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罪骨銷(十三)
李維塵拋了一會兒,總算是心滿意足地將謝秉心放了下來,一道靈力過去,又將他恢復了小童的原貌。
「嘩啦!」
外面傳來了巨錨出水的聲音。
眾人只覺得身下一震,接著就是微不足道的波濤打在船體上的搖晃感。
李維塵這個時候才分出一些心神,朝著白決解釋道:「這艘船上被我師兄下了禁制,只能進,不能出。」
白決聽他說到「師兄」二字,忍不住多瞧了謝秉心一眼。可是,謝秉心的臉上只見尷尬,並沒有被李維塵點到名字的半分意思。
於是,白決追問道:「那你又為何要上這艘船?」
「你以為光憑那個冒牌貨,這船怎麼可能順利出海?當然是有人在背後幫忙的。」李維塵的神態散漫,像是收起了力氣、又被抽掉了全部的骨頭,綿軟地道,「那個人,就是我。」
白決當即道:「你為什麼要背叛你的師兄?」
「背叛?」李維塵想了一下,反問白決到,「那你倒不如自問一下,到底什麼才是背叛。」
「是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去尋死?還是悄悄地用另外一個本不該存在於人世間的魔頭的性命來換取他的性命?」李維塵就這樣看著白決,眼神凜然,滿身都是那種左臉「正大」右臉「光明」的磊落之意。
白決看得出來,李維塵確實自認為自己沒有做錯什麼。
他知道,這個時候無論他跟他說什麼,李維塵都是聽不進去的。
所以,他只能夠長嘆一口氣,盯著那張又小又圓的臉道:「李道長,你忘了一件事。」
「能夠決定一個人應該怎麼做,希望怎麼做,會怎麼做的——只有他自己。」白決抬眼,圓溜溜地盯著難得一身白衣的李維塵,「你沒有權力去替你師兄做決定。」
李維塵笑了笑,顯然是沒有將白決的話聽進去。
「白前輩,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青霞觀可以沒有我,但是絕對不能沒有我師兄。所以,他不能死,絕對絕對不能死。」
白決一聽他這話,就忍不住搖起了頭。
「好。」
話音未落,他就抓住了雲深流自然垂落在一旁的手。
「那我倒要看看,你們究竟想要做些什麼。」
李維塵說:「悉聽尊便。」
他頓了頓,又改口道:「但是在此之前,我們得先解決一個人。」
在一旁聽了他們全部的對話的謝秉心好奇地出聲問了一句:「什麼人?」
李維塵十分嚴肅地別過臉對著謝秉心,面色凝重道:「那個人就是我的師兄。」
謝秉心被他的表情鎮住了。
他也認真起來,捧著自己的小臉兒一字一句道:「那麼,我們要用什麼辦法來解決你的師兄?」
白決:「……」
李維塵面不改色地假裝思索道:「你覺得用藥怎麼樣?」
「什麼藥?是我們凡俗用的藥嗎?我不是很懂君臣佐使的配伍……」謝秉心一點一點地給李維塵分析著,然而他在最後的話鋒一轉,開門見山道,「你們不是仙道中人嗎?身為仙道中人,用仙術將人給弄暈過去或者如何,這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嗎?」
李維塵撫掌一聲,大笑連道:「好好好——」
只見白決扶額,捉著雲深流的手沒有放開,卻始終未曾出聲阻止。
青霞觀先觀主的門下只有唯二的徒弟,一個是收留故人所託收成徒弟的謝秉心,而另外一個則是被謝秉心一路收留照顧,最後陰差陽錯地成了他師弟的李維塵。
「——那便如你所願。」
李維塵的話音未落,謝秉心就感覺到一陣頭重腳輕。
他茫然四顧,最後艱難地回過頭,就看見白決面無表情的那一張臉。
「為……什麼?」
白決沒有動作,只是他的一切都在體現一件事情——愛莫能助,無能為力。
謝秉心終於扶著牆壁,看著白決,漸漸地倒了下去。
他緩慢地沉入了無邊的黑暗海洋之中。
在最後一刻,他看著白決忽然間想了起來,自己到底為什麼會跪在白上仙的草廬前,一跪就是連著好長的一段時間。
為了求仙靈草,為了救人。
那個人,就是他很久以前大約了自己答應曉山院的院長夫婦而要好生照顧著的蘇小弟蘇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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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東陸百八十年間最有天賦的邪門歪道萬屍鬼宗的未來宗主,牧塵。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
李維塵拍了拍手將謝秉心放到床上,回頭就看見白決牽著雲深流的手跟在他的身後,跟得有些近了,差點兒嚇死他。
「然後呢?」白決抬眼看著李維塵。
「我們去解決剩下的事情。」
白決:「怎麼解決?」
李維塵推開窗戶看向外面遠在天邊的那一片密布的陰雲,道:「我們需要解決的問題就在那裡。」
「什麼?」
雲深流這個時候抱起了依然是小童模樣沒有恢復的白決,讓他能夠輕輕鬆鬆地看到外面的那些陰雲。
他接著李維塵的話語繼續道:「他們要去填海。」
白決略一挑眉:「填海?」
「白前輩,我以青霞觀門下第三百一十七輩正統弟子及代觀主的身份請求您助我等填海的一臂之力。」李維塵說著變出了自己的拂塵就要向白決行晚輩禮。
承天劍宗的劍,出雲寺的禪珠,青霞觀的拂塵……這些東西幾乎就代表著那個流派上的修士全部的莊重與尊嚴。
如今李維塵取出了自己的拂塵——他雖然不是普通的青霞觀修士,但是他所受到的理念卻依然是一般的青霞觀修士的理念——拂塵在,人在;拂塵毀,人在拂塵前。
他給出了他所能給出的全部的莊重與尊嚴。
然而,白決說:「你們求我也沒有用,我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幫你們。」
【「我知道。」】
「前輩,」李維塵終於下定了決心,「我帶您去見假國師,只要您見了他,聽他告訴您了他跟我師兄的淵源,您就會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白決想了想,令李維塵有些猝不及防地問了一句——「可是牧宗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