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萬里紅塵一丈高(三)
但是——等、等會兒,這語氣,怎麼跟雲師弟小時候撒嬌的模樣有些神似?!
要不是雲深流現在就在門口好端端地站著……白決心神一凌,瞟了小白龍一眼,這背後的可能著實是令人脊背一寒啊。
「他一直想要抓我,可是我沒有讓他得逞。」小白龍眨了眨眼睛,試圖通過迷惑白決而讓他站到自己的一邊來,「這裡到處都是他的傀儡,你要小心了。」
白決:「……」
來句實在話,這條龍讓他小心還真沒毛病。
只是含義上有些不同。
白決整了整襟口的三千夾金紅繡,左思右想,還是問了一句:「那你為什麼長得跟我師弟小時候一模一樣?」
「因為我就是照著他化形的。」小白龍似乎還想提醒白決一些什麼事情,然而誰知道他還沒有來得及張嘴,望歸樓的臥所大門便被人活活地撞了開。
「——咚!」
只見雲深流手裡捏著一塊紅綾紗,紗面上是雙面的喜字,白決一個激靈按住袖子裡的小白龍不讓它暴露,就看見雲深流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施捨給小白龍,反而不動聲色地盯著白決,淡淡地道:「師兄,我來給你蓋帕子。」
「師、師弟……」
白決被嚇了好大的一跳,條件反射地一個箭步躥到了雲深流的面前,略有些欲蓋彌彰地反問道:「你怎麼不打一聲招呼就闖了進來?」
雲深流淺淺地用那雙無可比擬皎皎如清風明月的眸子掃了掃臉頰上不由自主的飛上了紅的白決,語氣帶著三分平靜三分惆悵三分哀怨道:「我說了,我來給師兄蓋個蓋頭。」
「……紅、紅蓋頭?」白決的注意力被雲深流手中的那一張水雲紗披帛繡面的喜字蓋頭差不多轉移走了,「我——不是、那個、什麼、哎——你要娶我——也、也得看好日、日子吧?」
雲深流沒有回答他的話,抬手替白決整了整他那還未上身的穿金玉律腰帶,垂眸小聲道:「師兄,今夜便是『接風宴』的日子了。」
白決聽到這話,腦海里驟然「嗡」地一聲,好似炸開了一道九天玄雷,亮得內里全然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接風宴。
仙門大派每有盛會時才會出現的字眼,這應該是盛會重頭戲的前三天,主家宴請眾位修士入府,大開通道,無論修為如何皆能入內一觀。
不過這些事在白決的眼中也並非如何的大事,他想到的不光是這一點。
恰恰相反,白決已經把雲深流的所圖所謀所想給猜到了六分!
這才剛剛見上面,雲深流就已經謀劃好了要把接風、洗塵——乃至於證情的合歡喜典都給一塊兒辦了!簡直是神速啊!匪夷所思的神速!
到底是什麼讓他這麼著急?
雲深流不容白決掙扎地輕輕勾起了他的下巴,微微俯身低頭,讓兩個人的額頭觸碰著額頭,冰冷不是活人的溫度迅速地蔓延向白決的心口,讓白決一個激靈被冷清醒了過來。
「你——」
「師兄,你就要是我的了,我的。」
毫無溫度的氣息噴吐在白決敏感的唇瓣之上,他十分不習慣地想要躲開,誰知道這個向來溫良善解人意的雲師弟竟然就這樣半點也不退讓地控制住了白決,令他動彈不得,只能夠雙目含著水汽地與雲深流面對面的直視。
「你知道嗎,師兄?」雲深流忽然間好像褪去了那一層光鮮亮麗的外衣,把自己沒有任何掩飾的剖白在了白決的眼前,本該是明月清風高雅出塵的眼睛裡倒映出了滔天的烈焰,似乎要焚燒盡一切,「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想了快八百年了。」
白決垂於身側的手在不受控制的發抖,也不知道是要跟雲深流動手,還是氣憤或者惱怒。
「從小我就知道師兄心軟,那些肉體凡胎一旦動了什麼苦肉計,師兄就樂意上當。所以,我呢——要看緊了師兄,緊緊的,晚上也不能放鬆。最好把師兄給抱在懷裡,兩個人親密地不彼此……師兄若是有什麼動靜,哪怕是極其細微的動靜,我都知道——多好。」雲深流的舌頭緩慢地伸了出來不輕不重地在白決的嘴角舔了舔,白決來不及躲開,生受了這一下,被濕潤的地方仿佛過電一般的酥麻。
雲深流淺嘗輒止,收回冰冷滑膩卻又粗糙的舌頭在自己的唇瓣上同樣的一舔,繼續道,「我早就想這麼做了,師兄真甜……」
白決大約是被氣得狠了,一時間眼前發黑,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想要給這個不肖師弟來上一拳。
然而,雲深流的動作居然還是比他快了一步,二話沒說地一頭撞暈在了旁邊剛剛被他用來困住白決的樑柱上,完全是猝不及防。
白決:「……」
——我師弟是不是在清澴七十二洞天雲海里關了幾百年,給活活關瘋了?
那一股盤踞在心口已久的怒氣霎時煙消雲散,白決抿了抿髮白的唇瓣,長嘆了一口氣。
造孽啊。
本作品由整理上傳~~
天道無情,大道至公。
這個師弟也是他從豆丁那麼大親手帶大的,怎麼就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雲深流即便是對他有那樣難以啟齒的心思,他卻也硬不下心腸斥責一二。
畢竟,這個師弟從小到大都太過通透明理,根本就不需要他橫加干涉,甚至有些時候還總是要這個師弟來替他這個不成器的師兄收尾解除麻煩。
都說「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他今日也算是切身體會了。
「這才不過是重逢不久,你怎麼就偏偏要這般執著?師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何苦來哉——」
呼呼的狂風乍然破開了「望歸閣」的門窗,同時也吹滅了閣樓里為數不多的幾盞寒燈,一道深沉銳利的女聲冷不丁地劃破了這個死寂之地的寧靜。
「誰都有勸雲深流這句『何苦』的資格,可是——獨獨你沒有!」
「凌天門逆徒,白,決!」
白決立刻回頭,就看見一台雲台轎輦的影子由窗外高懸的朗朗月光投映入內。
一時間,風移影動,樹蔭斑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