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番外國家強盛了,看誰都想滅

  瓊林苑在順天門大街。

  大門牙道兩側皆古松怪柏,內有射殿、球場、石榴園、櫻桃園,亭台花謝里種植著從江南、嶺南進貢來的名花。

  但別說普通百姓,便是官員也無法隨意進入,只能通過外面的圍牆,遙遙眺望這座皇家園林,想像著裡面美不勝收的光景。

  而每次入京趕考的士子,卻能將這裡當做心中的聖地。

  因為唐時有曲江宴,專門款待高中進士多了一個第字的士子,宋時便有瓊林宴,就設在這瓊林苑中。

  進士遊街,瓊林設宴,那是十年寒窗最好的獎勵,豈能不讓人心生嚮往?

  只是前天司馬光失魂落魄地站在苑外,又是在想什麼?

  「我去了!」

  公孫彬招呼一聲,牽著馬兒,朝那邊走去。

  狄知遠遠遠看著他與禁軍開始交談,仔細詢問著什麼,這才轉身,朝著街頭的公輸居而去。

  如今的汴京,有六十七家正店,正在飛速逼近七十二家,且每一家的生意都極為紅火。

  以京師的繁華,若是官府允許,這個數目實際上能翻一翻,但貴精不貴多,

  如今的狀態不錯。

  公輸居就是精益求精的正店之一,且是最為年輕的正店。

  狄知遠來到店前,沒有急著進去,而是招來蹲在門前等客人的索喚,吩咐了幾句。

  再耐心地等待了兩刻鐘,那位索喚邁開長腿,提著一份餐盒快步奔來:「少郎君,長慶樓的桂花糕!」

  「辛苦了!」

  狄知遠接過沉甸甸的食盒,打開查看了一下,取出銅錢遞過去,這才朝著居內走去。

  相較於樊樓的富貴奢華,清風樓的店面廣大,新狀元樓的寓意祝福,公輸居的優勢則是別有洞天。

  它的前身只是大相國寺的一個小鋪子,於二十年不到的時間內飛速壯大,成了如今的規模。

  店家最初有三位,朱娘子、喻平和玲瓏。

  朱娘子主事,喻平布置機巧,玲瓏安排人手,原本只是當作一個小小的雜物鋪,但恰恰在各種傳奇話本風靡民間的時候,朱娘子開店,借著話本傳奇大熱,

  營造出特殊的探案環境,本以為只能賺一賺京師那些富貴衙內的錢財,沒想到偵探話本經過瓦舍勾欄里的傳唱後,也於民間大火,公輸居的生意立刻爆火,直至成為正店,得教坊司入駐。

  這也是正店的標誌,畢竟真正生財的大頭,不是菜飯,而是酒水。

  宋朝的四京實行榨曲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購買官曲釀酒,有資格購曲釀酒的有兩類:一是正戶酒店,即正店;二是宗室、戚里和品官。

  前者釀酒用於銷售,後者釀酒用於自飲,朝廷在其中收取暴利。

  歷史上的榨酒收入,在宋初太宗年間,每年是一百八十五萬貫,朝廷每年總收入兩千兩百多萬貫,占比不到十分之一;

  到了真宗朝,每年的榨酒收入接近九百萬貫,朝廷總收入兩千六百多萬貫,

  占比三分之一;

  到了仁宗慶曆年間,榨酒收入達到恐怖的一千七百多萬貫,朝廷總收入四千四百萬貫,占比接近四成。

  這也是為什麼教坊司的官妓,要在正店酒樓營業,就是扮演著賣酒女的角色,拼命地推銷酒水。

  現在的致和年間,去年三司的統計,朝廷的總收入三千七百萬貫。

  按理來說,收復河西,貫通商路,納遼歲幣,收入應該比歷史同時期多很多,怎麼還要少了一些?

  但這恰恰是國家富強的體現。

  沒有為了應付西夏的暴兵百萬,社會一系列問題激發,導致嚴重的三壓力,朝廷也沒必要拼命壓榨民生,哪怕在吏治方面有了不少整改,也沒有為了收稅苛責州縣,反倒是對於貧困之地多多免稅,讓百姓休養生息。

  這是藏富於民,而非國富民貧,矛盾積壓。

  不然全看收入的話,南宋紹興末年,國家一年收入高達恐怖的八千萬貫,等到了宋孝宗年間,每年也有七千萬貫,瞧著比北宋還要富有一倍,其實就是拼命壓榨民力的結果。

  如今國朝的富足程度,這個收入是完全健康的,也足以應付各種戰事。

  其中榨酒收入依日達到恐怖的一千八百多萬貫,幾乎占據了一半,這不僅是四京的貢獻,還有賣去北地的酒水,一年比一年多,以致於榨場都飄著香氣。

  言歸正傳,每家正店都是酒水收入的重要平台,公輸居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不少客人的注意力,不僅僅集中在裊裊婷婷的小姐身上,還在於口中的書卷,有時候手舞足蹈地辯駁著什麼,爭得面紅耳赤。

  此時狄知遠走入店內,熟門熟路地往二樓走去,到了拐角,就見一位美艷娘子恰好從裡間走了出來,眉目一亮:「狄公子來了!」

  狄知遠笑著抱了抱拳:「魏行首!」

  「妾身還不是行首哩,不過借狄公子吉言!」

  對方姿態隨意,魏娘子反倒神色燦爛,朝著裡面喚道:「朱姐姐,狄公子來了!」

  「虧我對他這般好,整整三十七日了,都沒來看我一回,不見!不見!」

  裡面傳來一道硬梯的哼聲,狄知遠的小身子卻已經擠了進去,來到珠光寶氣,身段兒更顯富貴的娘子面前,笑吟吟地高舉食盒:「小侄這段時日忙於讀書練武,沒能來看你,奉上最愛吃的桂花糕,朱姨消消氣吧!』

  「呦,我可當不起這聲姨!」

  朱兒斜了眼食盒,發現是加大版的,眼神稍緩,卻還是板著臉。

  「在外面我可不這麼喚,省得給朱姨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但在我心裡,你就是我的姨!」

  狄知遠親熱地道:「娘親也說過,當年她難產,京畿最著名的楚婆婆由於年歲老邁,突然暈倒,致使其他穩婆都慌了手腳,是你臨危不亂鎮住場面,才讓我順利生下來,這是活我們母子的大恩,更別提你從小對我的愛護了!」

  「哪有這般誇張!」

  朱兒臉色稍緩,伸手捏了捏他嫩滑的臉頰,由衷地道:「你這張小嘴啊,真是厲害,怪不得連官家最寵愛的公主,都被你哄得服服帖帖!」

  狄知遠眼晴微微一眯,神色立刻變得不同:「公輸居內有客人談論此事?」

  「確實有!」

  朱兒正色道:「聽說相公在提議廢除一個規矩,有關公主和駙馬,便有些閒言碎語傳出去,沒事吧?」

  「無妨無妨!」

  狄知遠眼晴睜大,又恢復成平日裡笑眯眯的模樣:「那是『尚主之家,倒降昭穆一等』的規矩,爹爹確實要力主廢除,本來就是壞規矩,早該廢掉了!」

  朱兒捂嘴笑道:「黃髻稚子,就知道公主和駙馬的規矩不好了,你可是相公的嫡長子,難道將來真要配公主?」

  說完之後,她又有些後悔,觀察這個從小老成的少郎表情。

  狄知遠很是理所當然:「為什麼不能配公主?朱姨,我不對別人講,只跟你說,徽柔從小跟我最好,脾氣溫柔嫻靜,長得又美,像娘親,也像你呢!我很歡喜她!」

  「我脾氣可半點不好,也不美嘍!」

  朱兒失笑,但終究還是開心的,卻還是輕聲道:「可你娶了公主,將來就不能當官-————-不對,也不是不能當官,是不能當相公了啊!」」

  狄知遠連連搖頭:「爹爹是相公,我可不想再當相公了,我連進士都不想考,只準備做一個無憂無慮的閒官!」

  朱兒揉了揉他的腦袋:「你樂意就成,這座公輸居,也有一半是給你準備的,可不能讓你這聲姨白叫!」

  狄知遠不會收,但也沒有直接推拒,又聊了些話後,這才不緊不慢地進入正題:「朱姨,你知道麼,就在剛剛,太學的大才子司馬光,在國子監內遇害了,

  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所殺!」

  「嗯?」

  朱兒立刻警惕起來:「此案自有開封府衙追查,你--還有包家和公孫家的兩個小娃,別參與這等兇險之事!」

  狄知遠咧了咧嘴:「不參與!不參與!我們只是好奇麼,在科舉前夕,殺害一位名滿太學的年輕才子,若是早有預謀,兇手為何如此膽大包天?」

  朱兒凝視著他,哼了一聲。

  狄知遠無奈,只能給這位長輩吃了一粒定心丸:「朱姨放心,我雖然從小習武,但直到姑姑西行之前,都不滿意我的進境,沒允許出師,所以我走到哪裡,

  後面都跟著人呢!」

  朱兒聞言立刻側頭,發現右側懸掛的鈴鐺,輕輕擺動了兩下,立刻明了這位身後確實有兩名護衛跟著,倒是點了點頭:「一個十歲不到的孩子,你爹娘也放心你在外面晃悠,好在有人護著———-也罷!你且等一等!」」

  她站起身來,來到桌案前,擺動了一下鈴鐺。

  很快輕輕的腳步到了屋外,敲門之後,一位梳著盤福髻,簪了一朵牡丹花的娘子走了進來,斂一禮:「朱姐姐!狄衙內!」

  狄知遠行禮:「喻娘子!」

  來者正是公輸居的另一位當家娘子,玲瓏,也是喻平的妻子,嫁人後就從了夫姓。

  說來也巧,這位曾經是無憂洞盜門的盜首四大弟子之一,而喻平也是弓首之一,只是這兩人都屬於其中的另類,甚至不知道彼此有這段經歷,成親後倒是夫唱婦隨,一家和睦。

  朱兒管著店裡的生意,從公輸居輻射出的江湖眼線,卻是玲瓏在執掌,同時還與機宜司有著聯繫,由此分工明確。

  此時請她來,正是詢問這方面的情況。

  狄知遠將案情的大致情況說明了一遍,包括兇器是毒鏢,可能與異族人有關玲瓏聽完後,稍加思,緩緩開口:「若說京師的異族人,或與北方有關遼人這次是真的不準備再納歲幣了!」

  狄知遠眉頭一挑:「哦?遼主敢這麼做?」

  玲瓏道:「此非遼主之意,他控制不住下面的臣子,尤其是那位南院大王耶律重元!」

  「這個遼主就不是好皇帝!」

  朱兒笑:「當年相公欲將種痘術傳於北地,朝堂上多少人反對,說是資敵,結果怎麼著,遼主居然將種痘法瞞著,專給契丹貴族配用,激得奚族都與他們翻了臉,真是蠢!」

  狄知遠知道這件事:「契丹人口太少了,各族離心,統治不穩,遼主才使了這個下策!」

  朱兒撇嘴:「如此一來,不是更失人心?」

  狄知遠起初聽說,也不理解,但聽了爹爹分析,才明白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道理。

  何況就算遼主選了另一條路,將種痘術分享,只要契丹貴族還在頭上壓迫剝削,北方各族也不會認契丹人的好,畢竟此法是宋人傳過去的。

  這才是爹爹願意將種痘術,推廣到北方的原因。

  果不其然,當遼帝耶律宗真沒法區別對待,不得不將種痘術傳於各族後,無數北方人感念此恩,真切地感受到何為兄弟之國的同時,也由衷地稱呼爹爹為「大狄老子」。

  老子是北方人對父親的一種稱呼,原本「狄天使」「狄老子」是當年遼西一戰里,被狄青打得大敗的遼軍對於那位的稱呼,後來倒好,直接稱狄進為「大狄老子」,狄青為「小狄老子」。

  遼人添了兩個父親,狄知遠也多了無數異父異母的兄弟姐妹··

  他此時思索著其中的聯繫,喃喃低語:「司馬君實的遇害,會和遼人有關,

  是為了向國朝挑畔麼?」

  「遼人內憂外患,恐不敢行此惡舉!」

  玲瓏道:「妾身聽聞,有不少遼人甚至準備逃去大食,要在那裡重新建立自己的國家,避開我們!此事若成真,那契丹的人心就散了,亡國有日!」

  「呵!他們也有今天!」

  朱兒渾身舒泰,卻還是對著狄知遠道:「契丹人雖不復當年之勇,卻不能小,若他們真是兇手,必是頑抗之人,要緝兇,也輪不到你一個孩子出馬!」

  「小侄明白!」

  狄知遠頜首應下,如果真是遼人,他也覺得沒必要自己三人出手,但問題是兇手未定:「依喻娘子之見,除了契丹外,有膽量在京師行兇的外族人,還有沒有別的?」

  「還真有!」

  面對這個疑問,玲瓏臉色微沉,露出厭惡之色:「交趾人又侵我大宋邊地,

  其世子李日尊妄自尊大,口出狂言,也是有取死之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