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不羨羊
李維身為李家的話事人,圓滿完成了接待任務。一番交談之後,他也大致知道了李申之的打算。
從李申之和趙不凡的口中得知,朝堂上的局勢暫時比較穩定,秦檜甚至隱隱有一些失勢的苗頭。
只要秦檜不出來作妖,故意針對他們李家,李維大可以在臨安城外的莊園裡高枕無憂,靜待局勢下一步的發展。
李申之不急著出發去趙家莊園,打算先在自家莊園裡轉一轉。
讓他驚訝的是,只是短短一夜,梁興就跟莊園裡的漢子們打成了一片。
不過這也好理解,這些莊戶們本來就是從中原地區逃難下來,口音都跟梁小哥有幾分相似。
再細談起來,他遠嫁的姑姑跟他遠房的舅舅竟然是隔壁村兒的,這關係一下子就更近了。
相比較於臨安的本地土著,他們之間才算是同鄉。
真正讓李申之驚喜的是,基於「滾筒洗衣機」發展出來的「球磨機」,在莊園裡已經試驗成功,這才是他最期待的重點所在。
所謂球磨機,是指用鐵球來研磨原料,其基本原理與滾筒洗衣機大致相同。
滾筒洗衣機是利用滾筒沿著水平橫軸旋轉,不停地把衣物帶到高處,再墜落下來,「摔」在水面上,加之衣物之間的摩擦,模擬出手工搓洗摔打的效果,進而完成洗衣。
球磨機的外形與滾筒洗衣機完全相同,也是一個滾筒沿著一個水平橫軸旋轉。
不同之處在於,球磨機裡面放著幾個大小不一的鐵球,這也是球磨機名字的由來,用「球」研磨原料的機器。
將原料放入滾筒中,滾筒旋轉的時候,原料會隨著滾筒一起旋轉。
當原料與鐵球一起被帶到高處之後再落下,鐵球便會狠狠地「砸」在原料之上,就像搗蒜一樣,起到粉碎的效果。
同時,鐵球與原料之間,原料與原料之間也會不停地摩擦,不停地研磨,達到粉碎原料的效果。
當研磨完成之後,剔出鐵球,再將原料過篩,選出顆粒適當的粉末,再把沒有研磨完全的碎渣重新放入球磨機,與下一鍋原料一起研磨。
之所以要搞這個,是因為李申之準備發明一樣大殺器:水泥。
想要依靠傳統方式研磨水泥所需要的原料,倒也不是不行,但是所需的人力和物力太過龐大,得不償失。有那研磨水泥的功夫,還不如直接鍛造石材,直接使用石塊呢。就是燒磚都比這塊。
李申之看到成功運轉的球磨機,像寶貝一樣撫摸著,成功地引起了趙不凡的好奇。
「兄弟,這是何物?可有什麼神妙之處?」趙不凡心裡痒痒的。
「這叫球磨機……」李申之大致將這玩意的好處講了一遍。
「這個這個……」趙不凡有些不好意思地搓著雙手:「為兄有個不情之請,不知……」
他的話剛說了一半,李申之一把拉住趙不凡的胳膊:「哥哥若是想要,我給哥哥打造幾套出來便是。若是哥哥嫌麻煩,我派人去哥哥家裡,教會你們家的工匠這玩意的打造方法,到時候哥哥想要多少,自己儘管造便是。」
「那多不好意思……」趙不凡就算貪財,終究還是算是個正經的愛財之人,知道不能白拿別人好處,尤其是這種大好處。
李申之卻義正嚴詞地說道:「哥哥這是哪裡話!我李申之的東西,就是哥哥的,咱們親如一家,自家人用自家的東西,還需要不好意思嗎?我若是跟哥哥借一千斤生鐵,哥哥難倒會拒絕嗎?」
趙不凡心裡一熱,盼著胸脯說道:「那當然。哥哥若是拒絕,那還是個人麼!」
話音剛落,忽然覺得有點不對,但是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
算了不想了,跟李申之打了這麼多交道,反正自己也沒吃過虧,這次應該也不會吃虧。
臨別之際,李申之去了一趟嬸嬸那裡。
在莊園的日子裡,嬸嬸每日裡就是臨臨字帖,畫一點小品畫,調配點焚香解悶。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生活,讓年歲不小的她依然風韻猶存。
嬸嬸摸著李申之的臉龐,線條逐漸硬朗的輪廓透露出了一絲英武之姿,再不似以往那副紈絝浪蕩模樣:「長大了,我們申之長大了。」
李申之把手覆在嬸嬸的手上,心中一陣暖流湧起:「嬸嬸放心,以後家中有我。」
嬸嬸的手好軟,與童瑜的纖細勁彈的感覺不一樣,嬸嬸總是可以給人一種很溫暖,很安全的感覺。
嬸嬸眼角朦朧,從頭上拔下一支髮簪,遞給了李申之:「嬸嬸在東京有一些故舊,你若是出訪中遇到什麼難處,她們或可幫忙。」
順手還給了李申之一張字條,上面寫著一列名單。
李申之接過那支髮簪,拿手帕包好,鄭重地收入懷中。直覺告訴他,這支髮簪或許有奇效。
兩軍對壘,弱勢的一方想要求和,總是無所不用其極地去瓦解強勢一方的戰鬥決心。其中通過對方將領身邊的女人入手,歷來不乏經典案例,屢立奇功。
越王勾踐幹過,劉邦也幹過。
只不過這種方法有些猥瑣,通常為正人君子所不喜。
殊不知自古能開天辟,開場創一個朝代的人,亦或是力挽狂瀾,締造中興盛世的人,哪個是迂腐的君子?
勾踐不是,劉邦不是,李申之也不是。
如果說在茗香苑的大門口學狗叫,叫一聲死一個金國貴族的話,李申之能從早上叫到晚上,口乾了喝口水繼續叫,困了累了,睡起來繼續叫。
一口氣叫到金國亡國滅種。
嬸嬸繼續說道:「她們都是命苦之人,當年逃亡的時候留在了東京城。有的慌亂中丟了性命,命好一些的被金國權貴看上,收為了妻妾,才算是過上了人的日子。申之日後若是位列宰執,還請不要為難她們。」
嬸嬸說得淒婉,自己都忍不住啜泣起來。那些原有的貴婦小姐們,不知有多少變成了「不羨羊」,活下來的只是少數。
殘暴的金人南下以後,給宋人起了幾個外號。
骨瘦如柴的喚作「燒把火」,意思是能當柴火燒。婦女叫作「不羨羊」,意思是不用羨慕羊肉。小孩兒叫作「和骨爛」,意思是肉跟骨頭一起都能爛掉。
至於為何起這樣的名字,哪怕是千年之後都讓人不忍直言。
為什麼沒有壯年男子的外號?他們要麼戰死,要麼跑了。
大宋皇帝為了活命,能棄自家祖墳不要,把祖宗牌位都給扔了,又有什麼資格怪罪這些原本該被保護,卻為了活命不得不屈身事胡的女人呢?
李申之說道:「嬸嬸放心,他們已經吃了半輩子苦了,沒理由責怪他們。要責怪,也是我大宋的男人沒本事,沒有保護好她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