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陵谷變(十八)
白決被他問得懵了一瞬。
任逍遙步步緊逼地湊到了白決的近前,指著他手上拿著的那個「丑娃娃」,斬釘截鐵道:「你的手上為什麼會有我們之前見過的那個差點兒就死於『媚魈』之手的攤主的東西?而且,我很好奇,在我醒過來以後在路上碰巧聽見的那位大難不死的攤主的死,究竟跟你們是個什麼關係?」
他說著,往後一退,雲舟畫舫散落一地的碎片在這個時候驟然爆發出了劇烈的光彩。
白決心底暗道一聲「不好」!
這個光彩顯然是畫舫上原本安置的防禦靈陣的啟動靈光。
不僅能夠困住他,還能夠令得尊主不得不被逼出魔氣。
因為,白決很清楚,現在跟著他的這位尊主並非他的本尊,而是他的「影子」。
這種詭譎的分魂之法,對於魂魄的要求極高,絕非尋常人可以使用的存在。而且,尊主也不過是可以將自己勉強一分為二罷了。
真正的尊主根本就不需要擔心自己的力量不夠害得白決出事。
或者說,他覺得自己跟白決在一起,那生死也就無所謂了。
既然這個尊主會害怕白決出事,很明顯他就是尊主用分魂詭術將自己的影子分離出來,陪伴保護白決。
白決一個人暴露了身份倒還好說,連帶上一個西陸魔界的尊主,他就算是有八百張嘴也說不清自己的事情了。
瞬息之間,只看見光華流轉,只聽見一個聲音在白決的心底輕巧地響起——【「你說,需要我幫忙嗎?我可以幫你不讓尊主暴露喲。」】
白決的眼神重新聚焦。
「你到底是什麼?」
【「我是……蒼生。」】
白決在知道這個聲音竟然是蒼生劍以後僅僅疑惑了一瞬,立刻便答應道:「我需要你的幫助,蒼生劍。」
蒼生劍的聲音波動了一剎那,接著仿佛是在狂笑一般,高高地用及其劇烈的蜂鳴回應了白決的答案。
【「如你所願。」】
一劍破空,斬萬物,斷萬法。
「什麼?!」
站在陣法外面的任逍遙一行人震驚地看著眼前的陣法被一道莫名而來的劍氣劃開了第一層、第二層、第三層……乃至於直接為之破壞殆盡,整個過程如破竹野火一般,摧枯拉朽。
任逍遙對這個劍氣帶給他的被支配的恐怖感非常的熟悉,他難以置信地盯著陣法上空相較於浩浩蕩蕩的劍氣而言並不明顯的漆黑劍體,神色震驚。
「這是——」
如果說原來在太上仙宗之時,那道意外噴薄而出的劍氣像是無堅不摧的神跡,那如今眼下這一道劍氣所展現出來的就是弒神滅魔的絕頂毀滅。
這就是劍修所攀登的極限嗎?
任逍遙愣愣地盯著這道劍體,直到雲舟畫舫的陣法靈光從苟延殘喘終於恢復到了一片死寂,只有淡淡的淺薄靈光在無傷大雅的徘徊。
「吱嘎。」
清脆的細小枯枝被碾碎的聲音。
一個瘦削的人從影影綽綽的黑暗中走了出來,他的背上背著山一樣的女子,女子一身水紅雲裳,胖胖的眉目這時候看起來不知道為何竟然如此的清麗。
任逍遙不敢置信地望著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人,他驟然出聲大吼道:「跑!」
來不及了。
白決抬起頭,右手呈劍指,當空一划。
高懸於眾人頭頂的蒼生劍當即一變,按照白決的動作,便是當空一斬——活生生地斬斷了空間,逼得任逍遙等人不得不強行停下,全都目露駭然之色的警惕著下方的白決。
白決掂了掂背後看起來很重,實際上並不算如何沉重的尊主。
尊主已經昏了過去,白決不知道為什麼。
他只是不慌不忙地抬起頭,看著天空之中那一群宛若驚弓之鳥的年輕修士,平靜地開口,道:「你們先下來吧。」
所有的姑娘們在這個時候都不由自主地別過臉看向任逍遙,希望能夠從他的身上察覺到任何一絲的鎮定。
然而,沒有。
她們只能夠感覺到背後的天空烏雲密布,雷勢攢聚近乎成城,卻沒有一道敢於劈下來。
這種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風雨欲來」所可以描繪的圖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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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簡直就是傳說中萬年前的上古妖魔降世啊!
擋在這些姑娘們之前的任逍遙沒有那一刻比現在更加地清晰明了「何謂劍修」「何謂劍意」。
他甚至都快要支撐不住向這種力量臣服。
恐怖如斯,恐怖如斯啊!
白決看這些年輕修士似乎是有些猶豫,便再次開口道:「你們不下來,是想要我上去嗎?」
任逍遙深吸一口氣,垂眸,聲音喑啞道:「我們下去。」
這句話既是說給白決聽的,也是說給那些姑娘們聽的,更是說給自己聽的。
他不怕戰鬥,但是眼前的這樣一個人,他根本就是無法戰鬥,連站著都是困難的。
「好。」白決點了點頭,一把抱穩了背後的尊主。
任逍遙一下來,就朝著白決行禮,道:「不知白前輩有何見教。」
白決想了想,道:「我想告訴你兩件事。」
「第一件,既然你問我為何會跟那位攤主的死有所牽扯。那我現在就告訴你,事因為我手上的這個『娃娃』。這個娃娃,以你們的閱歷跟修為應當看不出什麼來,但是我知道這個東西是一件與眾不同的法寶。尋常的法寶無一不是以靈力魔氣來煉製的,只有這一件,它是用功德來煉製的。我感到奇怪,並且目睹了那個攤主的死,自然會撿起留在他身邊的奇怪之物。」
「第二件,你們之所以會昏迷這麼久,跟我並沒有直接的關係。從我脫離入定到現在,也只不過過去了一天一夜而已。你們說你們在此地已經停留了好幾天,那麼導致你們昏迷的存在,絕對不是我。」
白決說到這裡,微微停頓了一下。
「我之所以拔劍,並不是想要殺你們。我只是想要讓你們好好聽我說話。」
他不禁想起了數百年前在幽縣被玄真殿群起而攻之的時候,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好好聽他說話。
「唉……」
「我相信您,白前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