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三章 三千敢死隊

  為了避難,許多吐蕃王室的後代不得不遠走他鄉。所以,唃廝囉名義上雖然是如今吐蕃至高無上的贊普(吐蕃之王稱讚普),但實際上如今唃廝囉卻是河湟地區宗教領袖和地方豪強手中的傀儡。河湟地區業已強大的宗教和地方豪強兩大勢力都將唃廝囉當作名貴獵物一樣來追逐。因為,唃廝囉年僅十二,這對於豪強們來說,無疑又是最好控制的。

  如今控制唃廝囉是一名僧人,漢名叫李立遵,藏名郢成藺逋叱。郢成藺逋叱和邈川三年前(湟州治所,今青海樂都)大酋溫逋奇擁立唃廝囉為主,尊為贊普。在唃廝囉十二歲的時候,便將兩個女兒嫁給唃廝囉,並將王城遷到經濟比較發達的青唐城,自稱論逋(相當於宰相),獨攬大權。

  青唐城規模其實不小,人口多達十萬,但是比起漢的城池,他最大的特點便是髒亂,馬糞牛糞散落在街道上卻是一種常態,吐蕃人也早已習慣。唯有城中心的贊普宮附近要好一些。

  此次,祥符國發兵河西走廊,涼州的潘羅支向郢成藺逋叱求援,郢成藺逋叱見識不凡,再加上宋國宋衛府暗中散布謠言,且派人遊說,他預料到祥符國若是打下河西走廊之後,遲早會對他們吐蕃諸部發兵。更何況潘羅支雖然不尊青唐城為主,但也是吐蕃人,所以應了潘羅支的請求,派了三萬援軍。

  不料,三萬援軍去了之後的第四天便狼狽逃回,且逃回的不到一萬。郢成藺逋叱大吃一驚,仔細詢問過失敗的過程之後,再一聯繫這些天宋國來的那位密使所言,深深的感覺到了危機感。他甚至可以肯定,祥符國攻下河西走廊之後,必定會對他青唐動手。

  青唐城,緊挨著贊普宮的論逋府中,郢成藺逋叱看著眼前這名宋國宰相趙普派來,名叫皇甫同的使者,神色變幻不定,心中猶豫不決。宋國宰相趙普權傾朝野,權比天子,郢成藺逋叱雖然遠在青唐,但也有所耳聞。他自認為自己和趙普是同類人,甚至認為自己做得要更好,因為趙普和宋國皇帝還在爭權,而他已經讓贊普唃廝囉成為傀儡,並且等時機成熟,他便可直接廢了唃廝囉,自己成為唃贊普。

  「論逋大人,眼睛局勢,想必論逋大人已經很清楚,你再不趁著符國大軍遠征西域,發兵蘭州,先下手為強,等楊繼業拿下河西走廊之後,回師之時必定是攻打你河湟之時。到時候論逋大人認為能夠擋得住祥符國大軍。」皇甫同淡淡的說道。

  郢成藺逋叱死死盯著皇甫同,說道:「皇甫先生所言固然有理,但是據我所知,宋國與祥符國早已結下死仇,等祥符國西收河西走廊,南攻下我河湟,勢力越加強盛之後,恐怕便會發兵攻打宋國了。所以,我有一事不明,祥符國遠征西域,對宋國來說同樣是一個機會,為何趙相公派皇甫先生鼓動我們河湟攻打蘭州,而你們宋國為何不發兵祥符國?我可立誓,只要宋國發兵祥符國,我必定傾盡全力攻打蘭州。」

  皇甫同心中嘆了口氣,他是趙普心腹幕僚之一,這些天已經與郢成藺逋叱談過不少次,但郢成藺逋叱卻是老奸巨猾,並不是那麼好忽悠,眼看著時間一天天過去,他還沒有完成宰相大人交代的差事,不由有些心急,同時也明白了郢成藺逋叱是個明白人,到最後看來還是免不了要拿出實際的東西或者承諾才行。

  這樣想著皇甫同搖了搖頭,說道:「論逋大人有所不知,趙相公自是高瞻遠矚,想要趁機發兵攻打祥符國,可是趙相公畢竟不如論逋大人這樣能夠完全決定我大宋兵事。不瞞論逋大人,我大宋皇帝陛下對那祥符國有些畏懼,趙相公這些天正在努力說服甚至逼迫我大宋皇帝陛下對祥符國出兵。這樣吧!論逋大人若是願意主動出兵攻打蘭州,在下做主,三日內便從秦州運來五千套盔甲,五千柄刀,五千把強弓和五萬支羽箭送於論逋大人。」

  郢成藺逋叱眸中熾熱之色一閃而逝,正如皇甫同所言,他心中的確很清楚,他再不趁著符國大軍遠征西域,發兵蘭州,先下手為強,祥符國遲早會對他河湟之地下手。但是世間之事變化無常,萬一等不到祥符國發兵來打,祥符國選被遼國所滅呢!可是他若現在便發兵攻打蘭州,那便意味著直接與祥符國開戰,即使楊繼業帶著七萬大軍勞師遠征西域,他依然不太想招惹祥符國。

  皇甫同將郢成藺逋叱神色變化看在眼中,心中暗罵了一聲,暗忖道:「看來想要讓吐蕃人和祥符國之間燃起戰火,還需要我想辦法放上一把火才行。」

  …………

  …………

  河西走廊,甘州。

  整天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層灰濛濛的菸灰的太陽終於開始西沉。祥符國大軍的拋石機也停止了攻擊,夜幕緩緩落下,天地間也隨之慢慢靜寂下來,甘州城內外都顯得很安靜。

  龐特勤安排防務,探視傷亡,差人連夜修葺被破壞的城頭工事。事無巨細皆過問一遍,才方稍覺安心,來到東城下。此時他安排的兩隻負責布疑陣的奇兵已經先行潛出城,到了指定位置。

  此時一更到了,更夫敲響了鑼聲。

  龐特勤親自提著一壇酒,挨個地給站在他面前的三千名身著黑衣的死士倒著酒。酒在回鶻人眼中卻是堪比黃金,沒有幾個回鶻人不喜歡酒的。給最後一個人的碗中倒過酒後,龐特勤將酒罈摔到地上,「嘩」地一聲,酒罈便被摜成一地的碎片。龐特勤大步走回隊伍前面,提起一個酒罈,撕開封泥,大聲道:「這是上路酒!喝!」

  說罷,舉起酒罈,咕嚕猛喝了一大口,一把便將酒罈砸了。那些死士們也跟著他一口乾完碗中的美酒,一齊將碗摔得粉碎。

  二更鑼響。

  夜幕籠罩的甘州城頭,從祥符國軍隊難以觀察到的幾個死角處,悄悄地放下了三千的黑影。黑影們弓著腰,利用夜色與地形的掩護,躲過遠處祥符國軍隊巡邏士兵的觀察,悄悄地向著目標中的幾座祥符國大軍軍營靠近。

  很快,維土吉與他的敢死隊們幾乎都已經可以看得清祥符國大軍營寨中夜間巡邏守望的臉孔了。但那些在夜間警戒的祥符國士兵對眼前的危機,卻依然毫無覺察。

  「若是能設法在他們的馬廄點上一把火,那就再好不過了。」維土吉一面領著部下潛行,一面在心裡暗暗計算著。

  他們來夜襲,對他們三千人來說成則九死一生,敗則十死無生。而成敗於否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維土吉的經驗與判斷力。

  摸著黑往前潛行,忽然,維土吉感覺自己的手碰到一塊冰涼的東西。他俯頭看過去,原來有幾塊齊腰的大石頭,稀稀落落地擺在前面。維土吉心裡莫名的閃過一絲不安,他舉手示意部下們停下來。

  他小心一面掩藏著自己,一面打量著這幾塊平淡無奇的石頭,怎麼看也看不出有什麼毛病來。但不知道為什麼,維土吉心中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仿佛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對他喊著:「繞開它,繞開它…………」

  「聽說中原漢人中有道士會一些奇門遁甲陳法之術,而那祥符國皇帝傳說中就會法術,莫非這是某中法術?」維土吉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一面繼續謹慎地觀察。

  這裡距祥符國的大營已經不到一箭之地,儘管祥符國大軍的柵欄看起來還算是中規中矩,但外面卻沒什麼陷阱的痕跡。

  「這些祥符國的人氣勢洶洶而來,想必從沒有想過我們敢主動夜襲吧!」

  更何況,他們選擇今晚上夜襲部隊是祥符國一支騎兵大營所在。

  已經沒有時間過多思考了,總不能被幾塊石頭嚇倒,維土吉克制住自己內心的不安,決定繼續前進。但他多留了一個心眼,先命令一個小頭領領著兩百人先行。

  等得不耐煩的部下們快速地穿過了那幾塊石頭。

  「轟!」

  「轟!」

  在一瞬間,維土吉只覺得眼前巨大的火光一閃,氣浪捲起沙石撲面而來,他下意識地撲倒在地上。然後想起了從涼州逃回來的一萬敗兵那誇張的描述,然後又想起了這幾天祥符國大軍以拋石機發射的火藥包。

  「那些石頭一定是祥符國軍隊提醒自己人注意而特意設的標記。」維土吉心中有了一些恍然。

  然而,一切都晚了。

  祥符國大軍的號角聲、喊叫聲仿佛突然之間冒了出來,在寂靜的夜晚中是那麼的刺耳難聞。弓箭手們迅速地集結起來,向著地雷被引發的區域射出密如蝗雨的箭矢。

  維土吉甚至連頭都無法抬起來。

  但他分明能感覺到,火光越來越明亮,而從大地的震動中,他也能知道,祥符國大軍的騎軍出營了!

  深夜兩更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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