎,以及他身後一個身材頎長的綠袍青年文官。

  秦琪向薛奎行禮後,薛奎便笑著對秦琪拱拱手。

  「小乙,那些庸人之言,不要放在心上。老夫的痼疾已然大好,這便是明證!」

  秦琪無語。

  哦,您老勸我不要掛懷,您自己卻耿耿於懷?否則您何必如此招搖?

  這算不算雙標?

  薛奎站在任大郎府門,特意抬高嗓門,將秦琪與王惟德的賭局,對大宋吃瓜人們簡略說了一遍。

  以他在汴京、乃至大宋的人脈和聲望,再加上護犢子的趙禎,王惟德很難再有翻身希望。

  但以秦琪的性格,王惟德尚有一線生機。

  秦琪不願將事情做絕,於是他笑著將雙標的倔老頭兒、以及他的晚輩團請進了府。

  他還不忘向圍滿府門的吃瓜人作揖。

  「小生醫術平平,都是老大人抬愛。」

  薛奎吩咐自己族中過繼來的二十多歲的兒子薛仲儒、一干忠僕等留在前廳飲茶。

  秦琪也趕忙交待老家人為貴客奉茶。

  薛奎這才帶著那青年文士,隨秦琪進了書房。

  老頭兒毫不客氣地坐到秦琪的書桌前,打開他的《陽明心學》便旁若無人地讀了起來。

  秦琪只好對那相貌堂堂的青年文士拱拱手。

  「小生真定秦琪,敢問哥哥高姓大名?」

  那頎長俊雅文士笑著還禮:「小乙你好,在下吉州歐陽修,久仰小乙大名!」

  果然!

  小乙哥激動了,歐陽修可是他的偶像之一!

  於是乎,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薛奎安安靜靜地品讀心學,歐陽修則與秦琪低聲探討先秦《國語》、《三傳》。

  歐陽修自不必說,他在歷史上修過《新唐書》、《新五代史》,乃是修史大家。

  他對《國語》、《三傳》這些史家散文研究頗深。

  恰好,秦琪也喜歡讀史書、古文。

  他心中一動:「歐陽哥哥既然如此通曉史書,你可願助陳老先生,編一部自西周穆王至五代十國之通史,已資官家治國之用?」

  歐陽修聳然動容:「小乙,你竟有如此宏願?只是…如此豐功偉績,為兄才疏學淺,深恐難以勝任!」

  他話雖如此,但眼中難掩熱切渴望之色。

  對於一位熱愛文學、崇尚古文的學者而言,委實難以抗拒,修如此一部史家鉅著的誘惑。

  歷史上,這部鉅著由司馬牛,啊呸!司馬溫公牽頭主導,僅由三位史家大咖劉恕、范祖禹、劉攽協助,歷時十九年完成。

  這三位先生,不但領著高薪清貧一生,而且都先後被新黨迫害…

  他們為何清貧?答案很簡單:因為買書。

  倡導慶曆新政的諸多良臣,無一例外,全都反對王安石變法。

  是他們保守?是他們迂腐?還是他們變成了他們曾經痛恨的大魔王?

  當然不是。

  富弼、歐陽修這些人,若放到現代,絕對算得上道德楷模。

  他們絕無可能變成他們痛恨之人。

  真正原因是,他們都看出青苗法對百姓的戕害、王安石任用之人的惡劣品性將會攪起何等風波。

  富弼臨終前,還將變法中的弊端交給范祖禹,讓其代為上諫,然並卵。

  范祖禹徒然遭受了奸賊們的打擊報復,卻並未改變趙頊的變法決心。

  於是乎,本來還有救的大宋,便如此被呂惠卿、章惇等奸黨,黨爭到病入膏肓。

  《宋史?奸臣傳》了解一下。

  綜上所述,小乙哥在聽到歐陽修自謙之詞後笑了。

  「歐陽哥哥莫要謙虛,如今大宋人才濟濟。

  以寇老相公賢婿王太師、陳老相公幼弟陳先生為主導,再有哥哥這等高人協助,此書必定名垂千古!

  須知人生不止眼前之苟且,尚有詩和遠方的田野!」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