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相思一寸長(一)

  第116章 相思一寸長(一)

  浮舟幾日,白決沒有閒著。

  閒來無事他也會出手指點一下幾位晚輩的修行陣法符籙術數,畢竟多活了好幾百年,這點水準他還是有的。

  太上仙宗遠在蘆洲滄洲交界之濱,與海天相接,有半山架空於海上,是名副其實的空中樓閣。

  經過一旬的同行,木靈子已經是對白決佩服得五體投地了。這位前輩看起來像是個劍修,然而身上卻偏偏沒有劍修的傲然戾氣。陣法符籙術數他似乎都有所了解,並且也不吝嗇於指點晚輩,為人慷慨,平易近人,更加之刻意壓低修為威壓讓別人不會感到不適應。

  這位前輩簡直就是傳說中的聖人再世啊!

  可惜……

  「所以說,這道符籙應該這樣畫,在勾尾的時候留下一定的伏筆,靈力形成的劍鋒方才會更加的強大。」白決正在指點木靈子的符籙,這玩意兒他當年為了賺錢養雲玄確實是耗費了不少的精力來畫,左右開弓,執筆同書,當然是熟得很。

  只是他這一側頭,就看見木靈子雖然人還在這裡,眼睛也盯著自己筆下的符籙。但是他的表情告訴白決,他又在腦補什麼東西了。

  白決忍不住長嘆一口氣,放下符筆,問到:「你既然心不在焉,為什麼還要來請教我這些問題?」

  木靈子愣愣地回神。

  他看見了白決微露不悅的樣子,連忙告罪道:「前輩,是晚輩的錯,晚輩……晚輩……」

  這時候坐在一邊的窗框上身側流雲萬千的渡白忽然間開口道:「心裡有事,那就去想清楚了再回來。不要在這裡浪費我師尊的時間。」

  白決臉上擺出來的不悅頓時擺不住了,他無奈地笑了起來,道:「其實你若是有什麼麻煩,不妨直接說出來,我們也好出手相助。」

  「不、不麻煩,不麻煩!」木靈子結結巴巴地又匆忙解釋到,「不不不不,是不麻煩前輩了。這些事情我、我自己可以解決的。」

  白決在看他,心裡略做盤算,就開口道:「我想你的這些麻煩,應該跟我有關,對嗎?」

  木靈子的眼皮子抬了抬。

  「沒、沒有的事!」

  白決並不打算聽他的話,反而自顧自地一路推論了下去。

  「太上仙宗雖說萬法齊備、學教自由,但是維繫著它的繁盛的根本應該它森嚴的宗法體系。這也就意味著,我必須要完成全部的長老測試才可以獲得最高的長老待遇。可是實際上我只是完成了最低的一種測試,而你卻想要給我調用最高的長老待遇。木小友,你說我猜得對嗎?」

  木靈子:「前、前輩……這實在是不好意思……我、晚輩人微言輕——」

  白決按住了他的肩膀。

  「哪裡,你不過二百來歲的年齡,如今已然成就元嬰,應該算是難得的天縱之才了。想來在太上仙宗之內也是頗有地位的內門長老,你能讓我入宗,我就已經滿足了。修仙之人,哪裡又會執著於這些虛名?」

  木靈子被白決的這一通話說得都有些愣了。

  他盡力想了想,乾脆道:「可是最高的長老待遇跟客卿長老的待遇差了好幾十萬靈石呢!」

  白決:「……」

  貧窮,真是令人恐懼。

  想歸想,他還是搖了搖頭,道:「這些東西於我不過是身外的浮雲。仙途逆天,過於依靠外物不是根本之策。我不需要。」

  白決修行功德道,需要的東西可著實不是靈石丹藥。

  他需要的,只是實打實的功德而已。

  木靈子忽然間變了臉色,鄭重地朝白決作揖,俯身道:「晚輩謹遵教誨!」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見外面正在值守的師妹水璇璣傳來了一道靈音——「師兄,到山門了。」

  太上仙宗開宗立派之人乃是首代祖師相思子。

  相思子修行功德,走得卻是殺伐大道。一把桃花劍,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路見不平,拔劍一斬。這樣的一位傳奇修士卻直接死在了半步渡劫即將飛升的時候,因世所困,坐化咫尺天涯。

  他是個散修出身,也不知道怎麼入的功德道。反正在他坐化之後,他門下的七十二弟子就以此地為中心,構建出了後來的太上仙宗。

  太上忘情,顧道蒼生。

  哪怕是相思子的門下七十二弟子也未必皆是功德道中人,相思子所提倡的修煉之法更是海納百川、兼收並蓄。正是因為如此,太上開宗之時便是擁有多情與絕情兩道的奇異宗派,天下獨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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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門林立於海,浮空半山,樓閣的窗台之間皆是仙氣流嵐,拂手一袖,便是滿盞的白。

  「咚……」

  渾厚的泠泠銅鼓聲震徹了一整片的海,亂盪的碧波在這一剎那裡仿佛突如其來地恢復了秩序,一切都化為了圈狀漣漪般的波紋,粼粼的微光將一切洗禮,宛如靈河入海。

  「前輩——」

  木靈子正想跟白決解釋他們已經到了太上仙宗,然而誰知道這個時候,他竟然自己走了出去。

  白決在船頭停下了步伐,一腳半踏出船外,懸空於萬丈狂瀾之上。

  他的視線長久地停留在了宗門之內的某一處。

  咫尺天涯,五畝碑祠。

  百年前,他之所以會將雲玄託付給曾經那位太上仙宗的先宗主,最大的原因應該是他與這位宗主之間很深的交情。

  文能把盞共月,武能提劍平邪妄。

  雖然他們兩個見過的面也許還不如他跟謝知非與秩行淵見過的面多,但是白決還是相信將雲玄託付給這位宗主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現如今那位宗主的衣冠冢的玉碑受了百年的風吹雨打卻屹立在他的眼前。

  在那高高的山巔之上,一半碑祠,新草叢生,嫩嫩的顏色,誰知卻意味著陰陽兩隔。羊脂玉碑為陰地,銘記著自開宗以來死於非命的宗主長老,寥寥幾人。玄黑色的凝碧岩上卻刻著飛升得道之人的稱謂,長長短短,有近百之數。

  白決在船頭站了一會兒,直接抬腿,跳了下去。

  下面便是碧波萬頃,狂瀾無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