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0506【芝蘭玉樹?愣頭青!】

  第509章 0506【芝蘭玉樹?愣頭青!】

  打發走老九後,韓楨繼續說道:「北地百姓驃勇,風俗尚武,治理起來怕是不易,用重典容易激起民憤叛亂,春風化雨則會助長北地百姓囂張氣焰,所以這其中的度,愛卿要拿捏好。」

  宇文虛中沉聲道:「微臣在來之前,特意請教過汴京城內的一些北地商客,發現北地百姓雖驃勇桀驁,但實則也純樸的緊。他們所求所謀,與中原百姓一般無二,不外乎吃飽穿暖。」

  「然,這些年契丹貴族盤剝百姓之甚,比之趙宋有過之而無不及,底層百姓過得極其悽慘,金國取遼代之後,這樣的情況並未得到改善,反而更加惡劣,六等制之下,女真貴族對百姓動輒打殺,視若牛馬牲畜。以至於金國國內叛亂四起,暴動頻發。」

  「微臣認為,管理北地當重法而輕政。」

  韓楨輕笑道:「繼續說下去。」

  宇文虛中解釋道:「在律法上嚴苛,有罪必罰,不分華夷,一視同仁。在民政上輕徭薄賦,廢除奴隸制,推行攤丁入畝之國策,以此來分化契丹貴族對百姓的控制,配合進奏院輿論宣傳,只消兩三年,北地百姓嘗到攤丁入畝的甜頭,會自發抵制契丹貴族,涇渭分明,同時對我大齊心生歸屬感。」

  韓楨問道:「契丹、渤海貴族並非傻子,不管是攤丁入畝還是廢除奴隸制,都會觸動他們的利益,這些貴族鋌而走險,煽動暴亂又該如何?」

  宇文虛中早有腹稿,胸有成竹道:「正所謂堵不如疏,疏不如引,一昧的武力鎮壓,只會加劇激化矛盾,產生隔閡。所以,在鎮壓的同時,為契丹、渤海等貴族,謀求新的利益,鼓勵他們經商,開設工坊等。」

  韓楨讚賞道:「不錯,看來朕沒選錯人。」

  「陛下謬讚了,微臣不過是拾陛下牙慧罷了。」

  宇文虛中面色謙虛,同時小小的拍了個馬屁。

  「你不必自謙,道理誰都懂,但能為己所用,推陳出新才是真本事。」

  韓楨擺擺手,而後叮囑道:「西京道朕會讓豫州軍鎮守,朕給你個特權,調動五千以下豫州軍,不需上報軍部和內閣。」

  齊國一直是軍政分離。

  駐軍不管民政,同樣當地官員也無法指揮軍隊。

  即便遇到特殊情況,也需提前上奏,經由軍部、內閣審批,再轉呈韓楨。

  但西京道不同,情況特殊,所以韓楨才會給他如此大的特權。

  宇文虛中面色鄭重地站起身,躬身作揖:「承蒙陛下厚愛,臣定當殫精竭慮,以報君恩!」

  ……

  折彥文今年剛滿二十,作為折可求的嫡長子,自幼被悉心培養,允文允武。

  到底是年輕人,氣血方剛,求見韓楨吃了閉門羹後,氣呼呼地回到客棧中。

  客棧臥房之中,一名年過四十的家臣勸道:「少郎君何必動氣,齊國皇帝之所以如此,不過是想壓一壓我折家的銳氣。」

  折家源自唐末,因此一直保留著家臣這一習俗。

  家臣並非是奴僕,而是家族的主人之一,與家主同富貴,共榮辱。

  折彥文憤憤不平道:「我折家世代鎮守邊陲,替中原看守門戶,勞苦功高,豈能如此辱我?」

  家臣解釋道:「此一時彼一時,我折家先前是替趙家看門,而今中原換了主人,自然要重新立規矩。」

  其實折家的處境也很尷尬,別看折家占據三府之地,乃是國中之國,可當個藩鎮也就到頭了。

  隨著趙宋被趕往南方,西北五路三家將門皆轉頭投奔齊國,折家的處境就愈發尷尬。

  折家目前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投金國,要麼投齊國,沒有第三種選擇。

  至於西夏……

  西夏還沒立國之前,就與折家打生打死,時至今日大大小小的戰事不下四百餘起,西夏人可謂是恨透了折家。

  原時空里,折可求歸降金國,被完顏昌毒死之後,西夏趁勢吞併了三府,接著把折家祖墳給刨了。

  刨祖墳代表著甚麼,不用多說了罷?

  這是不死不休的死仇,根本沒法解。

  先前,折家一直沒有表態,哪怕折可存歸降金國,都沒有絲毫反應,明擺著是在看騎牆看風向。

  誰贏,他們幫誰。

  而今齊軍攻勢迅猛,打得完顏宗翰哭爹喊娘,折家立刻便下定決心,歸降齊國。

  站在折可求的立場來看,自然沒有問題。

  我折家替中原王朝看守門戶兩百餘年,勞苦功高,而今天下大變,自然要為家族考慮。

  但在韓楨眼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齊國之內連一個黑山寨都容不下,更別提一個割據藩鎮,一個國中國了。

  折彥文只是年輕氣盛,並非是傻子,眼下金國戰敗,西京道落入齊國之手,齊國是他們折家唯一的選擇。

  況且,來之前折可求千叮萬囑,讓他謙卑恭敬。

  念及此處,折彥文頹然道:「罷了,等幾日就等幾日。」

  ……

  在客棧中待了三日後,韓楨終於派人通知,要接見折彥文。

  一路來到元帥府,折彥文在老九的帶領下,走進大廳。

  看著韓楨的一瞬間,折彥文便不由自主地微微垂下頭。

  他也算是少年英豪,能文能武,可在韓楨面前,卻生出一股自慚形穢之意。

  實在是韓楨的氣勢太盛,僅僅只是端坐在那裡,便霸氣四溢。

  以至於,會讓人下意識忽略他的年齡。

  「小民折彥文,拜見陛下。」

  折彥文躬身一禮,神色恭敬。

  韓楨打量了一眼折彥文,誇讚道:「都說折家這一代出了一對芝蘭玉樹,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不得不說,折彥文單看外表確實出彩,容貌俊朗,氣質絕佳。

  而另一個,則是他的堂兄,折彥質。

  折彥文自謙道:「陛下謬讚,坊間恭維之詞,當不得真。」

  韓楨沉聲道:「折家鎮守邊陲,拒蠻族於門戶之外,勞苦功高,朕很是敬佩。此前一直想召汝父入京,卻被政務纏身,頗為遺憾。」

  折彥文到底還是太年輕,絲毫沒有聽出韓楨的言外之意,只當是在誇讚折家,心頭不由一喜,躬身道:「多謝陛下體諒,小民不勝感激。」

  若是換折可求這個老狐狸,會立即伏地請罪。

  韓楨眼中閃過一絲怪異,沒想到折家竟然派來一個愣頭青。

  不過由此也可以看出,折家這一代是真的沒人了。

  折彥文這樣的愣頭青,都能成為年輕一輩的扛旗之人,說明折家其他人,只會更加不堪。

  語言是一門藝術,很多時候,並非是韓楨故意要繞來繞去。

  直來直去,有話就說不好麼?

  當然好。

  但,前提是對方必須是君子,而非小人。

  因為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

  好話,往往是不中聽的。

  若對方是君子,那自然無事,可若對方是小人,往往就會因為這句話而懷恨在心,憑白為自己樹敵。

  而這個世道,君子終歸是少數。

  所以,把批評藏在讚揚中,把讚揚隱在批評里,實際上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方式。

  聰明人聽了,自然會懂,會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蠢笨之人縱然不懂話中深意,也不會心生怨恨。

  剛剛來到北宋之時,韓楨其實也不懂這些,言行舉止全憑一個莽字。

  後來與老狐狸們打交道多了,自然而然也就懂了。

  「伱父身子可好?」

  「蒙陛下掛念,父親身子尚可。」

  「聽聞你堂兄被偽宋貶往崖州?」

  「……」

  又聊了幾句不咸不淡的瑣事後,韓楨揮揮手,將折彥文打發走。

  目送折彥文離去,一直充當門神的老九,忍不住問道:「折家此來顯然是打算投奔陛下,為何陛下卻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他方才分明看到,折彥文好幾次打算開口,卻都被韓楨打斷,將話題引往別處。

  韓楨不答反問:「折家現如今還有選擇麼?」

  老九先是一愣,旋即理所當然道:「自然是沒有了,西夏與折家是世仇,金人又被趕走,西京道納入我大齊版圖,折家除了投奔陛下,別無選擇。」

  韓楨笑道:「那不就得了。」

  「可這有甚麼關係?」

  老九撓了撓頭,面色茫然。

  見他這副模樣,韓楨不由搖頭失笑道:「你呀,老老實實當朕的門神。」

  折家,呵!

  騎牆望風,哪有那麼好的事兒?

  韓楨可以允許折家存在,但不允許一個世襲罔替的折家存在。

  就看折可求識不識趣了。

  若是不識趣,韓楨會幫他體面。

  ……

  卻說折彥文出了元帥府,家臣立刻迎了上來。

  待上了馬車,家臣迫不及待的問道:「少郎君,談的如何?」

  折彥文神色鬱悶道:「只聊了些瑣事,並未談正事。」

  聞言,那家臣心頭升騰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不由皺起眉頭:「還請少郎君將所談之事,與我詳細說一說。」

  折彥文倒也沒多想,將韓楨的話一五一十重複了一遍。

  聽完之後,家臣驚呼一聲:「遭了,齊國皇帝對我折家心生不滿,此事麻煩了。」

  對摺家不滿?

  折彥文反駁道:「應當不會,方才陛下還誇讚我折家忠勇,勞苦功高。」

  那家臣苦笑一聲:「少郎君閱歷尚淺,有些話看似誇讚,實則暗藏深意。」

  折彥文急了:「莫叔,眼下該如何?」

  「先回府州,將此事稟報家主。」

  家臣微微嘆息一聲。

  齊國皇帝這番態度,他們折家怕是要大出血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