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世外丹青（一）
眼前一片漆黑。
程丹青漸漸地清醒過來，視線也由重重迭迭的模糊轉為了淅淅瀝瀝的清晰昏暗環境。
他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的。
他真是信了白前輩的邪了，怎麼居然會跟著他們就這樣跳進了不落淵？
不落淵，不落淵——這可是他的外祖父母都喪命的兇險之地啊！
明明只有謝秉心一個人入魔，卻偏偏把事情弄得好像大家都瘋魔了似的，白前輩還真是有夠能耐的。
可是……謝觀主一個人入了魔，怎麼會招惹來這樣大的陣仗？他只不過是一個連飛升都還沒有飛升的小小法修而言啊，天庭怎麼會這麼勞師動眾地前來圍剿？
即便是當年的遐左人率領萬屍鬼宗的萬千屍骸殺進了東陸腹地，也未曾有此一事。若不是凌天門的子弟及時予以阻擋，怕是後果不堪設想……凌天門……天庭……
程丹青的意識一點一點地迷糊了起來，直到他的周圍仿佛有人在說話，嘈雜。
白決提著「奄奄一息」的蒼生劍，用劍尖挑了挑趴在地上宛若死狗的程丹青，朝著一旁的謝秉心道：「你拉著我跳下來做什麼？我又不是打不過那些神仙。」
謝秉心皺眉道：「你以為你能夠打得過他們每一個人，就代表著你能夠讓他們每一個人圍攻你嗎？」
「白決，你是人，不是神。」
「你會死的。」
白決聳了聳肩，絲毫不經意地笑道：「那又怎麼樣？神仙也不是不會死的——他們比我還怕死呢。」
「我畢竟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到底是輕車熟路的，還能帶一帶你們，免得你們麻煩。」
謝秉心長嘆一口氣，心知自己不能夠跟白決在這個問題上做糾纏，只好想了想，轉換了一個話題道：「那你為什麼要讓雲前輩離開？」
白決直接停住了動作，慢慢地別過臉，對上謝秉心的視線逼得他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半步。
他說：「你為什麼選擇自己去承擔封印外海那個深淵，我就為什麼趕雲深流離開。」
謝秉心暗道：我那是兄友之情，跟你們這種說不清道不明剪還斷理還亂的感情壓根兒就不是一碼子事啊，好嗎？
「別說了，咱們得想個辦法把這小子給弄醒，總不能真的讓他在這兒曬月亮吧？」白決戳了戳半昏半醒的程丹青。
「月亮？這兒哪裡有月亮好曬？」謝秉心搖搖頭，「話說回來，我在牧塵徹底進入深淵以後的記憶都是混亂的，你還記得李維塵去了哪兒了嗎？我想若是他在這裡，應當就不會是你來帶我辛苦逃亡了。」
白決睨了謝秉心一眼，接著道：「李維塵？那小子跟著船離開了。」
「那船好歹是秦國舉國之力造出來的寶物，總不能真的就連物歸原主都做不到。有借有還，再借不難，那就是你們青霞觀的名聲了。」
謝秉心道：「既然如此，知道我出事，李維塵不可能放任自流——」
「你們只不過是師兄弟，哪裡來的這麼多情誼？」
謝秉心微妙地頓了頓，忍不住又心道：也沒見有人說你們凌天門的師兄弟情誼好得過頭了啊？憑什麼我們這清清白白的師兄弟，就不能有什麼情誼了？
話雖如此，他還是一字一句地解釋道：「我的觀主之位是李維塵交給我的。」
白決挑了挑眉：「怎麼回事兒？」
「當年師尊只不過是希望我成為李師弟手下最好用的一把刀，可是他沒有想到，李維塵會寧願違背他的意願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修改觀主遺命，另立我為觀主。」謝秉心頗為勉強地笑了笑，接著道，「李師弟不知道，我當年其實早就知道了師尊對我的想法。」
「我命中有那麼一劫，無論如何也確實並非繼承青霞觀的良人，在這一點上，師尊沒有任何的錯。」
白決淡淡道：「真要說有什麼錯，那就是命運的錯，老天的錯吧？」
謝秉心有些詫異地看著白決。
良久，久到地上的程丹青都勉力支撐著坐了起來，神色迷離，像是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在這樣的一個地方。
他不是應該跳進不落淵直接摔死了嗎？
「嗯……」
程丹青捂著後腦勺從地上坐了起來，一起來就看見謝秉心狀似愕然情深地盯著白決，眼神里是揮之不去的痴愣。
程丹青：「……」
這情況有點不對啊。
然而，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見白前輩開口朝他道：「沒死？沒死就起來。起來，咱們去前頭看幾眼。」
程丹青僵硬地別過臉，看著白決道：「前、前輩，我、我們沒死？」
「當然沒死。」白決也看著他，伸出手，一把將人給拎了起來，「走走走，我們看看有沒有地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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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白決拎起了程丹青直接走到謝秉心的身側，對著他道：「走。」
「這、這裡是不落淵底下？」程丹青喃喃地問到。
白決：「是啊，你小子命大，沒死成。」
「前輩……我們……這裡……怎麼什麼都沒有？」
——不是說不落淵底下萬萬冤魂嗎？
白決聳肩，放下了程丹青讓他站穩，拍了拍衣袖道：「讓你們平安落底的是我的功德，至於這個地方為什麼連個鬼影都沒有？」
「我也不知道。」
過了一個呼吸，白決又開口道：「哎——不是說你們燃燈世家鎮守此地多年嗎？怎麼也不曉得這底下是這樣的荒涼光景？」
程丹青：「……」
他被白決的這個問題問得連動作都凝滯了一剎那。
只聽見他小聲地念叨到：「我們燃燈世家是鎮守不落淵不錯。可是——誰會跑到崖底下來鎮守啊？這不是明擺著腦子有坑嗎？」
白決無視了這小子的自言自語，反而看向謝秉心道：「你有什麼想法？」
「既來之則安之。」謝秉心回答道。
白決：「明明是你把我們給弄下來的，你憑什麼說這句話？」
謝秉心：「哦？是嗎？那好吧，我們往前面走走看看。我算出來的生路在此，但是……」
白決擺了擺手，連忙道：「行了行了，知道你們青霞觀出來的人都是從心的。」
「走便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