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命紙燃燈(十五)
黑衣的中年人從外面闖了進來,氣勢洶洶的樣子一度讓人產生他是來抓女乾的錯覺。
然而,他的聲勢浩大,實際上跑進了密室之中卻像是撞在了南牆上,剎那就錯失了一身的氣勢,露出了愕然的神色。
人呢?
他視地上的那一具程世子的屍身為無物,繞著密室仔細搜尋了兩圈竟然一無所獲。
不可思議,明明……
那個人終於把視線轉向了地上的那一具屍身,可是依然未曾有所發現。
他用了一點兒時間方才讓自己勉強接受了這「密室里的人已經跑了」的事實,掉頭就走,飛奔而去,一如進來時的模樣。
等人走遠了,白決才從密室的頂上慢悠悠地爬了下來,拍拍衣角,完全不像是個闖了密室被人撞個正著的樣子。
【「這個人有元嬰八轉的修為。」】
蒼生劍這句話的言下之意就是,程府的那位燃燈世家出身的夫人只不過是金丹三轉不可能有個這樣的幫手,事情的走向開始變得越來越奇怪。
白決想了想一邊往外走,一邊道:「不過是一個相親大會而已,能夠有什麼不對勁的?」
他說出這句話還沒有過幾個呼吸,不習慣擴張開來的神識頓時就捕捉到了外面的動靜。可是,等他發覺這一點的時候,已經是來不及了。
外面圍著一群修士。
他定了定神仔細瞧了兩眼,巧極了,正是跑到那座大宅子裡「美其名曰」幫助白決尋找程世子下落的那群人。
這就很有趣了。
白決瞬間便想起了當年幽縣發生的那些事情。
也是這樣的巧合,也是這樣的微妙,也是這樣的「恰到好處」——差一分差一厘都不是完美。
幽縣的事情是瘟神做的。
但是現在瘟神已經死了,死在他的劍下了。
那麼,現在的事情又是誰做下的?
白決不知道。
只是他很快就會知道了。
那些人面色不善地望著白決,大部分的視線都集中在了白決眉心的那一朵鮮艷欲滴的劍華之上。
「是入魔印……」
「難怪他……沒想到啊……」
「居然是個魔頭……這真是……」
細碎的竊竊私語落在白決的耳中,卻始終未能落盡他的心底。
這樣的事情,遇見得多了便也就習慣了,看淡了。
「前輩……」
程夫人好不容易才撥開眾人,走到了白決的跟前,看著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也只有這個時候,白決才會想起來這個女人不僅僅是凡俗中齊國異姓王府程家的掌家夫人,她還是獨孤彌月,照夜公子的掌上明珠,青燈女的心肝寶貝兒。
程夫人之所以能夠如此任性地嫁進程府,跟她的心性並不是沒有關係的。
她身上有那種燕北狼族破釜沉舟的決絕。
白決感覺到眉間突然一點:「想說什麼就說吧,我不會無緣無故就對你們出手。」
程夫人佯做躊躇了一會兒,朝著白決俯首道:「還請前輩見諒。」
她說著,後面就走出來一名修士,遞過來一副枷鎖。
是封靈絕力的枷鎖法寶。
「你們想要抓我?」白決露出了不置可否的神色。
程夫人的眼睛裡情緒變幻莫測,直到白決束手就擒,聽見枷鎖扣上的那一聲脆響時,她方才長出一口氣,安下了心。
【「這枷鎖是仙器。」】
蒼生劍冷不丁地冒了個頭。
白決鎮定自若地在心裡回答他道:我自有分寸。
蒼生劍聽信了白決的這句話,沒有再追問下去,反而沒頭沒腦地問了白決一句——【「你想要知道是誰在暗中謀害你們嗎?」】
白決腳下的步子頓時一滯,連帶著旁邊的那個看著他的修士都一驚一查德厲害。
你說什麼?!
你難道還知道些什麼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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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知道。」】
那你問什麼……
【「但我知道那個老不死的已經來了。」】
「老不死」?誰?
【「在你給姓秦的小子把脈的時候,我就隱隱約約地察覺到了他的氣息——」】
你說的「老不死」難道是——
白決愕然地回神,發現自己竟然被押送到了程府的特殊客院裡,這是典型的修真世家大族用來軟禁敵對修士的地方。表面上看起來光風霽月,實際上卻連一丁點兒針尖大小的隱私都沒有,所有的角落都被暴露在了無形中。
【「直到不久前我動用劍氣劈開那座竹棺的時候,我才徹底得確定下來,他真的來了。」】
白決把視線從院子裡布置素雅大方的花花草草上收了回來,語氣懶懶散散道:「他去哪裡,怎麼是你能看出來的?這連我都瞧不出門道來呢。」
【「我當然看得出來。」】
【「你才做了他多少年的徒弟?我又做了他多少年的徒弟?」】
也幸虧那些人將白決押送到這個地方以後就不再盯著他不放,要不然白決還不能這麼隨意地跟蒼生劍閒談一二。
「你做了他多少年的徒弟,師兄?」
【「一萬三千七百五十六年又四月多一旬——自妖洲出海那一日為止。」】
白決知道「妖洲出海」,那是近萬年前人族修士與妖族修士最後的決裂劇變,在這一事之後,人族便正式與正統的妖修失去了接觸。人世間再也沒有了昔年妖族與人族共世的奇妙熱鬧景象了。
「這還真是……」
白決的聲音忽然間小了下去,他的眼睛看向了曲折的林景與嶙峋的怪石間猝不及防暴露出來那一角的青紗袖子,以及袖子上用最艷麗的紅繡出的玲瓏紅豆。
紅配綠。
【「是他。」】
只此二字,蒼生劍徹底地收聲,未曾加語一詞。
白決屏住呼吸繞過幽蘭從草,一個高瘦的身形突兀地冒了出來,占據了他幾乎全部的視野。那一片袖角不是意外,眼前人的整件外衫上處處都是紅配綠的痕跡。
偏生此人竟然還穿得上身。
他不僅穿上了身,他還將這樣奇葩的一件衣裳穿出了仙風道骨!
白決捏了捏自己的鼻樑,止不住地嘆息與難免得傷懷。
「師尊,別來無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