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0643【大禮儀】
「快些,今日龜山先生與具茨先生論道,若是去晚了,便沒位置了。」
「莫催莫催,容俺吃完這碗湯餅。」
東城聞鼓巷的一間湯餅攤上,兩名身著儒衫的年輕人坐在攤前。
其中一人身形高瘦,面色焦急中帶著些許無奈,時不時探頭朝巷子外看去。
另一人則身寬體胖,相貌憨厚,捧著一大碗海錯湯餅吃的津津有味,享受之色溢於言表。
見他碗裡不剩多少了,高瘦的讀書人勸道:「好了,趕緊走罷。」
「不急。」
憨厚青年不急不緩道:「松鶴兄需知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半絲半縷,恆念物力維艱。」
聞言,高瘦讀書人苦笑一聲。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他還能說甚麼呢,只能壓下心中焦急,繼續等待好友吃完。
喝乾最後一口湯,憨厚青年長出一口氣,讚嘆道:「不愧是汴京,一個胡同小巷的攤食兒都這般美味。」
得了誇讚,湯餅攤的小販吹噓道:「不是俺說大話,俺家的湯餅,就是比之七十二家正店也差不分毫。」
「哈哈。」
憨厚青年哈哈一笑,問道:「多少錢?」
小販笑呵呵地說道:「誠惠二十七文。」
「嘖!」
憨厚青年砸吧砸吧嘴,心中暗嘆汴京物價之高。
這一碗湯餅,在他成都老家,頂破天了也就十五文。
這還不算甚麼,住宿才是大頭,一間外城胡同小院的破舊民宿,一天都要價八百文,更離譜的是,就這還供不應求。
見狀,小販忙解釋道:「大官人您別嫌貴,您可這滿京城打聽打聽,要是有低於二十七文錢的海錯湯餅,您就回來把我這攤兒砸了。」
「嘿,你這廝……」
憨厚青年覺得小販挺有意思,正欲掰扯兩句,一旁的高瘦讀書人卻搶先一步將一把銅錢拍在桌上:「二十七文,掌柜的你點點。」
說罷,就拉著好友朝巷子外走去。
出了巷子,兩人沿著街道直奔太學而去。
此次大禮儀舉辦的地點,選在了太學隔壁的辟雍。
按理說大禮儀該選在國子監,之所以選在辟雍,就是因為辟雍足夠大。
辟雍是崇寧二年時,趙佶親自下旨命將作少監建造,以趙佶那好大喜功,奢靡無度的性子,他親自下旨督造的辟雍,不論規模和精美程度,遠非國子監和太學這兩個老破小能比。
除了有一個巨大的廣場,可以用來講學論道之外,還有上千間宿舍,正巧可以用來安頓受邀前來論道的大儒賢士們。
受邀的大儒賢士食宿與路費全免,除此之外大禮儀期間,不限制旁觀,各路州縣的讀書人若想旁聽也可,只不過路費與食宿就得自理了。
這一胖一瘦兩名青年就是不遠千里從蜀中趕來,自費旁聽的讀書人。
一路上,似他們這般的讀書人不在少數,老少皆有,俱都腳步匆匆,焦急中夾雜著興奮與期盼。
大禮儀對他們而言,是百年難遇的盛會,一旦錯過,將會抱憾終生。
為此,齊國各地不少讀書人自掏腰包,也要一睹盛會。
況且,此次朝廷邀請了各學派的大儒大賢之中,有些年事已高,早已退隱田間,不再講學論道。
朝聞道,夕死可矣。
若能得聞大儒講學,也不枉來京一趟。
這個時代,法不輕傳,學問無價。
儘管宋時印刷技術提升,使得文風昌盛,讀書人暴增,可真正的頂級學問,依舊掌握在少數世家門閥手中。
而這些學問是世家門閥安身立命,延綿不斷的根本,哪裡會輕易傳授?
但如今在朝廷舉辦的大禮儀中,各家各派卻是把壓箱底的絕學都拿出來了。
正所謂,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東京城太大了,從東外城到國子監,足有好幾里路程,他們二人卻沒有選擇坐馬車。
經過前幾日的堵車,這些赴京的讀書人都學聰明了,寧願辛苦些走路,也不願坐車了,坐車一堵就是半個時辰起步,等到了國子監,論道也結束了。
緊趕慢趕,兩人終於在辰時一刻之前趕到國子監,憨厚少年早已累得氣喘吁吁,他畢竟痴肥,加上剛剛吃了一大碗湯餅,好懸沒吐出來。
「快,裡頭還有位置。」
見國子監大門還沒閉上,高瘦青年面露喜色,拉著好友就往裡沖。
沒法子,旁聽的人實在太多了,不快些連個落腳的位置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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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場被精心布置過,中間搭建了一座高台,外圓內方,長寬十丈有餘,鋪設毛毯錦墊,乃是論道之所。
高台四周東南西北,設有三排座椅,共計二百餘個座位,供朝中官員與受邀的大儒旁聽所用。
至於更外圍的位置,則空空如也,來旁聽的讀書人要麼席地而坐,要麼自帶軟墊矮凳。
等到二人擠進廣場的時候,廣場上已經黑壓壓的坐滿了人,距離高台五十步以內擠的滿滿當當,徹底沒了位置。
兩人也顧不得嫌棄,趕忙尋了一處空地坐下。
此處相隔高台五十餘步,根本就聽不真切。
坐下後,高瘦青年數落道:「讓你早些來,非要貪圖口腹之慾,耽誤了正事。」
「松鶴兄此言差矣。」
憨厚青年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指了指前面黑壓壓的人,苦笑道:「咱們住在外城,就算卯時出發,也比不得他們這些住在內城的快。」
聞言,高瘦青年不由面露苦澀。
他二人家境殷實,否則也來不起汴京,可到了東京城後才發現,竟連內城的民宿都租住不起。
好在常玉坤早有準備,每一日的大禮儀論道,都會有史官記錄下來,翌日刊登在《青州文報》上,以便全國各地無法趕來的讀書人觀看學習。
兩人說話間,不斷有一波波的讀書人湧入辟雍。
不多時,諾大的廣場便座無虛席。
那些來晚了的讀書人,一個個懊悔不已,只能站在廣場邊的學舍屋檐下,遠遠眺望高台。
當~
就在這時,一聲清脆悠揚的銅鐘聲響起。
要開始了!
所有人神色一凜,正襟危坐,閉口不言。
在上千人的注視下,一名耄耋老者,被一個青年攙扶著緩緩走向高台。
此人正是龜山先生,楊時。
作為程門立雪這則故事的主人公,在二程先後離世後,成了洛學當之無愧的扛鼎人。
龜山先生之名,已經不止在國內了,西夏、大理乃至安南皆有大批讀書人,尊其為大賢。
宣和五年,給事中路允迪、中書舍人傅墨卿出使高麗國時,王楷還特意問:「龜山先生現如今還健在嗎?」
由此可見,楊時名氣之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