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莫是非
莫是非領著一大一小兩個人從極樂坊的後門走出來,心裡納悶,臉上顯露了一絲鬱悶。
白決看著他把錢給付了,一路都是笑眯眯的樣子,直到離開極樂坊的後門將近一里地,方才停步開口道:「莫少俠,我有一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嗯?」莫是非回頭看著白決,「敢問仙長有何見教?」
「我姑且僭越問上一句,莫少俠為何一定要買下這位鈴鐺姑娘?」白決也轉過頭看著他。
莫是非不假思索道:「這有什麼可奇怪的?我路經滄州道,遇到鈴鐺這般的小姑娘遭人逼迫,因為平生最看不慣持強凌弱的糟心事兒,自然是要出手相助的。」
白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沒有說話。
「那麼,仙長又是因為何事硬要我將您給從極樂坊中贖出來的呢?」
白決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笑容:「我瞧著少俠的眼睛裡寫著兩個字。」
「哦?什麼字?」
莫是非感覺到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玄妙之感,心底忍不住暗嘆一句,果然師父說的仙道中人多世故通達者,此言誠不欺我。
白決指著他的眼睛,背對著一旁的鈴鐺,悄無聲息地張開嘴,用唇語道——「恩,怨。」
莫是非過了好一會兒才被鈴鐺拽著袖子回過神來,他初時先是震驚於白決的準確,後來卻又是生出了一種疑惑。
這位仙長能夠說出這樣兩個字,是否是真的猜到了一些什麼?還是只是在簡簡單單地隨口一扯?
如果說是前者,那多多少少有些不可思議,畢竟他們見面不過半個時辰,連言談都尚未透露丁點,根本不可能猜測出他的身世來歷。
而要是說白決是後者,那還是不太敢置信,這位仙長雖說並非鶴髮童顏,但也算是小有風骨,與一般凡俗中的騙家子不同。
莫是非抬起手安撫了一下鈴鐺的腦袋,從懷裡掏出三文錢放到她的手心,這才抬頭看向白決道:「還未問過仙長姓字,不知可否?」
白決輕聲答道:「在下姓柏,名自在。」
「柏仙長,你應該聽過劍俠楊迦陵的名字吧?」莫是非問到。
白決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還愣了一下,習慣性地點了點頭,又忽然間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停下了動作,直接道:「楊劍俠與我並非同輩之人,所行之地更是從無交集,我們從未見過面。」
莫是非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繼續道:「楊迦陵是我的義父,辭世到如今已有二十餘年了。」
白決愣了一下,仔細端詳了眼前的莫是非一眼,面容端方,鼻若雄獅,卻不帶絲毫的兇相,反而憨厚慈悲。
他看起來並不像是個三十出頭的江湖人士。
莫是非注意到了白決的眼神,他搖了搖頭解釋道:「仙長以為我是少年時被義父收入門下的?非也——義父收我入門的時候,我只是一個襁褓小童。他去世以後,我才不過七八年歲,流浪街頭憑著義父的名頭討口百家飯吃,方才有今日。」
鈴鐺姑娘遠遠地站在街的那頭,面對著滿麥草跺的插枝糖葫蘆,紅艷艷的,嬌艷欲滴,人面雖然憔悴瘦削了一些,眼睛裡卻是與糖葫蘆的糖衣般清亮的顏色。
白決看她一時半會還過不來,便駐步向莫是非問到:「少俠流連滄州道,究竟是什麼恩怨?」
「這要從我義父收留我說起。」莫是非的神態略略地游離,他嘆了一口氣道,「我義父是在亂墳崗上撿到的我,那個時候的我半個身子都還卡在我娘的肚子裡,渾身是血,哭聲細若遊絲。」
他不欲多談慘狀,別過這個話題繼續道:「我娘是極樂坊的舞娘,人樣子生得很美,舞也跳得妙極。」
「當然,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是我義父楊迦陵所言。他認識我娘,卻沒想到她一代佳人最終竟然會落到這樣的一個下場。而導致這一切的根源,我義父說,便是這極樂坊。「
「我娘原本是齊國境內御洲人士,家中世代為宦,頗有幾分余財,奈何一朝事故,家人遭難。她這才淪落到官奴籍貫之中,以至於最後輾轉顛簸被迫賣身到這極樂坊之中,做了一名伴舞的樂妓。」
「義父在辭世之前將我娘的千言血書遺言交到了我的手上,那字字皆是她忍痛沾著自己的鮮血繪就的,然而字跡卻風靈毓秀,天然一段風骨。所以,我相信義父所說的話,我娘確實曾經是一名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文雅嫻淑。試問,這樣的一個人,她怎麼會因為偷盜屢教不改、與人有染、行為放蕩而遭極樂坊懲罰驅逐呢?」
白決搖了搖頭,他見過的事情多了去了,眼下並不適合妄下斷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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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仙長,您不是我們凡俗中人,有些恩怨也許在您的眼中看來是非常可笑甚至無稽的,但是這些恩恩怨怨在我們這些凡俗中人看來卻是非常之重要的。所以,我娘的事情,事到如今,我必定會將它查個水落石出,多有怠慢仙長之處,還請您海涵。」莫是非半文半白地向著白決行了一個禮,腰板挺得直直的,看起來並不像他說的那樣客氣。
這樣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江湖恩怨可不是一個查明就可以了結的。
莫是非把這樣的話先對白決說了,那個意思便是希望白決不要來阻止他的復仇。而一旦白決成為他復仇之路上的一塊絆腳石,莫是非不介意與他同歸於盡,哪怕白決是所謂的仙道中人。
鈴鐺抱著一根糖葫蘆左顧右盼幾下,發覺莫是非跟白決還停留在原地,便直直地走了回來。她的臉在極樂坊裡頭洗了一回,白白淨淨的,勉強讓人看得出來這是一個嬌俏的小姑娘了。
她走到兩人的跟前,咬了一口糖葫蘆,堅硬的糖衣發出「咔嚓」的一聲脆響,裂紋如同蜘蛛網一般瀰漫開來。
「你們幹什麼呢?還不走?我還等著找個地方沐浴呢。」
莫是非扶額:「走走走,就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