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黑衣黑馬黑刀

  這次林同很快就將帳簿取來。

  陳兵發現,這古路村一十三戶人家所擁有土地一百八十餘畝,在村中算是較富裕家庭。

  讓小順記錄在冊後,三人由林同帶領,直奔古路村而去。

  一行七八個人經過半個多時辰的疾行,進入古路村。

  因為縣裡也沒有富餘的馬匹,只陳兵和林同二人騎了馬。

  根據朱維雄提供的情報,陳兵首先去尋找舉報人,古路村的一位長者,名字叫古言奇,今年七十一歲,進士出身,半生候補在家。

  古言奇本對林同不予理會,當聽說朝廷派了提刑司的提刑官來徹查此案,便讓人放了陳兵等人進入家中。

  古進士的宅邸還算寬敞,在內堂中他只接待了陳兵一人。

  桌子上擺了一張訟狀,還有村中數人的證詞。

  老頭精神健旺,面對年輕的陳兵,露出疑惑的神情。

  陳兵也不與其客套,直接拿過訟狀開始看起來。

  看完訟狀,他終於明白事情的原委,根據自己掌握的情況和縣裡的態度,陳兵判斷,這應該便是此案的真相。

  宮內宦官楊戩,推行公田務,收索民戶田契,沒完沒了,直至無契可證,便將超出原始田契的土地稱為公田,種植戶即時變成佃戶,須再交納公田錢。

  這古路村一共八十九戶,聯合對抗催繳,其中又以死去的十三戶人家,起了帶頭作用,致使整個村莊形成整體,法不責眾,官府也無可奈何。

  案發當晚,許多村民被慘叫聲驚醒,有膽大的出門查看。

  古進士手裡的幾份證詞,便是那幾位膽大的村民出具的。

  上面寫明,他們看到許多黑衣黑面,騎黑馬舞黑刀的人,來往馳騁,揮刀殺人,放火燒屋。

  天明後報官,統計結果恰好是帶頭的十三戶農戶全部被滅了門。

  幾日後,縣裡的公田催繳吏上門收錢,村中無一戶再敢欠繳。

  陳兵邊看邊聽古進士訴說,半個時辰後,陳兵從後堂出來,命令李來帶人去開棺驗屍,四十八具屍體,須抽檢十具以上才算。

  小順去挖車轍菜,陳兵自己跑到村中十三戶農戶家中,勘查現場。

  三方啟動,不到半天時間,證據收集完成。

  只是驗屍時間不夠,陳兵在一戶院子中,翻檢著小順挖回來的野菜。

  村民聽聞京中派了官員來調查滅門案,開始三三兩兩地出現在陳兵所在的院子周圍。

  有膽大的村民探頭探腦,見只有陳兵和小順兩人,蹲在院子裡看野菜,便踅摸進來。

  陳兵招手讓一個三十多歲男子靠近,指著地上的野菜。

  「來,你看看這個野菜叫啥名字,能毒死人嗎?」

  那村民湊上前去看一眼。

  「能,這是車轍菜,想要用它毒死俺,恐怕得一次吃個十斤八斤才行。」

  「那不是撐死的嘛。」

  小順笑道。

  「反正是吃死的。」

  日近黃昏時,李來帶了仵作的簽名驗屍報告回來,勘驗完了十具屍骨,均為骨骼斷裂傷,要害之處受到利刃砍擊致死。

  不到一日的時間,陳兵將證據整理完畢,已經充分證明了曹利縣的調查報告純屬胡扯。

  接下來的時間便是如何找出兇犯,也就是那些黑衣黑馬舞黑刀的傢伙。

  陳兵獨自跑到一處房屋前,看著地上殘留的雜亂馬蹄印記發呆。

  五六十個著裝整齊統一的騎士,還一律是黑顏色的馬匹,這等作案手法十分囂張。

  不問可知,這是楊戩為推行他的公田務特別組成的,專門對那些有組織不聽話的農戶進行鎮壓的隊伍。

  他們平時會待在哪裡呢?

  如此囂張的隊伍,不但不會隱藏,而且行事還會十分張揚。

  這等裝備精良的部隊,待遇差不了,吃住行就不會安排在鄉下。

  陳兵抬頭看著應天府的方向,嘴裡嘟囔著:「老子敢拿命打個賭,他們就在應天府城內。」

  再約莫了一下時間,如果此時騎馬出發,應該能於一個多時辰後進入應天府城。

  回到村里找到小順和李來,讓兩人將一應取得的證據打個包裹,背在身上。

  「你倆明日可前往應天府提刑司找我。」

  小順急道:「老大,您一個人走太危險。」

  陳兵冷笑道:「馬上就要黑天了,能在暗夜裡奈何老子的人還沒出生呢。」

  說著話,緊了緊腰刀,黃信的腰刀他還沒機會還回去。

  翻身上了馬,催馬往前跑去。

  臨到曹利縣尉林同近前時,也不減速,直接沖了過去。

  「我去應天府,時間緊迫過後再說。」

  林同目瞪口呆地看著一騎絕塵的陳兵,嘴巴張合了幾下。

  「連夜趕路?」

  接著壓低聲音暗自嘟囔一句:「這不找死呢嘛。」

  此時陳兵已經策馬衝出了古路村口,沿著一條彎曲的土路往前,身後揚起半天塵埃。

  一口氣跑了半個時辰,看著夕陽漸漸沉下去,陳兵才放緩馬韁,讓噴著白霧的健馬喘口氣。

  別看陳兵在別人面前趕得急,其實心裡也沒多著急。

  他想給對方造成一種緊迫感,最好能疑神疑鬼,好像被人掌握了啥致命證據一般。

  這麼大的勢力,鬼才相信他們沒有內線呢。

  還是那招引蛇出洞,或者叫打草驚蛇也說的通。

  夜色漸濃,星月被烏雲遮住,馬兒失去了方向感,深一腳淺一腳地緩步踏在田野中。

  只要大方向不是差得太多,陳兵並不停下宿營,只是前進速度緩慢下來。

  再次往前走了近一個時辰,陳兵覺得自己迷路了,鬼打牆般,方向感徹底喪失。

  他勒住了馬匹,四周漆黑一片,啥都看不見。

  失去了眼睛的修正作用,至於自己的其他感覺,對於大方向根本毫無辦法。

  被勒住的馬匹在原地打轉,一腳踏空,差點將陳兵掀下來。

  無奈,陳兵跳下馬背,想不宿營都不行。

  摸著黑尋了一處稍微平坦點的草坡地,坐下來,放開馬韁任其在地上啃著青草。

  反正馬跟他一樣,啥都看不見,根本不會亂跑。

  幸好小順手快,臨走時給他塞了水壺和一包幹糧果子等雜物,此時正好用上。

  翻檢了一下包裹,啃了幾口乾糧,灌了半壺涼水。

  剛想躺下睡會兒,誰知眼睛裡有一道微光閃過。

  立刻起身,向遠處尋找。

  除了黑還是黑,仿佛那是自己眼睛裡冒出的一點金星。

  嘆口氣,再次坐到草地上,抬手灌了口水。

  還沒咽下去便一口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