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陵谷變(一)
那些泡得發白的臃腫屍體漸漸積聚,到了這個時候,溪水紅不紅也在其次了。
重要的是跟著那些屍體一併浮出來的人里,竟然有一個是白決認識的,不僅是認識,怕還是算得上有交情的。
「你們別動。」白決站在一稍枝頭,腳踩如雲繁花,左手翻出金印,朝著那堆邪氣沖天的屍體就是一印,「任逍遙,你眼睛放尖。」
「是!」
中氣十足的一聲大吼。
白決心神稍定,側過臉朝著平平無奇的蒼生劍道了一句:「護我。」
劍身輕顫。
他當即飛身往溪水面上被金印一朝打散的屍堆掠了過去,避開冉冉升起的怨氣,伸手就捉住了那個與他「有交情」的傢伙的衣領子,提溜起來就跑。
蟒袍,散發,少年眉眼。
除了牧塵還有誰?
白決心底起疑,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淪落到了這種地步?
他半抱著牧塵緩緩地落在地上,一摸脈門便知其尚有一線生機,只是這一線生機還得要他花些時日費些心思來涵養。
當務之急是將他胸中的淤血逼出來,免得窒息過久,當真是回天乏術。
「唔!」
他一掌拍在牧塵的背心,牧塵當即起了反應,稀里嘩啦吐出一片血水。白決鬆了一口氣,然而就是這個時候,牧塵忽然間挺屍一般抓住了他的衣襟,睜開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眥目欲裂道:「國主害我!」
白決連忙拉住他的手追問道:「什麼東西?」
牧塵強行撐著一口氣,咬緊牙關道:「小心……小心……燈……」
他的話音未落,整個人就像是被抽掉了全部力氣的娃娃,頭一歪直接昏了過去。
白決就著牧塵所說的話略一思索,不由得對自己為了避開前往太上仙宗打探神器出世的各路人馬而被安排的這一趟遠行產生了一絲絲的懷疑。照著牧塵的意思,怕是秦國的國主還有問題?而這個「燈」,莫非指的是他將要送禮的齊國思慕城燃燈世家的心燈?
這樣想著,白決把牧塵一拋,丟到了靠近的任逍遙的懷裡。
他取出一道東陸堪輿圖,朝著半空一揚,靈力流轉,劃出一片如同出水巨鯤般的平面畫影。在這畫影之中,包羅了東陸的十一洲半。白決微眯眼眸,伸出食指往淨洲一點,畫面即刻變幻,化作了一片山巒綿延向東。
一層一層地往下,最後到了一處,赫然就是原本他與牧塵分別之地——齊國,函陽郡主城。
於此處落下一點靈樞勾勒出一絲細線拉向兩端,一端是齊國都思慕城,而另一端就是他們如今所在之地南山寺。
三地近乎是在一條線上,這不由得白決不多想三分。
「任逍遙。」
「白客卿有何吩咐?」任逍遙已然是背著牧塵的樣子,走到白決的面前聽候吩咐。
白決指著這三地詢問道:「你應該是出過門行走凡俗的,是嗎?」
任逍遙點了點頭。
「是的。」
「那麼,以你看來,我們從此地去往思慕城是否必經過函陽郡的主城不可?」
任逍遙還是點了點頭。
「這樣啊……」白決摸了摸下巴。
沉吟半晌,他從渡白留給他的錦囊里取出一座雲舟畫舫,讓任逍遙駕駛著。自己給那姑娘們尋了房間安排下,自己卻是找了個地方關起門來修煉。
雖然是修煉,但這種修煉與尋常的修士不同,也與他從前修煉功德道時有所不同。
這種修煉是建立在蒼生劍往外逸散功德金蓮的條件下才能進行的。
他一朵一朵地往體內化歸這些功德金蓮,閒暇之餘忍不住盯著懸空而立無言的蒼生劍發呆。
蒼生劍是神器,他從小便知道,可是他第一次在禁地的劍碑之上看到這把劍的時候並沒有看出其中的不同。
它既不像青霞觀的十方綱幻那樣玄奧變幻莫測,也不像是萬屍鬼宗的先如祖屍那般聲名赫赫——那畢竟是傳說中上古天尊遺留下來的屍骸,哪怕是從來都沒有見過,也會覺得不墮「神器」之名。
然而,蒼生劍除了凌天門祖師一劍斷九州絕仙魔的故事外似乎便再無任何的傳聞。
這樣的事情即便是在尋常的上等仙器之中也是有些不可思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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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白決抬起手輕輕地拂過蒼生劍的劍柄,心裡想著:也不知道師尊是怎麼想的,竟然給他安排了這等去處,莫非這些事情里還有他娘親的什麼干係?
他這樣出神地想著卻忽然間像是幻聽了一般,聽到了一個字——【是。】
白決驚詫:「誰?」
沒有人回答他,就好像那只不過是他的錯覺。
在舟中的三天裡,白決嘗試了無數遍的自言自語,也提出了無數個問題,稀奇古怪也好,稀鬆平常也好,都沒有得到任何的一個回答。
能夠證明時間流逝的只有腳下不斷變幻著的風景以及他丹田裡光芒越來越圓滿的金丹。
終於,在從南山寺出發後的第三天的傍晚,白決破丹結嬰,天降九道玄雷。
對於一個曾經多次接近飛升的人而言,這點劫雷還真是不夠看。
然而,當他從結嬰後的悟道餘韻里用最快的速度清醒過來的時候,整座雲舟畫舫都不復存在了。
白決:「……」
他別過臉,環顧四周,立刻看見了雲舟畫舫從天上墜落殘存的一些碎片,七零八落,慘不忍睹。而蒼生劍無悲無喜事不關己地護佑,在他的身側,開出一片三尺的絕對劍界,環而不落。
任逍遙以及那些需要由他來護送的姑娘們都不知道去了哪裡,周圍並沒有他們留下的痕跡。
白決面不改色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取出金印試圖溝通天地,可惜這只是徒勞罷了。
這片天地之中的靈力竟然稀薄到了尋常無法吸收的地步!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的這一句話問出了聲,本來他並沒有想要什麼答案,誰知道憑空冒出來一個清冷的聲音回答了他。
【奪靈而已,不必大驚小怪,瞧你這點兒出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