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夜闌更深子不語(十三)
葉虛舟本以為尊主這樣的人一定會親自去做那白道友的引渡出夢之人。«-(¯`v´¯)-« ➅9𝐬Ⓗ𝔲𝓍.cⓄ𝐌 »-(¯`v´¯)-»
恐怕不僅僅葉虛舟是這樣想的,牧辰這個老鬼也是如此。
可是,尊主沒有。
他不僅是沒有做那個引渡出夢之人,反而還把所有人都給逼進了夢裡。
……
三五夜,魚龍市,明月半牆,往來人流如潮。
眾人突兀地出現在街市中央,然而過往的人群,卻仿佛無知無覺地與其擦肩而過。
冷少宮主仔細地觀察了一會兒四周,拉住牧辰小王爺,道:「這裡……的確是白道友的夢境?」
牧辰笑了一下,道:「不知道。」
秦奉竹奇怪地指著遠處的一個姑娘道:「那人的臉上是怎麼回事?紅紅的,像個猴子屁股。」
牧辰順著他指著的方向一看,頓時無語,原來那姑娘的腮紅竟然塗得跟紙奴似的,異常奇特。他有些心虛地別開視線,咳了一聲,道:「這應該是……幾百年前的——醉紅妝。」
秦奉竹:「醉紅妝?!」
冷澹卻不可思議道:「幾百年前?」
葉虛舟臉色慘白,顫顫巍巍道:「莫非……莫非,這位白道友他是——白決?」
牧辰一聲不響地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死貧道不如死道友。
節哀,走好。
徐瀟瀟聞言立刻朝她師兄走近了兩步,飛花骨扇在手裡攥得緊緊的,指關節都泛起了一層白。
眾人面面相覷,都不敢妄下定論,這事情要是真的,他們這次入夢怕是凶多吉少。
畢竟,功德白仙在他們的心裡已經蒙上了沽名釣譽的陰影了。
沒有過去多久,他們就聽見前面傳來一陣嘈雜之聲,抬眼一看,卻是一名八尺大漢當街橫倒了,阻了半條街的通暢,這才引起周圍人的驚呼。
葉虛舟的眉梢抖了抖,似乎感覺到了事情有些不對,
他正要向後退一退,誰知道一旁的徐瀟瀟忽然害怕地抱住了他的手臂,道:「葉大夫,那人……那人是不是……到底是怎麼了?」
葉虛舟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不耐,但他還是溫和道:「那位漢子八成是——」
「外感四氣,挾虛血,不妨事!取幾錢甘草半夏防風煎一煎,便可安生!」只見一名眉目柔和臉皮白淨的青年後生從排得密密麻麻挨挨擠擠的人群後面擠了過來,手裡還死死地攥著一把晾乾的天南星。
葉虛舟的瞳孔驟縮,額角一抽。
在他們的視野里一個小個子的掌柜模樣的中年人出現了,他叉著腰,站在一旁攤點的舊茶桌上,吹鬍子瞪眼大喊道:「小子!把你手上的藥材給我放下!沒付錢就想拿著東西跑?你想得倒是美!」
那後生像是恍然大悟般,自言自語了一句:「難怪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原來……」
他收起思緒,一邊低頭摸他的錢袋子,一邊急急忙忙地招手道:「掌柜的!我這就付錢,您別急——先下來!有話好好說,站上邊危險!磕著碰著了都不好!快下來!」
然而這時,一道劍光拂過眾人的眼前,直直地穿過人群。
「嚓——」
劍光神奇地插入地面半寸,蒙塵的劍身哀哀的悲鳴,似乎還有它的靈性。
一人素衣白髮逕自從樓台上躍下,眼皮子都沒抬,淡淡道:「跑什麼?偷了東西就想跑?」
來人腰上隨隨便便地掛著一把劍鞘,劍鞘上似乎曾經有過落款銘文,但細細一看卻是被磨得破破爛爛的破破爛爛光亮如鏡的光亮如鏡完全看不明白寫了什麼。
遠處一直盯著這邊的牧辰挑了挑眉,正主,出來了。
這除了白決,還有誰?
然而,在場的諸位——葉虛舟是隱世之後,而其他幾位都是這百年間的小輩並不認得白決——自然只是疑惑了一瞬便罷了。
白決分開眾人,走到中央,似笑非笑地瞧了一眼插在地面上的劍,抬起手從劍端一路摸到劍平,「嘖嘖」兩聲,開口道:「我這把劍啊,它可從來見不得不平之事。但凡見了,那定是要『路見不平一聲吼』以示其心的。」
那青年後生皺了皺眉,有些不認同道:「那也不能往人群里招呼,平日裡砸到花花草草都不好,砸到人就更不好了。」
白決笑著給了他一個白眼,並未解釋一二,俯身按住那個被飛來一劍嚇癱在地的小蟊賊,一抹就抹出了十來個錢袋子,花花綠綠,什麼樣式都有。
他把其中一個灰撲撲的錢袋子取出來,掂了掂,拋到那青年後生手裡,道:「自己的東西,看好了,下回可沒人替你著急。」
青年後生愣頭愣腦,居然道:「我不急。」
「……」白決臉上仿佛出現了一剎那的空白,他遲疑了一下,繼續冷靜道,「你不急就好。」
接著,他便一把握住劍柄,運轉靈力才有了一點兒力氣將之拔出。
二話沒說,拍拍屁股,走了。
早已湊了上來的牧辰幾人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不知道該跟著誰走,正要抬步再向前挪一些的時候,就在這時,周圍的一切熱鬧一切喧囂,都如鏡花水月般消散了,無影無蹤。
眾人手足無措地站在虛無之境,絲毫不敢動彈。
「這、這什麼情況?」
秦奉竹看向葉虛舟。
葉虛舟迷惑地搖了搖頭。
天空忽然開始落雪,是細細碎碎的小雪,落在人的臉上,涼涼的,還沒有如何察覺,雪便化透了。
地面漸漸地堆積起一層又一層的新雪。
路邊的枯枝妖魔般揮出,嫩芽兒被重重粗糙的半枯老皮包裹著。
太安靜了。
在這世間似乎只剩下了他們這些誤入夢境的引渡人。
一輛老馬拉著馬車悄無聲息地從不知何處而來,也將要駛向不知何處的他方。
車裡團縮著十來個蓬頭垢面髒兮兮的小姑娘小郎君,他們瑟瑟發抖地抱在一起,好像這樣就能稍稍抵禦一些四面漏風帶來的苦寒似的。
側壁的一個角落裡昏迷著剛剛才在市集上見過的青年後生,他的雙眸緊閉,臉色也不好看,哪怕是個傻子來了也能瞧出他的疲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