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收穫巨大

  「『組織』內部,也是各有動機的!」

  「比如前朝秘典的存在,『錦夜」『長春』『

  『陷空』都不知曉也就罷了,連『禍瘟』都沒提過,恐怕只有你們這些最核心的高層清楚吧!」

  「同理,想方設法地接近太后,自然也各有目的,有人是為了讓身為罪臣的親屬得到赦免,有人是為了竊奪朝廷的權力,你則認為太后的手中,有另外半部《司命》的線索?」

  交談仍在繼續,稍作停頓後,狄進就順著話題說了下去。

  「正是如此,各取所需!」

  王從善一無所覺,撫掌道:「明道二年將至,太后的身體每況愈下,與天禧二年的先帝何其相似,當年先帝欲求完整的《司命》,太后難道就不想要真正的延壽之法麼?」

  狄進淡淡地道:「你認為太后會信這些?」

  「你是想說,先帝的天書神降,在太后執政後停止,天書同葬永定陵,天下宮觀營造停止麼?」

  王從善笑了笑:「閣下毋須擔心,天命神石就是試探,神石一出,她不還是立刻讓內官楊懷敏去河西尋之?」

  狄進瞭然:「這就解釋了天命神石出現得為何那麼巧合,被送去遼國後,卻又沒了後續-——.」

  「因為從太后派出楊懷敏的那一刻起,你們的目的就達成了。」

  「『組織』最擔心的,是太后沒有反應,完全不在乎這種祥瑞,視之為妄議緯,既然太后的心腹內宦被派至了河西,哪怕天命神石最終沒能派上用場,但也看到了機會!」

  「從那個時候,『組織」的人手恐怕就開始向京師轉移了吧?」

  王從善失笑:「這都過去了,狄大府還準備把每一件事情都弄得明明白白麼?」

  「為什麼不呢?」

  狄進道:「是閣下要讓我相信,太后會成為你們的後盾,現在又擔心我多問?」

  「也罷!」

  王從善轉念一想,也承認了:「安排好天命神石,『司伐』就隨著遼軍去了遼國,等到楊懷敏抵達興州,後來又被送去了遼地,『司伐」則帶人手從遼國回了汴梁,為的便是趁著太后與官家相爭,完成大業!對了,我們的據點還被你的同科包拯和公孫策搗毀了一處,呵!那兩位也是有些能耐的!」

  狄進目光一動:「從遼國回來?『司伐」去遼國作甚?」

  「見遼東馬幫之主歐陽春!」

  王從善解釋道:「歐陽春本名巴依塔什,他的父親叫做蘇萊曼,是黑衣汗國的王子,政鬥失敗,流亡來了中原,被我師父收留,成為了原本的『司靈」,不料此人狼子野心,恩將仇報,發動了叛亂,這些我在信中都提過了,你恐怕也早就有所了解吧?」

  「我原先不知歐陽春的來歷,後來確實有所發現—..」

  狄進點了點頭:「『司伐』此前去見歐陽春,是準備冰釋前嫌?」

  「冰釋前嫌?」

  王從善把玩著茶盞,眼神里流露出刻骨的恨意:「若無師父,就沒有我的今日,此仇不共戴天,蘇萊曼當時就死了,但他的兒子卻好端端地活著,還越活越好,你覺得我能與他冰釋前嫌?」

  狄進道:「可現在馬幫之勢已成,就連遼庭都暫時奈何不得,還得予以安撫,你又能如何?」

  「歐陽春確實不俗,但他絕對不會想到,早在馬幫成立之初,『組織』就已經尋到他了,他靠著『組織』的班底金玉門起家,成勢後想要擺脫過往,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王從善收斂恨意,再度笑了起來:「狄大府,你不用套話,我知你也在利用馬幫的歐陽春和青幫的李元昊,攪亂遼國內部的局勢,就此我們同樣可以開誠布公!」

  狄進微微點頭:「看來你們在馬幫早有布置,『司伐」這才北上,後來覺得秘典更重要,又齊聚汴京·——寶神奴是被你們害的麼?」

  這個前後的跨度有些突然,王從善微不可查地愣了愣,才應道:「寶神奴是我們解決的,不過閣下不必擔心,他終究是機宜司的重犯,不比任守忠,可以隨意用閉息丸糊弄過去,這個契丹人是真死了,屍體在停屍地候了一日,才被丟入亂墳崗!」

  狄進道:「既如此,你們為何要將他的屍體移走呢?」

  王從善目光閃爍了一下:「我很想編一個理由,但有鑑於三元神探的厲害,還是別自討沒趣了—————·移屍的箇中緣由,請恕我不能回答!」」

  狄進問:「那要滅口寶神奴的原因,能說麼?」

  王從善道:「寶神奴寫了一部雜記,上面有不少有關罪臣和『金剛會」勾結的實證,在大赦天下的前夕,為免夜長夢多,將之滅口理所應當,這個『金剛會」的首腦也早該死了,不是麼?」

  狄進繼續問道:「那與其同牢獄的僧人悟淨呢?」

  王從善道:「相比起機宜司換屆時的人心惶惶,這人才是真正的獄卒,我們要處死寶神奴,必須先將之調走!」

  狄進接著問道:「那悟淨現在何處?」

  「死了!」

  王從善面無表情:「此人本就是死囚,並且早已萌生死志,眼見落入我們手中,就自盡了!」

  「你剛剛還說,不願意自討沒趣,卻這麼快就心生僥倖?」

  狄進神色立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大徹大悟後的赴死與被人所囚的遇害,是完全不一樣的,悟淨確實萌生死志,但那是為了他自己的所作所為恕罪,而落在你們手中,卻絕對不會選擇自盡,只會默默堅持!」

  王從善臉色一沉,語氣頓時強硬起來:「為了兩個無關緊要的犯人,狄大府是要與我一拍兩散麼?」

  狄進淡淡地道:「且不說這兩個犯人是不是無關緊要,僅僅是兩個犯人,閣下都要三番五次地遮掩,我又如何能相信你?」

  王從善眉頭皺起:「我說了這麼多秘密,誠意還不夠?「

  「秘密?」

  狄進失笑:「今日的談話中,閣下除了向我展示太后的支持,確實是我事先沒有想到的,其他都是我早已洞察的事情,你拿我已知的事實,當作與我談判的誠意?」

  「可太后最為重要!」

  王從善針鋒相對:「閣下難道希望看到太后袞服祭祖,朝野上下鬧得不再安寧,遼國趁虛而入,大好局勢毀於一旦?」

  狄進同樣寸步不讓:「然而所謂的太后支持,也是你的一面之詞,這位臨朝稱制十多年的執政太后,到底會做到什麼地步,你是否只是狐假虎威,危言聳聽,又如何證明呢?」

  「你要證據?」

  王從善聽出了言下之意,語氣稍稍緩和:「也罷,口說確實無憑,且等著吧,不到年關,就有好戲上演!那些支持官家的朝臣,以為勝券在握了?哼,他們太小這位劉太后了!」

  狄進道:「還有歐陽春的事情,我也很感興趣。」

  王從善稍作沉吟,從懷中取出一物:「這是信物,你可派人,將它交予除歐陽春外任何一位馬幫當家,都會得到回應!」

  狄進眉頭微揚:「包括二當家智化、三當家鍾雄?他們可是對歐陽春忠心耿耿!」

  王從善笑了笑:「一試便知!」

  「好!」

  狄進收起信物,再度將茶盞推了過去:「請!」

  「唔!」

  王從善拿起品了一口,評價道:「此茶初入口不適,細品後倒也回味無窮,這炒茶之法恐怕來日會取代團茶,成為世人爭相效仿的技藝啊!狄大府在京師時著話本,在西北時有沙盤,如今又有了這炒茶的技藝,如此奇思妙想,真是如有神助!」

  狄進看了看他:「事實上『組織」也有不少驚人技藝,比如令師確實治好了王旦相公之子的痘瘡,此法若得普及,可拯救無數孩子的性命,堪稱造福蒼生,然而你們卻棄之如履,同樣是姓孫,他和另一位孫大夫的德行,差得太遠了!」

  「休要侮辱我師!他老人家的偉略,豈是凡夫俗子可比?」

  王從善臉色頓時沉下,拂袖而起:「狄大府,我已展示夠了誠意,你若以為是我等相求於你,

  便可拿捏,那就錯了!水無地不存,地無水不潤,合則兩利,分則兩傷,話已至此,告辭!」

  狄進抬了抬手:「慢走。」

  凝視了一眼重新恢復到烹茶狀態的狄進,王從善轉身邁開腳步,但到了門口,不知為何,心裡突地浮現出一絲不安,腳下頓了頓,這才頭也不回地離開。

  外面一直等候的「諾皋」隨之離去,與之同時,狄湘靈走了進來,關切地道:「六哥兒,如何了?」

  「此次交談,收穫巨大!」」

  狄進姿勢放鬆下來,對付這位「司命」,他也不敢有絲毫大意,此時才能露出真切的笑容:「幸得準備充分,提前掌握了對方的身份,此人被喝破真名後,絕不似表面上那般滿不在乎,

  相反大受刺激!一旦情緒起伏,失之於冷靜,就難免暴露出破綻來,今日他所說的所言所行,估計回去就會大為後悔..

  「好啊!」

  狄湘靈精神一振,關切地道:「那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起死回生到底是怎麼回事,有沒有新的線索?」

  「有!」

  狄進道:「不僅有線索,關於事情的真相,我已經有了一個大體的推測,我之前受『組織」這群人的影響,險些鑽了牛角尖,把案情想得太過複雜,也忽略了年代的背景————.」

  見姐姐滿臉懵的表情,他溫和地笑了笑,說出了對方最關心的話題:「待得案情真相大白,不僅朝堂能解開一個巨大的危機,同時籠罩在父親身上的不實之言也會散去,一切終究不枉他當年所做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