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夜闌更深子不語(十一)
牧辰估摸著那人已靠近了,便是指尖一道靈光撐起殺威棒不倒,再次躬身一躍,又把這棒子做了梅花樁的台子好看清外面究竟站著個什麼人。☜✌ 6❾ˢ𝐇Ǘ𝕩.ᑕ𝑜𝐦 ♠♔
然而誰知他還沒有站穩,更沒有找到人,就有一雙溫柔的手從旁邊伸了過來抓住了他的兩脅,把他抱了下來。對方的聲音不算好聽,但是那種關懷之情卻躍然紙上:「牧小友,不要隨便上躥下跳,會摔著的,當心。」
「葉神醫?」牧辰驚了一瞬,心思千迴百轉不過一剎那,他馬上問道,「你是怎麼進城的?」
葉虛舟微微一哂,道:「還能怎麼進來的?我按旬來給城裡送藥的,但是六個城門皆是緊閉不開,我只好找了工具鑿牆爬進來的。」
說著,他攏了攏寬大的衣袖,袖子底下還濺著兩三細細的血滴子,不注意看是真的分辨不出,怕是鑿牆磨破了手掌心。
「快跟我走。」
葉虛舟抿了抿唇,直言道,「我的藥粉也不能撐多少時間,我們得找個安全的地方先藏著!」
四人交換了眼神,冷少宮主點點頭,提著劍跟著葉虛舟亦步亦趨地向外走去。
葉虛舟走之前有些心有不甘地瞟了一眼縣衙里那一具被牧辰砸了個稀爛的屍體,咬了咬牙,還是跟著眾人一塊兒離去,沒有別的動作。
最後他們幾人被流竄的屍群給逼到了一處荒涼的破祠里,眾人齊心協力用殘破得不知道是什麼字樣的巨碑擋在了少了一扇的大門前,方才坐下喘口氣。
葉虛舟身體並不好,他緩了兩口氣,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他們道:「你們也坐下來吧,我恐怕需要一點時間才能說清楚這城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牧辰二話沒說就盤腿坐在了地上。
剩下幾位小友略作猶疑便也坐了下來,看著葉虛舟,等他開口。
「十幾年前,我從山裡出來,走過了很多地方。我是醫聖的後輩,也就是你們傳說里的那個『妙手回春不歸人』,我們葉氏子弟一旦出了山,就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所以我出了山就沒有想過要回去,但是一件事讓我居然萌生了必須要歸谷一趟的想法。」
葉虛舟的眼睛望向門外,可是他的眼神並沒有焦點。
他頓了頓,繼續道:「然而,我在這裡——也就是酆都城——無意之間見到了一個人。」
秦奉竹好奇道:「誰?」
「我的師弟,百年前被白決斬於黎庶劍下的……大妖。」
徐瀟瀟吃驚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冷少宮主皺了皺眉。
葉虛舟擺了擺手,道:「你們不要著急,聽我慢慢說……」
在酆都城看見了自己出山多年沒有音信的師弟,他自然是很高興的,也必然是要追上去問一問對方過得好不好的。可是,他在城裡追著追著就把人給追丟了。那時候他也沒有多想,乾脆找了個地方落腳,他的師弟既然在這個地方,那麼總有一天會給他撞見的。
於是,他等啊等等啊等——卻是等來一場瘟疫!
跟百年前一樣來勢洶洶毫無徵兆的瘟疫!
他天生就身為醫者,自然不能袖手旁觀。可惜,他在這城中待了月余,瘟疫非但沒有好,反而愈演愈烈。
誰知道忽然有一天,葉虛舟在空蕩蕩的大街上遇見了他的師弟,師弟的臉色很難看,行跡匆匆,居然沒注意到擦肩而過的師兄。他覺得事情有點蹊蹺,畢竟在山裡的時候這個師弟可是跟自己最親近的。
他想都沒想,抬腳就跟了過去。
葉虛舟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你們猜我看見了什麼?」
秦奉竹入神地盯著他,顯然在等他把這個故事說完。
「我看見我的師弟他……他……他從後背上將自己的皮撕開了一個口子!」葉虛舟無力地閉上眼睛,「皮裡面鑽出來一個活生生的骷髏!」
牧辰挑了挑眉,並沒有發表一下他身為萬屍鬼宗宗主鬼怪界大拿的想法。
「我當時真的是極怒衝心,不管不顧地就打了過去。什麼妖魔!居然也敢假扮我們醫聖的後人!」葉虛舟嘆了一口氣,幾乎要哭出來,「可是他——真的是我師弟!」
這時連冷少宮主也忍不住追問到:「這是怎麼一回事?」
葉虛舟強忍著悲痛,一字一句椎心泣血道:「你們都知道,那白決是以功德入道的,沒有功德,他不要說修行,怕是連活著都艱難。百年前……他為了多賺些功德,竟然……竟然,那白決竟然為了那微末功德害了我師弟的性命!原本他們是同道而行,可是誰能想到,這位白上仙竟然剜了我師弟的血肉去救那些疫民。若是僅僅如此也就罷了,他沽名釣譽地還用我師弟的遺骨並三魂七魄去填了井,鎮壓瘟疫之源,永世不得超生!」
徐瀟瀟吃驚地抓著她的飛花骨扇,有些怒道:「沒想到功德白上仙竟然是這樣的人!」
久久未開口的牧辰這時候忽然開了口,姿態高深莫測道:「葉大夫,如果我沒聽錯的話——」
葉虛舟淡淡地掃了一眼頭頂破了個大洞的,捕捉到天空中一抹灰氣,臉色一變,打斷了牧辰的話,喊道:「不好!他來了!」
牧辰也順著他看的方向抬頭,瞳孔驟縮,推著離他最近的徐瀟瀟就是往後一個猛退。
說時遲,這時快,天上出現了一團巨大的灰色陰影。
陰影在半空一滯,如雷霆萬鈞般落下。
「哐當——嘩啦嘩啦——」
這座小破祠竟然徹徹底底地塌了!
正是這電光火石之間,所有人都在盯著正中央的那一具玄黑骷髏,被推到幾乎牆角的徐瀟瀟快哭了,張了張嘴像是要說些什麼,卻驚恐地發現自己什麼話都說不了了。
因為有一隻鮮血淋漓的手,毫無徵兆地從牆角的半人大小的柴草堆中冒了出來,活生生地捂住了她的臉頰頜骨。
她真的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驚恐萬狀地小聲嗚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