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不得善終

  唐仕進轉身走到唐未晞的身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臉上揚起了一抹溫和的笑,彎身坐在了她的身側,抬手擦乾了她臉上的眼淚,語調溫和的說:「放心,有我在就沒人敢威脅你,即便是周家也不能。記住本站域名你沒有錯,錯的是我,當初我就該答應這門婚事,也不應該為了利益,而放縱你執意嫁給周衍卿。」

  「是我錯了,你是為了唐家才受這樣的委屈,當初醜聞事件爆出來的時候,我就該毫不猶豫的親手斷了這門婚事,可我沒有。我心裡也有私心,所以這事兒不怪你,若不是我間接的授意了你去做,你也不會這樣執意的要嫁給周衍卿,再喜歡也不會,我心裡明白,我明白的。小晞,讓你受委屈了。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他們也別想著好,總該要付出一點代價,你說是不是?」他的聲音十分溫和,不緊不慢的說著。

  唐未晞抬起了淚眼,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勉強的扯了一下唇角,很快又落了下來,迅速的低下了頭,眼淚又啪啪掉了兩顆,她牢牢的回握住唐仕進的手,默了一會便整個人傾斜了過去,依靠在了他的身上,哽咽著說:「不要了外公,不要為了我跟周家交惡,我沒什麼的,真的。我不想因為我的關係,而破壞了唐家的利益,這樣不值得。」

  「反正……反正這不是也沒鬧大嗎?如果這事兒真的鬧起來,那我才真的不想活了。外公,我們就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好不好?也不要再查了,我們……我們就把昨天的事情忘了吧,我們都忘了吧,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再追究,也不想再回憶了,我不想……我不要!」唐未晞說著,整個人便有些瘋癲起來,猛地從唐仕進的懷裡掙脫出來,雙手抱住自己的頭,不停的搖啊搖的,說:「我不要,我一點也不想知道是誰,我真不想知道,不想……」

  她喃喃自語著,逐漸的便又哭了起來,哭的很小聲,仿佛是在克制著心裡的痛苦,她越是這樣就越是讓身邊的人看著難受和心疼,所幸發了狂,把心裡的恨發泄出來到還好,最怕的就是這種把一切都壓制在心裡的,想恨不能恨,才叫人難過。當然,這難過的也只是在旁邊看著的親人而已。

  唐仕進眉頭深鎖,看著唐未晞的樣子,想再安慰兩句,卻一時無言,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輕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抬眸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唐義森和唐敘一眼,臉色陰沉。沉默了好一會,才說:「這件事到此為止,我不希望聽到任何閒言碎語,就像小晞說的,這件事從來都沒有發生過,昨晚一切正常。我想你應該知道要怎麼做。」

  「我知道。」唐義森畢恭畢敬的說。

  唐仕進又瞥了立在一側的唐敘一眼,倒是沒說什麼,轉身行至唐未晞的身前,蹲了下來,伸手握住了她抱住腦袋的手,輕輕的拉了下來,說:「好了好了,把眼淚擦一擦,換一身衣服咱們回家吧,好嗎?回去讓黎姨給你做一頓豐富的,好好的吃一頓,元旦學校有三天的假期吧,你找幾個交好的同學一塊出去散散心,費用外公全包。如果不想跟同學一塊,那就讓黎姨陪你一塊去,好不好?」

  唐未晞依舊嚶嚶啜泣著,抬起一雙淚眼,怯怯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輕點了一下頭,說:「好,就讓黎姨陪我去吧,這些天我不想見別人。」

  「好,要不然給你們班導打個電話,多要幾天假期,好好的痛快的去玩一場,別有什麼顧慮。」他伸手擦掉了她臉上的眼淚和鼻涕,半分都吧嫌棄髒。

  唐仕進擰她的鼻子時,她有些條件反射的避了一下,但卻沒有躲過,她心裡不由一暖,揚唇笑了笑,低下了頭,抓住了他的手,說:「髒的。」

  「哪兒髒了,一點都不髒。」

  唐未晞抬眸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微抿著,隨後就抽了幾張紙巾,親手擦乾淨了唐仕進的手。等心情平復下來,她才去洗了個臉,上了點妝,等到十點多這一行人才出了酒店。

  在酒店大堂碰到了唐雅瓊,見著他們一行人過來,便同大堂經理止了話頭,畢恭畢敬的在一側站好,雙手交疊放在身前,衝著唐仕進低了一下頭,叫了一聲,「二伯。」

  「你怎麼還在?」唐仕進不由皺了一下眉。

  唐雅瓊輕淺一笑,說:「留下來做善後工作,車子都已經準備好了,二伯慢走。」她說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這次唐未晞的生日宴,絕大部分的事情都是由她安排的,那麼宴會徹底結束,她自然要等所有賓客都走了,才能走。唐雅瓊是公關部經理,專門處理危機公關,鞏固企業形象的,對於這一點唐仕進還是比較放心唐雅瓊的,起碼這一張嘴還是緊的,同唐雅惠和唐雅琳不同。

  唐仕進看了她一眼,輕點了一下頭,便領著唐未晞走了。唐義森衝著唐雅瓊點了一下頭,便緊隨其後出去了。

  ……

  程旬旬坐在車內,酒店早就已經消失在身後了,但她還是忍不住要轉頭往後看一眼,許是太過於平靜了,但這種平靜卻讓她心裡很不舒服,總覺得有些事情明明該發生,卻沒有發生,這反而讓她更覺不安,她不知道唐未晞想做什麼。

  程旬旬再次轉頭時,周衍卿跟著她一道轉過了頭,兩人正好面面相覷,她看的是後面,而他看的是她,不覺輕笑一聲,說:「在看什麼?怕有人跟著我們?」

  她聞聲頓了一下,迅速的收回了視線,正好便對上了他的目光,「沒看什麼,就是隨便看看而已。」她說完,便坐了回去,側頭看向了窗外白茫茫的一片。

  「既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就不要做無謂的猜想,不管你怎麼猜,都沒有任何意義,不但不會損別人一分一毫,反倒是弄的自己十分愁苦,何必呢?」周衍卿帶著淺笑,目視前方,「不如想點開心的事情,難得我有兩天的假期,有沒有想去的地方,我陪你去。」

  她轉頭,恰好看到他撇過來的目光,她還沒說話,周衍卿就先一步開口,說:「你有一天的時間想地點,慢慢想不用急著現在就告訴我,我不著急。」

  周衍卿這人,程旬旬是看不懂的,性格太古怪,一時一個樣,讓人捉摸不透,想試圖去了解他這個人的內心,那簡直就是開玩笑,勢必是會撞在牆上的。那個位置有一道牆,不是任何一個人有勇氣去撞開的,畢竟人都更愛自己,誰也不想頭破血流。若是頭破血流撞開了也就算了,怕只怕頭破血流了,這道牆還是砸不開,最後受傷的還是自己,那又是何苦。

  昨天煙火下的那一番話,程旬旬早就將它當做是浮華一夢,同那落下來的煙火一起,沒入塵埃了,什麼也沒有留下,她還不至於天真到他說一番話,就全部相信,就如安盺所說,短短几月能愛上一個人嗎?像周衍卿這樣對前任還念念不忘的人,有那麼簡單嗎?她不信,或者說不敢輕信。

  程旬旬牢牢記在腦子裡的是他第一次跟她說的那一番話,什麼都能給,唯獨不會給感情。他們可以是最好的夥伴,最好的戰友,最好的朋友,卻永遠不會成為愛人。

  這是從一開始就定好的,他們有成為愛人的外在條件,可缺了一樣最重要的東西。

  「不想想,哪兒也不想去,我就想待在家裡,烤著暖爐,看著電視,吃著東西。外面太冷,不想去。」程旬旬轉回了頭,繼續看著外面茫茫白雪。

  周衍卿說:「也可以,那我便陪你待在家裡。」

  「你也可以不陪我的。」程旬旬說的無謂,周衍卿對此但笑不語。

  周衍卿將程旬旬送到橡樹灣便去了周宅,程旬旬一回到家裡便洗了個熱水澡,徐媽給她下了一碗麵,面里的配料特別豐富,她吃麵的時候,徐媽還給了她一個小禮物,是一枚玉觀音,看這色澤應該不便宜,程旬旬連忙推了回去,說:「這個我不能要,徐媽你自己戴著吧,反正我也不信這個。」

  徐媽說:「這是我專門給你去寺廟裡求回來的,你放心不是很貴的東西,我看著色澤好就買下來了。你若是不嫌棄你就收下,你要是嫌棄的話,那我就收起來了。」徐媽站在她的身邊,手裡拿著那隻裝有玉佩的紅色袋子,臉上的表親顯得有些落寞。

  這話都這麼說了,程旬旬自然是不好不收,連忙放下了手裡的筷子,吃力的站了起來,說:「徐媽,你這是什麼話,我當然不會嫌棄……「她低頭看了一眼徐媽手裡紅色的袋子,想了想,便點頭說:「好吧好吧,我收下就是了,徐媽往後你就不要為我破費了,錢你自己存著以後養老用。」

  「都說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了,我想買好的也沒那麼錢啊,你不嫌棄就好,來來來我給你戴上。」徐媽說著,便特別開心的將玉佩從袋子裡拿出來,親手給她戴上了。

  玉佩貼在皮膚上涼涼的,卻捂熱了程旬旬的心,玉觀音貼在她的胸膛上,漸漸的便暖了起來,她伸手摸了摸,回頭對徐媽燦爛一笑,說:「謝謝徐媽,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了。」

  可憐的鑽石項鍊此刻正躺在梳妝檯上哭泣,好歹它也是價值連城的鑽石項鍊啊!

  ……

  陳羲和先把向冉送回了家,向冉住的地方不好,車子沒法子開進弄堂,便停在了口子上。

  「謝謝陳總,那我先走了,枷枷再見。」

  陳枷枷坐在副座上,聞聲轉頭衝著向冉笑了笑,說:「再見,當心路滑啊。」

  「知道了,我又不是孩子,走了。」向冉說著便推門下了車,車門一開便有寒風吹進來,冷的陳枷枷一陣哆嗦。

  等車門關上,才不由吸了口氣,說:「這天氣可真夠冷的,她這地方有沒有供暖的啊?」陳枷枷一邊說一邊往看,見著那一棟棟陳舊的筒子樓,連空調外機都少之又少,就別說是暖氣了。

  向冉這會就站在巷子口,似乎在等著他們離開,就這麼站在雪中,很快身上頭髮上就落滿了白色的雪花。陳羲和坐在駕駛室上,側頭看了她一眼,便衝著陳枷枷攤開了手。

  「幹什麼?」陳枷枷打了一下他的手心,對他這個動作表示不解。

  「把你的傘給我。」

  「噢。」陳枷枷應了一聲,就從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了摺疊傘,將在了他的手掌心裡。

  陳羲和熄了火,推開車門走了出去,並撐開了傘,深一腳淺一腳的踏過雪地走到了向冉的面前,將手裡的傘遞給了她,說:「你家距離這裡應該還有好些路,拿著吧,別以為淋雪就不會濕。」

  向冉不由愣住,仰頭看著從雪中而來的陳羲和,好一會都沒有反應過來,直到陳羲和握住她的手,直接將手裡的傘塞進了她的掌心裡,她才猛地回過神來,並迅速的抬手握住了他的手,制止了他的動作,說:「不用,我……我沒關係的,還是你們留著用吧。」

  陳羲和微微一掙,掙開了她的手,仍然將傘塞在了她的手裡,隨即退後了一步,站在了雪中,白色的雪花很快就沾染上了他黑色的頭髮,他擺擺手,說:「不會的,放心吧。回去吧,別在這兒站著了。」

  向冉撐著傘,微微張嘴想說些什麼,可陳羲和已經轉身走了,頭也不回的衝著她揮手,示意她回去。向冉邁出去的步子收了回來,手上還餘留著他的溫度,緊緊捏著傘,看著他上了車,又看著車子駛離她的眼前,她才轉身進了巷子,回到她該回去的地方,那個又小又髒又破的房子。

  車內陳枷枷不停搓著手,並衝著手心裡哈了一口氣,說:「你這是故意勾引人啊,你想幹什麼?我可不信你真的對她有意思。」

  陳羲和沒說話,雙手搭在方向盤上,臉上掛著淺淡的笑容,側目看了她一眼。

  「對了,去福利院接大哥,昨天他留在福利院了。不過看樣子人家大小姐是忘記約定了,害他白等一個晚上了。」陳枷枷繼續搓手。

  「是大哥太耿直。」陳羲和勾了一下唇角,那笑容里無不帶著諷刺。

  「是吧。」陳枷枷放下了手,整個人靠在椅背上,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默了好一會,才轉頭看了他一眼,說:「你啊你,別把向冉搞的太慘,適可而止知道嗎?」

  「你跟大哥一樣。」他斜了她一眼,忽的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腦袋,隨即方向一轉,就往福利院的方向駛去。

  陳枷枷皺眉,猛地拍開了他的手,嘁了一聲,什麼也沒說。

  ……

  周衍卿回了周宅,還沒下車,周亞男就忽然竄了上來,抱住了他的手臂,說:「我要去福利院。」

  周衍卿頓了頓,看清來人,不由斜了她一眼,說:「那你就去啊,上我的車做什麼。」

  「我媽不准我去,你的車子借我一下唄。」周亞男可憐巴巴的看著他。

  他可不管這些事兒,掙開了她的手,說:「我走之前必須回來。」

  「放心吧!」她笑嘻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隨後,周衍卿便下了車,車子便又駛離了周宅。

  他轉身便看到了江如卉如鬼魅一般站在大門口,身著黑色大衣,一張臉白的跟鬼似得,嘴唇抹著猩紅的口紅,看著還真有些詭異。周衍卿走了過去,站在門口,撣了撣身上的雪花,側目看了她一眼,禮貌的叫了一聲,「大嫂,別來無恙。」

  江如卉的眼珠子轉了轉,緩緩轉過了頭,目光有些渙散,眼中竟帶著一絲茫然,看著好像是不認識他似得。片刻才像是忽然回過神來,眼珠子一定,頓時眼中燃起了一絲火光,伸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服,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有些猙獰,眼睛也變得血紅一片,說:「我沒有害程旬旬!我沒有!你們為什麼不信我!為什麼!她摔倒,藏紅花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們為什麼要揪著我不放!為什麼!孩子不是沒事嗎!不是好好的嗎!為什麼還要揪著我不放!」

  「嘉樹對你們那麼好,你們怎麼能恩將仇報!你們怎麼能這樣!怎麼能不分青紅皂白就誣陷我!我哪裡對不起你們了!啊!你們為什麼不信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究竟做什麼了!你們要這樣對我!」她的眼淚緩緩從眼角落下,臉上一時一個表情,一會兒淒楚一會兒猙獰,真是活活被折騰成了一個瘋子。

  周衍卿微微擰了眉頭,伸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扯,就將她的手扯開了,說:「大嫂這件事跟我沒關係,您跟我哭訴也沒有用,不如回去找大哥想想辦法才是正事,你這樣站在門口也無濟於事。」

  「你們這樣冷血無情會得到報應的!你們一定不得善終!孑然一身!你們的孩子也會不得好死!」江如卉咬著牙,瞪著血紅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著這些話,每一個字都咬得極重,那鮮紅的唇一動一動的,由著周遭傳來蕭蕭風聲,大雪風飛中,她這個模樣,竟然有些瘮人。

  周衍卿微微愣怔了一下,臉上的表情一下就沉了下來,臉色陰沉可怖,眼裡含了一絲戾氣,手上稍一用力,就將人從身前推開。正欲開口說話的時候,跟前的大門豁然打開,周衍松陰沉著一張臉從裡面出來,正好就看到了周衍卿把江如卉推出去的場景,不由擰了眉頭,瞪視了周衍卿一眼。

  「你來做什麼?」話音未落,他便冷笑了一聲,點了點頭,說:「我倒是忘記了,昨晚你幹的好事兒。不過不要緊,老爺子和老太太反正都不會怪你,不管你做什麼,他們都會護著你,同樣是姓周的,我還真沒你這樣的好福氣呢。」他說著往前走了幾步,行至江如卉的面前,伸手一把將人從地上拉了起來。

  「衍松……衍松……」江如卉看到周衍松,便開始嚶嚶哭泣起來,雙手牢牢的保住了他的胳膊,「衍松,他們欺負我,他們欺負我啊。」

  周衍松看著江如卉的模樣,心裡除了憤恨再沒有其他感覺,他恨老爺子和老太太,更恨眼前的這個弟弟,同樣是周家的兒子,差別怎麼就那麼大!他想保住自己的髮妻,可是無能為力!這種自己的人生都不能由自己來掌控的感覺,那才是他最恨的!時至今日,他手裡還有什麼?什麼都沒有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側目看了江如卉一眼,咬了咬牙,猛地一甩手,說:「還不給我滾回去,在這裡丟人現眼!你不覺得丟臉,我都沒臉!自己幹的好事兒,還有臉到這兒來!」

  江如卉瞪大了眼睛,還未反應過來,周衍松便忽然扣住了她的脖子,一把將她扯到了周衍卿的面前,用力往下一壓,說:「來!給咱們的周五爺磕頭認錯,說對不起!」

  今天的風有些大,卷著雪紛紛飄過來,沾染在這三人的身上,恰好今日這三人身上的衣服皆是深色的,雪花沾染在他們身上,顯得那麼明顯。江如卉抵不過周衍松的力氣,雙腿一曲便重重的跪在了周衍卿的面前,腦袋也被他壓得低低的,就差貼上地面了。周衍卿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一張臉比天空還要陰沉,目光在周衍松和江如卉的身上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了江如卉的身上,緩緩蹲下了身子,低頭看著她,一字一句的說:「請你把剛剛說的那些話全部收回,立刻馬上。」

  江如卉聞聲哈哈的笑了起來,那笑聲聽著極為刺耳,滿含了諷刺,聽得人心裡十分不適,猶如磕著一塊石頭。而她剛剛說的那幾句話,更像是一根刺扎在周衍卿的心裡,讓他十分不快,雖然不過是一句話而已,但他依舊不爽,非常之不爽。

  「收回去?」江如卉緩緩的抬起了頭,雙手撐在地面上,哼哼的笑著,說:「難不成你還想跟程旬旬百年好合?還想一家三口享受齊人之樂?」

  她一邊說一邊笑,手腳並用的爬到了他的面前,湊近他的臉,壓低聲音說:「你們姓周的不配!你跟程旬旬更不配得到所謂的幸福!不得善終!」

  「不得善終!」她說著忽然就發了狂,猛地掙脫開了周衍松的桎梏,揚手狠狠一巴掌就甩在了周衍卿的臉上,留下了三條深深的抓痕,還出血了。

  正好這時清嫂聞聲出來,見到這一幕不由一驚,愣了數秒才迅速的走過來,皺著眉頭看了周衍松一眼,說:「老太太現在需要清淨,這些日子睡眠一直都不好,大爺還是快些將大夫人帶回去吧,別讓她再上主宅來鬧騰了,老太太可是心煩著呢。」

  「她當然應該睡不著了!她是想弄死我!是想弄死我!」江如卉齜牙咧嘴的,這時看到敞開的大門,便想著衝進去,卻被周衍松一把拽住了手腕,用力的拉了回來。

  周衍卿這會已經站了起來,臉色極黑,臉頰上的那三道血痕十分明顯,他抬手輕輕的觸碰了一下,眉心微微的蹙了蹙,抬眸冷睨了江如卉一眼,隨後便看向了周衍松,說:「大哥該好好的管管大嫂的言行了,實在管不住不如就找個好一點精神病醫院管著也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

  「放心吧,她馬上就不是你大嫂了,我管不著,我們都管不著。」周衍松輕哼了一聲,目光掃了一眼他臉上的那幾道痕跡,冷冷的說:「老五,你也該體諒一下,如卉精神狀況不好,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別往心裡去,我這就帶著人走。臉上那傷要是發炎什麼的,你記得找我,醫藥費大哥我還是給的起的,用不著客氣。」

  他勾唇一笑,隨即便領著江如卉走了。

  清嫂擰著眉,看著他們走遠才轉身看向了周衍卿,目光在他的臉上掃了幾眼,嘖嘖了兩聲,說:「這江如卉也真是瘋了,這事兒跟你有什麼關係。哎,老太太看了又要不高興了,趕緊進來吧,我給你處理一下。」清嫂說著,便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拉著他進了屋子。

  「怎麼回事?」清嫂在給周衍卿處理臉上的抓痕時,老太太從樓上下來,「這誰給撓的?」

  「還不是大太太嗎。」

  「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真以為仗著自己精神有問題,就能為所欲為了!馬上送她去神經科鑑定,要鑑定出來腦子沒問題,我立刻讓她掃地出門!要是有問題,我們老周家也是將情面的,給她找個好一點的精神病院,送進去治療,什麼時候治好了,什麼時候出來。真是無法無天了,我不管她她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竇蘭英沉著臉,氣不打一處來。

  周衍卿不理會這件事,也根本不想管,撫開了清嫂的手,站了起來,問:「爸呢?」

  「樓上呢。」

  「好。」周衍卿輕點了一下頭。

  竇蘭英給清嫂使了個眼色,清嫂便識趣的退開了。

  周衍卿正欲上樓的時候,竇蘭英開口叫住了他,等清嫂走沒影了,她才問:「老五,你真打算就這麼跟旬旬在一塊了?」

  他停住了腳步,轉頭看了竇蘭英一眼,微微一笑,說:「你們吃齋念佛那麼多年,難不成都是裝給別人看的嗎?媽,我當初同意讓旬旬過來住,是因為我相信你,可是我沒想到原來念佛之人並不一定慈悲為懷。」

  「我……」竇蘭英臉色發青,往後退了一步,一下坐在了沙發上,低垂了眼帘,說:「你總是任意妄為!什麼時候能聽話!」

  「聽話?像大哥一樣?可大哥現在也不見得有多好,不是嗎?」周衍卿將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笑問:「你便去問問他,他任何事都聽父親的,可他得到了什麼?似乎什麼都沒得到,現在反倒是特別恨我,我都不知道為什麼要恨我。母親,你真的覺得父親是站在我這邊的嗎?」

  「當然了,老五你在想什麼。我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啊。」

  「理由。」周衍卿轉身,臉上帶著淺笑,眼裡卻滿是寒意,說:「你給我一個理由。」

  「這……」竇蘭英緊鎖了眉頭,一時竟說不出話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磕磕巴巴的說:「這需要什麼理由,你爸爸覺得你合適,那就是你了。你這是懷疑自己的能力,還是懷疑你爸爸的眼光?老五,你究竟在想什麼!你做那麼多,難道是為了跟你爸對著幹嗎!」

  周衍卿看著她,良久沒有說話,只微微的笑著,眼眸深邃,看得人心中總有種說不上來的恐懼。竇蘭英暗自吸了口氣,緩緩的站了起來,走到了他的跟前,伸手一把扣住了他的手,低聲說:「你該明白為什麼跟唐家結親的人是你,唐未晞已經是默認的唐氏繼承人,能跟未來唐氏掌權人匹配的自然是要周家未來的掌舵者,你還不懂嗎?」

  「我以為經過這幾年的歷練,你總應該懂的利弊取捨,可你的腦子怎麼就那麼不靈光,還是那麼感情用事!你真那麼喜歡旬旬,等結婚以後你可以用盡手段把她養在身邊,女人和權利兼得不好嗎?你怎麼就一根筋不會變通呢!」

  周衍卿忍不住噗嗤一笑,搖了搖頭,說:「老太太,你可真是為我費盡了心思,不過這些事情以後你都用不著給我想,我自己會想,你便好好的念你的佛,做你的慈善基金。我的事,你就別管了。」說著,他便輕輕的拍了拍竇蘭英的肩膀,轉身要走的時候,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又退了回來,站在她的面前,道:「別再打程旬旬的注意,她從今往後就是我的人,除了我,誰都不允許動。」

  說完,他就上了樓,卻沒在書房找到周景仰,他在二樓找了一圈無果,才上了頂層,一上樓便看到周景仰坐在窗台前,身前放著一隻烤爐,身邊的小桌上煮著酒,意境倒是十分不錯。他在後面站了一會,周景仰側身拿了一壺酒倒了一小杯,說:「來都來了,還站在後面做什麼,也知道自己沒臉見我?」

  「父親。」周衍卿微勾了一下唇,尊敬的喚了一聲,便走上了退後一級台階,緩步走了過去,在小桌另一側的空位上坐了下來,這頂樓沒有暖氣,而周景仰只生了一個爐子,就擺在身前,窗外是白茫茫的一片,整個周宅銀裝素裹,看起來冷冷清清。這個位置可觀周宅的全景。

  「今年的雪比去年下的早,也不知道何時會停,再這麼下下去,恐怕又要鬧雪災了。」周景仰目視著遠處,淺淺的抿了一口酒,暖胃又暖身。

  周衍卿微微的笑了笑,側過身單手撐著桌面,湊過去聞了聞,便兀自給自己倒了一杯,淺酌了一口,笑說:「鬧雪災,對您也是有好處的不是嗎?周家又能做一次大善人了,又一次打響了企業的知名度,想想都覺得開心,不如就讓這雪再下的大一些,您說呢?」

  周景仰側目看了他一眼,哼哼了一聲,說:「老五,你讓我好生失望啊。」

  「是啊,我總是讓父親您失望,那麼從今往後父親便不要對我有什麼期望了吧,這樣您也就不會失望了,如何?」他側著身,單手抵在桌子上,長腿交疊腳尖頂在前面的台階上,坐姿十分隨意,手裡捏著酒杯緩緩的轉動著,白瓷的杯子裡只剩淺淺一點酒。

  周景仰微微眯起了眼睛,唇角微微揚起了一絲弧度,對於他的話不置可否。

  話音落下,兩人之間便陷入了一陣沉默,仿佛時間就此停止了一樣,誰都沒動,只有他們鼻間呼出來的白色氣體,證明著時間還在流逝。不知過了多久,周景仰才微微的動了動,身子往後靠了靠,側身將手裡的白瓷酒杯放在了桌上,笑說:「我們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坐在一塊喝酒了。」

  周衍卿笑了笑,噗通一聲手裡的杯子落在了桌子上,轉了個圈厚穩穩的停住,他抬眸看向了窗外,「是啊,畢竟我做了那麼多讓父親您失望的事兒,我便不好意思在您面前晃悠了,免得您心煩不是。」

  耳邊傳來簌簌的倒酒聲,周景仰臉上依舊噙著微笑,給自己滿了酒後,又伸手給周衍卿的杯子也滿上了酒,說:「放心吧,我不會放棄你的。我想,你總有一天會讓我驚喜,是吧?」

  他臉上的表情微微一僵,片刻才轉過了頭,看向了周景仰,他正好將手裡的白色瓷瓶放回爐子內,拿起了杯子,說:「來,我們碰一杯。」

  周衍卿與他的視線相撞,默了一會,才微微的挑了一下唇角,拿起了手邊的酒杯,伸手過去同他碰了一下,「希望會給您帶來驚喜。」

  「一定。」周景仰笑了笑。

  隨後,兩人便一同仰頭喝下了這一杯酒。

  由著周衍卿側了一下頭,周景仰便注意到了右邊臉頰上的抓痕,周衍卿注意到他的目光,抬手輕輕的摸了一下,解釋說:「大嫂弄的。」

  「她不該在留在周宅了。」周景仰微微一笑,「明知道跟她有點過節,就離她遠點。」

  「是嗎?我以為我跟大嫂大哥沒什麼過節,而且這次執意要趕走大嫂的也不是我啊。」

  周景仰但笑不語,之後周衍卿便也沒了話,兩人在頂層坐了許久,直到午餐竇蘭英上來叫人,父子兩才一道下樓。

  ……

  周衍卿晚上才回到橡樹灣,回來的也真是時候,一進門就開飯了,程旬旬見到他的時候,嚇了一跳,臉上那三道爪子印,在他白皙的臉上顯得尤為明顯。她便瞪著大眼睛一直瞧著,等他脫了身上的大衣和西裝,在她面前坐下,她才咬著筷子,小心翼翼的問:「你去嫖娼被人抓了?」

  「嗬,我要真去嫖娼了,也沒人來抓我。你來嗎?」

  程旬旬笑了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臉頰,說:「我來,也不會抓你的臉。」

  周衍卿撥弄了一下碗裡的飯,忽的又想起了江如卉那幾句話,心中頓時就有些不快,臉上的笑容也沒了。周衍卿其實並不相信這些,總不可能因為一個人的一句話,他們就真的不得善終的,這樣的話他們周家恐怕早就不復存在了,周家能做到今天這個成績,不可能一個人都不得罪。

  只是就江如卉那個樣子,那幾句話便像是一根針一樣,直接插進了他的心裡,讓他覺得十分不舒服。程旬旬見他沉了臉色,立刻就閉上了嘴巴,不再多言,只說:「吃飯吧。」

  「我去周宅了,這個是大嫂弄的。」他說。

  「她瘋了?」

  周衍卿冷哼了一聲,說:「差不多吧。」

  程旬旬不由皺了皺眉,往嘴裡扒了口飯,問:「江如卉的事情就一點迴轉的餘地都沒有嗎?非要把她掃地出門不可?」

  周衍卿夾了一筷子菜到她的碗裡,說:「別人的事情不要多管,總歸這些事情不會發生在你的身上。」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沒有說話,只微微揚了揚唇,衝著他淺淺的笑了笑,便繼續低頭吃飯。

  晚上,程旬旬洗完澡便靠坐在床上看書,衛生間的門敞開著,周衍卿站在裡面,湊在鏡子前看自己臉上的傷口,大概是因為熱水一泡的緣故,傷口都腫了起來,周衍卿看了又看,不由皺起了眉頭,暗暗罵了句髒話。由著房間內安靜,坐在床上的程旬旬便聽到了他嘀咕的聲音,聽不清楚在說什麼,但聽著那麼語氣,肯定不是好話。

  沒一會周衍卿就出來了,臭著一張臉,眉頭緊的都能夾死一隻蒼蠅了。

  他的位置正好把臉上的傷口赤裸裸的展露在程旬旬的面前,她用餘光瞥了一眼,那傷口都立體了,程旬旬一時沒忍住低笑了一聲,雖然已經及時用書本掩住了臉,可周衍卿還是聽見了,睨了她一眼,冷冷的說:「我受傷你倒是挺開心的。」

  「沒有沒有,我這是心疼,本來多好看的一張臉啊,我每天看著都開心。現在劃了三道口子,都不美觀了,我可傷心了,我還生氣呢,我要是沒有懷孕啊,我現在就跟大嫂去撕逼,你不方便對女人下手,我方便呀,我一定給你報仇。」

  周衍卿忍著笑,依舊冷著一張臉,說:「是嗎?既然那麼傷心,那你哭一個我看看。」

  程旬旬頓了一下,片刻還真的露出了一個哭臉,哭給他看了,周衍卿一下子就被她給逗樂了,伸手一掌蓋在了她的臉上,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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