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罪骨銷（十七）
從前謝秉心跟自己還在曉山院裡的時候，他就經常無奈地朝著自己道一句「你的運氣還真是好，天生的家藏萬卷，父母都是知書達理的人」。
謝秉心是個孤兒，從來都羨慕那個時候無憂無慮的蘇鈺。
牧塵搖了搖頭，可是，他難道就真的是「蘇鈺」嗎？
記憶當然是有的，但與自己所經歷的那十幾年養蠱盒子裡一般的生活比起來，太過美好了，以至於乍一看去根本就不像是自己應該擁有的生活，倒像是將另外一個什麼人的記憶平白給塞進了他的腦袋裡，算不得數的。
雲深流打斷了李維塵與龍太子的討論，他道：「要是我猜得沒錯，這個地方的『深淵』應該是焚天綱當年取走先如祖屍時造成的那一個『深淵』。他當年用萬屍歸宗的法子調集了七海的冤魂協同屍骸強行堵住了這一處『深淵』，然後經由自『先如祖屍』那裡悟出來的道法回去東陸建立了萬屍鬼宗。」
「他知道這個『深淵』，不，應該是『先如祖屍』知道，這個地方在幾千年以後還會重新解開封印，所以他們才想辦法在萬屍鬼宗的記載當中記錄下了關於如何暫時封印深淵的方法——或者更進一步，他們想辦法找到了真正能夠將這個『深淵』給封禁的方法，只是這個方法，必須要在這個『深淵』再一次開啟的時候才會成功。」
雲深流意味深長地看著牧塵道：「我說得對嗎？牧，宗，主。」
他的最後三個字咬字極重，聽起來不像是在叫「牧宗主」，倒像是在喊他「無知小兒」一般了。
「你……」
牧塵還沒有出聲進行反駁，就聽到了李維塵摸著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道：「照你們這麼一說，好像我們青霞觀，才是壞人啊？」
「萬屍鬼宗為何與青霞觀交惡？」白決冷不丁地說了一句，語氣帶上了三分當年教雲深流東陸百家仙門的各種歷史時的說教意味。
雲深流的眼神柔和了一瞬間，十分自然地接下去道：「萬屍鬼宗昔年尚未立宗，青霞觀的先代觀主曾預言東海有難，其難極大，大至秦國滅國。甚至於連秦國當時的國主求上了門，連跪山門三天三夜，青霞觀都未曾有一個人出來迎接。可見此難之大，竟然連青霞觀都不敢出面。然而，一直到那位觀主預言的大難臨頭之日後的三年，生活在戰戰兢兢里的秦國依然活得好端端的，凡俗間方才傳起青霞觀主失手的謠言。」
「現在想來，大約那個時候青霞觀的那位觀主便察覺到了什麼，方才對萬屍鬼宗如此的厭惡。畢竟，他的那一次失手，直接地導致了東陸百家仙門裡剩下幾家的崛起，青霞觀從與凌天門兩相對峙的局面陷入了下風，從此一蹶不振，成為了東陸凌天一家獨大的局面。」
白決：「所以，我們完全可以大膽地猜測一下，或許當初焚天綱從東海取出的『先如祖屍』，便是封印這一處『深淵』的關鍵。」
牧塵冷靜下來想了想，道：「我有一個問題，可是青霞觀主的預言並沒有實現，那又是為何？」
「因為焚天綱。」雲深流收回自己的指頭，「他是一個變數。」
「『先如祖屍』在我萬屍鬼宗，那就是先天之師，為什麼——」
「如果『先如祖屍』真的有辦法，那就根本不可能會有青霞觀主所算出來的那一場秦國的滅國浩劫。」雲深流淡淡道，「所以問題的關鍵，還是焚天綱。」
他說著，笑著問了眾人一個問題，「你們知道枉生境夢魂鄉嗎？」
白決：「怎麼了？」
「我曾經去過一次夢魂鄉，裡面沒有一個活人。」雲深流的神色不變，「但是，那裡卻是整個西陸最為繁華的地方。」
「因為，那裡只允許死者進入，有著最美好的一切。」
「你所能夠想到最好的，一切。」
話音未落，雲深流抬眸看向白決，眼神繾綣，眉目溫柔如畫。他盯著白決的眼睛，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與前所未有的決絕。
白決默默地別過了臉：「不要說這些問題了。我覺得眼下，擺在我們眼前的問題，不是討論出從前究竟發生了什麼，而是將眼下的這個『深淵』解決。」
李維塵收起劍氣。
雲深流收起略有些過界的眼神。
牧塵……牧塵收起了龍太子。
白決：「……」
他理了理思路，接著伸出了三個指頭給眾人。
「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有三個辦法——第一，按照萬屍鬼宗的方法來解決『深淵』；第二，按照雲深流的方法將『深淵』封印；第三……龍太子，你有什麼想法嗎？」
已然恢復了人身的龍太子這個時候看著白決，想了想道：「我沒有想法啊。」
白決：「……」
他深吸了一口氣：「你不是說在妖洲見過薄姑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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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太子絲毫沒有理會白決話里的意思，接著道：「我見過薄姑潭，可是我又沒見過怎麼封印薄姑潭。」
「你見過薄姑潭，居然會不知道怎麼封印薄姑潭？」李維塵奇怪地看了站到了牧塵身旁的龍太子一眼。
龍太子傲慢地瞥了李維塵一眼，道：「我是龍太子啊。有危險，他們都是第一個把我給送走的啊。我怎麼會知道他們最後是怎麼處理的？」
「這……」李維塵有些不知所措。
白決：「你就一點兒都不知道嗎？」
龍太子十分肯定道：「不知道。」
沉默了一會兒，白決點了點頭，接著道：「那我們現在還剩下兩個辦法。」
「不，是一個。」雲深流道。
「一個？」白決挑了挑眉。
雲深流頷首道：「我在西陸見過的辦法，靠得是用人命去填——確切一點說是，用魔族的性命去填。」
「等這『深淵』得到了足夠的性命，自然會心滿意足地離開——也就是所謂的『封禁』。」
龍太子也這樣道：「我雖然沒有見過封印薄姑潭，但是我知道，那些留下來的妖，最後都沒有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