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暴露

  「怎麼會是他?」

  狄湘靈露出錯愣之色,若不是嫌疑人從這位從無錯漏的弟弟口中說出,她只覺得根本不可能。

  「是啊!我也沒想到會是他!」

  狄進頗為感慨:「其實不需要大名府符氏的情況,在京師時,線索就已經集齊,只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始終沒將散亂的碎片,拼成一張完整的圖,而這個人的警惕性也前所未有地高,言行舉止沒有絲毫破綻,著實厲害!你看啊——...」

  狄湘靈聽完具體分析,目光森冷下來:「我去拿人!」

  「目前只是懷疑階段,我現在告知,主要是擔心之後遇到,姐你沒有防備,遭了算計——」

  狄進沉聲道:「此人以這樣的身份,不知道這些年間經營了多少隱秘,貿然擒拿,他必定矢口否認,與之相關的人員,也難以論罪,到那時就後患無窮了,總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將往來之人統統關押吧!」

  狄湘靈皺起眉頭:「那怎麼辦?能抓到罪證麼?」

  「個人的罪證不重要,重要的是與他聯絡的名單!」

  狄進此前一葉障目,如今撥雲見日,思路自然清晰:

  :「「司靈」作為「組織」下一任繼承者,

  如今又肩負著臨危受命的任務,要重振這個殘破的神秘勢力,他必須發展手下,來日東山再起!所以姐,現在我需要你先幫我查一個人!」

  「誰?」

  「郭承壽的妻子曾氏!」

  兩刻鐘後。

  狄湘靈離開大名府衙,直接朝著城南的郭府而去。

  京師太平坊內的權貴豪宅,她都可以來去自如,更別提這裡,一路輕鬆抵達內宅。

  恰好此時,嬰兒的哭聲隱隱傳來。

  「阿不哭!阿不哭!」

  屋內,郭承壽小心翼翼地哄著兒子,卻怎麼也止不住他的啼哭,望向妻子曾氏:「玉如?玉如喚了好幾聲,曾氏才如夢初醒,轉過頭來,探手抱過兒子,稍稍哄了哄哭聲就止歇。

  「你們下去吧!」

  郭承壽皺了皺眉,讓乳母過來接手,和屋內的僕婢一併退下,只剩下夫妻二人後,才低聲道:「你這幾日是怎麼了?恍恍惚惚的———.」

  曾氏眼神閃過遲疑,嘴唇顫了顫:「妾身確有些心亂,還望夫君見諒——」

  「我不是怪你!」

  郭承壽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自從你來到家中,我的身體變得好多了,如今又有了阿,只盼著他平安長大,一家人就這般無憂無慮,便於願足矣!你有心事就告訴為夫,夫妻一體,有什麼話不能說的?」

  曾氏眼眶微紅,嘴唇再度抖了抖,欲言又止。

  「你莫非在害怕什麼?」

  郭承壽握緊她的手:「自從仕林要登門拜訪,你便有了異樣,玉如,你殺人了?「

  即便知曉這位脾性與常人不同,時有驚人之語,聽了這話,曾氏也不禁身軀一震,失聲道:「夫君,妾身怎會做那等事?」

  「你的手很涼啊!」

  郭承壽緩緩摩擦著曾氏的柔,卻怎麼也捂不熱那輕輕顫抖的手掌:「你是我的妻子,我要護你周全,只要不是滔天禍事,我郭家都能扛得住,若真是郭家都擋不住的,我去求仕林,他只要點頭,天底下也沒有幾個人能動得你了!」

  曾氏眼眶大紅:「夫君,你性情清傲高潔,從不求人———」

  「什麼清傲高潔,不就是仗著有個好家世,清狂不羈麼?」

  郭承壽失笑,故意湊到面前低聲道:「我從不求人,仕林才不好拒絕,蠅營狗苟之輩,他也不可能理會!你只要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情,這個人情,肯定能求到!」

  曾氏低下頭去,遲疑的眼神堅定起來,悶聲道:「如果涉及狄家呢?」

  郭承壽證了愜,臉色凝重起來:「涉及狄家?此言何意?」

  「那位狄相公,不是關照夫君,不允許狄家的生意做到大名府來麼?」曾氏輕嘆:「但我們商會開在大名府的鋪子,狄家已經占了利!」

  郭承壽神情變了:「這事我怎麼不知道?」

  曾氏低聲道:「是妾身瞞著夫君做的,狄家那邊同樣瞞著狄相公,也知道夫君並不知情,日後便是狄相公責怪,也不好沖夫君發火」

  「婦人之見,當真糊塗,你以為這是示好?這是結怨!」

  郭承壽聲音嚴厲起來:「雷家那等豪強商賈,可以與狄氏行商為伍,被朝堂御史得知,也不是什麼過錯,我郭氏乃勛貴,與狄氏聯合就有了把柄,來日若是宣揚出去,御史彈劾,我如何面對仕林?」

  斥責之後,他接著道:「立刻停下與狄家的商道往來,這段時日折合成的錢財也不用給狄家,

  我自會與仕林說清楚。」

  曾氏苦聲道:「可狄家已經投了不少本錢來商會,聽那個交接之人說,之前跟雷家做生意的錢財,都投進來了,各房湊足了數—..」

  「有仕林在,還怕沒有錢財享用,何須如此著急?」

  郭承壽煩惱地按了按眉心,給予評價後,尋找補救的機會:「你們做的是哪條商路的生意,我看看能否調些別的財物過來,先把錢還些回去,穩住狄家人,別把事情鬧大了!」

  曾氏頓了頓,嘆了口氣道:「雄州路。」

  「對遼?」

  郭承壽勃然變色,猛地放下妻子的手:「你背著我,跟北虜往來貿易?」

  曾氏淒聲解釋道:「夫君,大名府的高門生意,就沒有不與遼往來的,張家、吳家、晁家、符家,他們的商隊都與契丹人往來—--我們商會若是超然於旁人之外,根本進都進不來,談何立足?」

  郭承壽怒道:「那就不要立足,難道我郭家離了大名府,就活不下去了?『

  「夫君,自從妾身管了家中的帳目,才發現以族內的用度開銷,這日子過不了幾年,手中就要拮据了!」

  曾氏起身從旁邊的柜子里取出一本帳目,遞了過去:「并州的商會,我們做不過雷家,河東各州所留的商鋪,也不樂觀,關鋪轉讓的越來越多,這大名府是新的陪都,若能在此處紮下根來,接下來幾代都不愁錢財用度了,妾身也是為了這個家啊!」

  郭承壽翻看著族中帳目,只覺得觸目驚心,喃喃低語:「我郭氏到這般地步了?」

  曾氏默然。

  郭承壽放下帳簿,再度回到妻子面前,緩緩地道:「苦了你了,我本以為家中錢財不缺,還這般奢靡度日,沒想到竟是如此———」

  「夫君不必自責,其他各房可比我們開銷還要大呢!」

  曾氏苦笑了一下,反過來握住郭承壽的手:「妾身能替夫君打理族中生意,是夫君信重,自然不能辜負,只是未曾料到,那位狄相公會禁絕族人經商,這才覺得難以交代-」

  「仕林不是禁絕族人經商,而是清楚,以現在的狄家,出不了并州,如果被旁人帶出來,要麼是難還的人情,要麼是詭的針對,都不是好事!」

  郭承壽說到這裡,已經有了決斷:「也罷,相比起旁人,我郭氏與他相交良久,總不會害他!

  此番對付北虜,本就要放開一些商道,收買貪婪的契丹貴族,倒也不算是違背了朝廷律令,給人直接抓住把柄!不過就此一回,狄家與北虜有生意往來,絕對不能為外人所知——」

  「夫君放心!」

  曾氏道:「妾身親自把關,與遼人相關的事情,都由我們商會的人手負責,狄家參與的只是河北商鋪的盈利,帳冊保證查不出半點錯漏!」

  「好!好!」

  郭承壽欣慰地笑了笑:「你是我的賢內助啊,若沒有你,這個家日後還不知成什麼樣!以後記住了,有煩惱就說出來,有為夫在呢!」

  曾氏唔了一聲,縮入他的懷中。

  夫婦倆相擁在一起,享受著安寧的時光,等到僕婢回歸,入榻歇息,房內很快安靜下來。

  「呼————.呼————·唔———·唔!!」

  曾氏眉頭緊皺,緊閉的眼皮下眼珠轉動,不知過了多久,猛地驚醒過來,渾身一陣顫抖。

  不是噩夢後的恐懼,而是體表感受到的寒風。

  她駭然發現,月朗星稀,自己竟已不在屋內,一道身影提著她,立於外面的屋檐之上,

  「救————唔.———唔.——.

  呼救聲被卡住脖子的手硬生生遏了回去,曾氏雙臂無助地揮舞著,驚恐爬上眉頭,但那隻手卻收得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阿—·阿」

  就在她以為要死在那隻鐵箍般的手掌下面,腦海中只剩下自己那待哺的孩子時,冷酷的女子聲音陡然自耳邊響起:「你真把自己當成郭承壽的妻子了?交給你的事情,完成了沒有?」

  「完成了..」

  曾氏彌留之際,下意識地回了幾個字,然後一顆心就沉了下去,趕忙接著道:「我—-我不知·—」你在說什麼!」

  「你還敢來試探我?」

  來者淡淡地道:「葛老因為私慾,為了他的兒子劉昌彥,害死了監院郝慶玉,自己入獄問斬,

  壞了我們的大事,所以才安排你出現在郭承壽的身邊,繼承了『組織』交予的任務,可有錯?」

  此言一出,再加上脖子上的手掌緩緩鬆開,曾氏如蒙大赦,喘息著道:「人使———-曾玉如拜見尊上?不知尊上稱號?」

  「呵!稱號?我是『司命」的爹!」

  來者笑了笑,重新將她提了起來,悠然道:「誰告訴你,我是「組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