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卿扭著頭看了程旬旬許久,腦海里不自覺的勾勒出一幅幅畫面,她一個人在家裡,『不小心』從樓上摔下來,尋求幫助無人應,便靠著一股子拼勁,自己從地上爬起來,打電話求救,甚至於在這樣的時刻,還能保持冷靜,在進入急救室之前交代張銳霖先不要驚動家裡。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她必須先所有人一步,將整件事了解清楚。
她考慮的很周到,萬一先通知了家裡,被有心人提前知道,過來跟醫生通個氣,那麼她誤食藏紅花的事恐怕就不存在了,大家都會認為她這次的滑胎,只是因為不小心從樓上摔下來造成了。至於彈珠嘛,大家一定會以為是小謙頑皮,在樓梯上玩過彈珠忘記收回去,才導致了這樣的悲劇。
誰會責怪一個小孩子?就算孩子真的沒了,頂多也是罵幾句,教訓一下,整件事就此不了了之了,再過一段時間,便在無人記得。孩子沒了,程旬旬必然也不可能再留在周家,她會被送走,然後從此以後,周家再沒有周五太太。
關於程旬旬的一切,會被抹的乾乾淨淨,周家依舊是名門望族,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正婦順。沒有什麼罔顧道德倫常的事兒,程旬旬便成了記憶中的人,不,連記憶都沒有。
誰又會真正去追究這件事是誰做的?是誰害了程旬旬肚子裡的孩子?周家上上下下,誰會在意這個?除了程旬旬,誰會在乎?就算是竇蘭英,頂多不過嘆一聲可惜,便再無後續。
她在周家唯一的一絲溫暖,早就隨著嘉樹的離開而消失了。
周家人一個個看著熱心真誠的樣子,可他們的心比誰都冷,比誰都硬!
她必然是看透了這一切,才拉著張銳霖不讓他告訴任何人,只是周衍卿在想,倘若她肚子裡的孩子真的沒了,她又會怎麼做?
她才二十二歲,能有這樣的心思,直叫人驚訝又覺得可悲,多少是少了她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爛漫。早早的理解這個社會有多黑暗,人心有多複雜險惡,並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兒。
周衍卿伸手,用手背輕撫她的臉頰,她的臉頰有點涼,可能是周衍卿的手溫比較暖,程旬旬竟不自覺的動了動腦袋,輕輕的蹭了蹭他的手。周衍卿看著她的樣子,不由勾了一下唇角,然而這個笑容稍縱即逝。
片刻,就斂了眉,眼神沉了幾分。
他正打算收回手的時候,程旬旬似是有隻覺一般,忽的伸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明明蓋著被褥,可她的手還是那麼涼,沒有什麼溫度。她皺了皺眉,嘴巴動了動,呢喃了一句。周衍卿沒聽清,竟不由自主的問道:「你說什麼?」
明明對著的是一個熟睡的人,這一問不過是多此一舉,她自然是不會回答他的。他稍稍掙扎了一下,想從她掌心裡掙脫出來,然而他只動了動,她便握得更緊了一些,並將自己的臉頰貼在了他的手背上。
「嘉樹,你等等……你再等等……」
這一次,周衍卿倒是聽清楚了,聽的清清楚楚。只片刻,他就一下抽回了自己的手,背過身去不再看她一眼。
他本想出去抽根煙的,可想了想還是不去了,拿了被褥躺了下來。奈何他人高馬大,躺在這樣的小床上,完全不能收放自如,就算是捲縮起來,也不舒服。他剛出來回來,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一下飛機就回到公司處理事情,好不容易處理的差不多了,卻又發生這種事兒,便馬不停蹄的趕過來。
好在之前他在家裡等程旬旬的時候,洗了個澡,期間還小憩了一會。說真的,這整整一周,他都沒睡多少時間,大部分時間不是在飛機上,就是在路上。現在好不容易能躺下來了,卻是這樣的環境,他這會也是被搞得沒了脾氣。
翻了個身子,仰躺著,稍稍一側頭,便能看到程旬旬垂在床邊的手,手背上有一條新鮮的傷口,看樣子像是被人撓的,而且這傷口還不淺。她的手不大,小小一隻,卻不似別的女人那般嫩白精緻,她的手上細小的傷疤很多,指間還有老繭,摸起來有些粗糙。倒是半分不像是個二十出頭小姑娘的手。
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的觸上了她中指的指尖,程旬旬這會睡的正熟,自然是無知無覺,根本就不會察覺到這小小的觸碰。
……
清晨,程旬旬是被一陣莫名的響動給嚇醒的,她是真的被嚇到了,那聲音來的突然又突兀,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砸在了地上,不知道的還以為出什麼事兒了。她睜開眼睛,隨即傳來的是一陣低低的咒罵,聽聲音頗為熟悉。
她轉頭,正好看到周衍卿從地上站了起來,而他的跟前放著一張被翻到的小床,還有落在地上的被褥和西服。周衍卿的表情很難看,看起來十分惱怒,程旬旬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這裡,她記得自己睡著之後,最後看到的人是清嫂,還看到張銳霖帶著被褥進來,這會怎麼就成了周衍卿了,他不是已經走了嗎?
她就這麼一言不發的看著他,也不主動開口詢問什麼,他現在明顯帶著一股子的起床氣,誰碰誰倒霉,程旬旬現在可沒那麼多精力去應付他。為了給他點面子,便默默的轉過了頭,不再看他,只看著窗外湛藍的天空。
周衍卿也確實覺得十分丟臉,從床上摔下來,能不丟臉嗎?見她轉過頭去,倒是鬆了口氣,可這心裡卻不那麼舒服,看著她沒有表情的側臉,生生壓下心裡頭的惱怒,彎身將摺疊床扶了起來,動靜鬧的挺大,明顯是蘊含著滿滿怒氣的,等收拾好了他便兀自坐在了沙發上,也不說話。
這病房內頓時陷入了沉寂,誰都不說話,程旬旬不說,周衍卿也不說,一個坐著,一個躺著,誰也不看誰,誰也不理誰。
期間周衍卿起身去上了個廁所,程旬旬趁機轉了一下頭,活動了一下筋骨,又往病房門口看了一眼,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眼中閃現了一絲焦灼,像是在等什麼人。
衛生間的門一開,程旬旬便又迅速的側過了頭,表情依舊冷靜。周衍卿掃了她一眼,也沒說什麼,逕自又坐了回去,這一整個晚上都沒睡好,現在時間還早,看了程旬旬一眼,便又閉目養神起來。
然而,此時此刻程旬旬的內心是焦灼的,她希望來個人,來個護士也好,可偏偏她醒的太早,不但房間裡靜悄悄的,連外頭都靜悄悄的。她咬了咬牙,又堅持了好一會,可終究是堅持不下去,轉頭往周衍卿的方向瞄了一眼,發現他閉著眼睛。
想了想,便動了動身子,想去摁護士鈴。然而,當她的手指快要觸到護士鈴的時候,閉著眼睛的周衍卿忽然就開口說話了,「你做什麼?」
程旬旬頓了一下,但還是摁下了護士鈴,「有點事需要護士幫忙,清嫂呢?」
他聞聲睜開了眼睛,轉過了頭,看臉上淡淡然的表情,想來剛剛從床上滾下去而帶來的怒火已經差不多消了,「昨晚我讓她回去了,你倒是還放心讓她在你身邊?」
「不然呢?讓你留下來照顧我並不現實。」
「可現在不是實現了嗎?」他挑了一下眉梢。
話音剛落,病房的門便被敲響,緊接著房門被推開,護士帶著甜美的笑容從外頭走了進來,程旬旬也是看出來了,這個醫院的護士顏值都很高,甜美可愛御姐等等類型應有盡有,倒是挺賞心悅目的。而且,這一個個的態度都很好,不但看著舒服,聽著也舒服。
「請問有什麼事兒嗎?」
「我……」
程旬旬只蹦出了一個字,周衍卿就打斷了她的話,衝著護士擺了擺手,說:「沒事,她只是不小心碰到了護士鈴,沒什麼事兒。」
護士過來看了看程旬旬的病例,點了點頭,說:「好的,九點多會過來給你打點滴,儘量少走動,好好躺著就行,那我先出去了,有任何事包括身體不舒服一定要及時通知。」
程旬旬擰著眉頭,還想說什麼,周衍卿已經站了起來,微笑著說:「知道了,謝謝護士小姐。」隨即,還十分禮貌的將人送出了門口,半分都不給程旬旬說句話的機會。
等他關上門回來,便徑直的走到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問:「有什麼事你可以跟我說,所以你找護士有什麼事?」
程旬旬氣紅了臉,「我不舒服。」
「哪裡不舒服?」
她擰了眉頭,深吸了一口氣,仍舊耐著性子,說:「你又不是醫生。」
「那我現在就去叫醫生,護士來回跑一趟,多浪費時間,你早該跟我說。」他說著,直接掏出了手機,「而且,我這裡有醫生的電話,更快更方便……」
「算了,我沒事。」程旬旬青著一張臉,憤憤的說。
「真的沒事?」
她搖搖頭,閉上了眼睛,說:「醒的太早,再休息一會。我想他們暫時不會對我怎樣,你先忙你的去吧,總不能讓你丟下公司的事情,專門在這裡照顧我。」
「現在還早,不急。」周衍卿看著她緊擰著的眉心,淡淡一笑,便又轉身走了回去。
大約過了十多分鐘之後,程旬旬逐漸淡定下來之後,忽然覺得身上一涼,她猛地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周衍卿放大的一張臉,心頭不由一驚,伸手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臂,說:「你這是要幹什麼?」
程旬旬現在也不敢過多的掙扎,便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把自己從床上抱了起來,一隻手牢牢的揪住他的手臂,猛地晃動了兩條腿,說:「你要幹嘛呀!」
周衍卿此刻的臉色並不好,不知道是昨天沒睡好的緣故,還是怎麼的。冷睨了她一眼,說:「你這麼動,就不怕尿褲子嗎?」
程旬旬臉頰一紅,抿了唇,眉頭深鎖,目光灼灼的看著他,鬧不明白他是怎麼知道她想上廁所的,她表現的很明顯嗎?可他也沒看她呀。正兀自琢磨呢,周衍卿已經抱著她進了衛生間,將她放下之後,說了聲『好了叫我』就出去了,順手還給她關上了門。
等她上完,順便漱了一下口,她沒出聲,周衍卿就自行開了門就進來了,程旬旬連連抗拒,他卻像是沒聽到一樣,直接把她抱了起來。
周衍卿抱著她出了廁所,正好這時,羅杏帶著徐媽過來了,手裡還拿著他的換洗衣服和洗漱用品,見著這一出,羅杏跟徐媽都怔住了,眼中滿是驚訝,旋即又識趣的低了頭。
周衍卿並不在意她們的目光,只掃了她們一眼,說:「來了。」隨後便抱著程旬旬走向了病床,小心翼翼的將人安放在床上,又親手替她蓋上了被子,抬眸看了她一眼,這會程旬旬的臉頰微紅,眼神飄來飄去的,看起來有幾分害羞。
「我找徐媽過來照顧你,周宅帶來的東西,你一樣都不要吃,就算是清嫂親自拿來的,也不要,知道嗎?」
程旬旬看了他一眼,輕點了一下頭,並未說話。
隨後,周衍卿便拿過了羅杏手裡的洗漱用品和換洗衣服進了衛生間,徐媽快步過來,將手裡的袋子放在了床頭柜上,伸手捏住了程旬旬的手,盯著程旬旬看了好一陣,拍了拍她的手背,說:「幸好沒事,沒事就好。昨晚上接到先生電話的時候,嚇死我了,都六個多月了,要是沒了得多疼啊。」
程旬旬的笑容有些疏離,只淺淺的笑了笑,並未多說什麼。
「我給你帶了吃的過來,我親手做的,你放心吃。」她說著就將床鋪搖了起來,放下了小桌板,將她親手燉的營養粥拿了出來,將調羹遞到了她的面前,笑說:「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程旬旬有些猶豫,但還是接過了徐媽遞過來的勺子。周衍卿出來的時候,就看到程旬旬手裡拿著勺子,攪動著碗裡的粥,徐媽站在一旁一臉疼惜的看著她,可看她的表情,倒像是徐媽在逼迫她吃東西一樣。周衍卿過去將手裡的袋子遞給了羅杏,並用眼神示意她出去等著,羅杏跟著周衍卿做事也有幾年了,一個眼神就瞭然於心,想了想便喚了徐媽一聲,帶著她一塊出去在門口守著。
周衍卿一邊整著衣袖一邊走到床邊,拉過了椅子坐在她的面前,不動聲色的看著她,不知道在等什麼,更猜不到他在想什麼。程旬旬攪動營養粥的手停了下來,轉頭看了他一眼,說:「醫院裡有給我準備餐點的,你也該知道這家醫院的標準,餐點絕對不會比家裡的差多少,而且……」
「而且最關鍵的是有保障,是嗎?」周衍卿雙手抱臂,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程旬旬所幸就放下了手裡的調羹,靠在了床上,側過頭看向了窗外,唇邊勾起一絲笑意,說:「可以這麼說吧,我現在的情況要是再吃錯東西,恐怕大羅神仙都救不了我了,我的孩子,我只能自己護著。」
「連我也不信?」
她輕挑了一下眉,並未說話,其實不用她親口說,徐媽熬的這碗營養粥她一口未動,就說明了她不信。
周衍卿笑,笑容里含著嘲諷,說:「醫院你就值得相信?真的值得相信嗎?醫院的食物經手的人更多,你真的覺得它會比徐媽親手做的東西更安全?」
程旬旬依舊沒有說話,可臉上的表情明顯陰沉了下來,她在忍,他是知道的。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她不可能對他半分惱意都沒有。
周衍卿等了一會,抬手看了看時間,便站了起來,拿起了小桌板上的瓷碗,用調羹攪拌了一下,舀了一勺放到嘴邊用唇抿了一下,溫度剛剛好,隨即便將勺子遞到了她的唇邊,說:「我不會害自己的孩子,真要害不用那麼麻煩,直接拉著你來醫院走一遭更方便,你說呢。」
勺子已經頂在了她的唇上,這一舉動顯然是非要她吃不可,程旬旬抿著唇,側頭斜了他一眼,而他卻揚著笑,像是哄孩子似得哄道:「乖,我餵你吃完就去上班了。」
她不動,他亦不動,兩人就這麼僵持著。約莫僵持了一分鐘左右,周衍卿收回了手,但臉上的笑容不變,說:「你確定不吃?那我便用我的方式來餵你了。」他說著,便吃了一口粥,然後將手裡的瓷碗放在了小桌板上,整個人靠了過來,雙手捧住了她的臉。
這特麼是要對嘴對餵啊!所幸程旬旬的雙手還是自由的,當他的唇即將要覆上她的唇時,她迅速的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終是妥協,說:「我吃,我自己吃。」
周衍卿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吞下了含在口中的粥,也沒有立刻掃開程旬旬的手,說:「我餵你。」
見他說話,她便拿開了捂住他嘴巴的手,並順手拉開了他捧著自己的臉頰的手,擰著眉頭,說:「我自己會吃。」
然而,周衍卿根本就不聽她的,抬手擦了一下嘴唇,先一步拿起了瓷碗,親自餵她。程旬旬無可奈何,只得任由他來喂,一聲不吭的一口一口將粥喝完,餵完一碗,周衍卿還覺得不夠,見保溫瓶內還有,便全部都倒在了瓷碗內,繼續喂,自然不會管程旬旬還要不要。
「徐媽跟了我有幾年了,可以相信,羅杏也一樣,我會讓她也跟著留下來照顧你,之後我還會給你找兩個保鏢,這樣你便可以放心了。還是那句話,我若不想要這個孩子,無論你怎麼防,都留不到現在。要不要信我,你自己看著辦,其實你現在就算不信我,也只能信我,你認為呢。」
餵完了程旬旬最後一口粥,將勺子放在碗內,順手還擦了一下她的唇角,轉身走到茶几邊上,將空了的瓷碗放下,隨手抽了兩張紙巾,擦了擦手指,說:「好了,我先去上班了,你好好休息,有事給我打……」
話未完,他便兀自戛然而止,哼笑了一聲,說:「也不指望你會給我打電話,走了。」
說完,他便出去了,正好就碰上了早早過來的清嫂,手裡還拿著食盒。他側頭對羅杏說了句話,便微笑著看向了清嫂,順勢就拿過了她手裡的食盒,說:「這一定是帶給旬旬的早餐吧?」
清嫂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想到周衍卿會有這麼個舉動,乾笑了一聲,說:「是啊,是我親手做的,全程一刻都沒有離開廚房,安全的。」
周衍卿點了點頭,但並未將食盒還回去,笑說:「有勞清嫂了,只不過旬旬已經吃過了,恐怕也吃不下這第二份早餐了,剛好我肚子正餓,清嫂一番心意也不好浪費,那我便不客氣的收下了,清嫂不介意吧?」
「自然是不介意的,怎麼會介意呢。本來就做了兩份的,裡頭有五爺的一份。」
「那更好,昨晚沒吃晚餐餓了一整個晚上,今個早上能全部補回來了,真好。時間不早了,那我先走了,謝謝清嫂了。」說著,便衝著清嫂揚了揚手裡的食盒,臉上噙著笑,而清嫂也只得勉強的露出一絲笑容。
周衍卿留下兩個人便走了,清嫂看了徐媽和羅杏一眼,微微一笑,倒也是十分友好,說:「是五爺吩咐你們留下來照顧旬旬嗎?」
羅杏點了點頭,說:「是的,我叫羅杏,您可以叫我小羅。」
徐媽和清嫂看起來差不多大,不過連周衍卿對清嫂都帶著敬意,徐媽便更是畢恭畢敬,說:「我姓徐,您叫我小徐就好。」
清嫂抿唇笑了一下,隨後便同她們一塊進了房間照顧程旬旬。
周衍卿在公司遇到了二爺周衍柯,昨晚老太太跟審犯人似得審了家裡的每一個人,程旬旬從樓上摔下來這事兒,自是上上下下都已經知道了。
兩人並肩站在電梯內,周衍柯面帶笑容,側頭看了他一眼,說:「旬旬怎麼樣了?昨個老太太在家裡大發雷霆了,把周家上上下下都折騰了一遍,連晚餐都沒顧得上吃。你瞧瞧,老太太對你的兒子多在意啊。」
周衍卿雙手背在身後,微微一笑,目視前方,「老太太對每個孫子都這麼在意,不奇怪。再說了,老太太眼裡不容沙子,十分在意周家子孫的品行,在我們堂堂周家內部發生這樣惡劣的事情,怎能不惱火?這不是敗壞了門風嗎?難道二哥不覺得奇怪,旬旬怎麼就無緣無故從樓上摔下來了。」
「更有趣的是,誰都沒看見,她還是自己上的醫院。她若是弱一點,等著人來救助,那這孩子恐怕早就沒了。」
周衍柯點頭,「這事兒昨個到有人承認了,是小謙在樓梯上玩彈珠,玩兒完了就走開了,保姆正好不在身邊正在廚房給小謙說吃的,沒來得及把彈珠收起來。也巧了這個時候旬旬正好準備出門,匆匆下樓,這不那彈珠是透明的,她也是走的太急沒看到就摔下來了吧。這換任何一個人踩著都會摔下來。」
「小謙本就頑劣,也有可能是故意撒了一地的彈珠想整人,總歸不管是有意無意昨個是被老太太狠狠教訓了一頓,那屁股都被打腫了,現在又被關在屋子裡。」
周衍卿微微眯了眼眸,並未接話,周衍柯暗暗看了他一眼,笑說:「這小謙是哪尤茜的孩子,這尤茜又是老四媳婦公司的人,我記得前些日子那安盺帶著尤茜來過一次周宅,聽說還單獨同小謙處了一陣,還特意支開了保姆。現在的小孩子,都聽媽媽的話。」
「嗬,二哥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周衍柯抬手拍了拍周衍卿的肩膀,笑道:「你明白的,你那麼聰明怎麼會不明白呢,再告訴你一個事兒,你就更明白了,老四現在接受的那個廠子,經過他的管理,開始有起色了。好像還接了個單子,不但能給公司賺不少錢,據說還有壟斷的趨勢。若是這一塊的製作他能壟斷成功,你覺得老四在裕豐的影響力會增加多少?」
「你是想說旬旬這事兒是四哥在背後搞鬼,對吧?可是二哥,你似乎忘記了,四哥應該是很高興我娶旬旬的,又為何要害這孩子呢?」
周衍柯微微一笑,說「我說的可不是老四,我說的是安盺。」
周衍卿轉頭對上了他高深莫測的笑,他們對視了數秒,他便轉開了頭,收回了手雙手背在了身後,繼續道:「不過旬旬好像還誤吃了藏紅花是不是?今個早上容萍跟我說,前些日子她聽聞大嫂買過藏紅花,聽著還挺巧的啊。說起來大嫂一直對旬旬有偏見,因為嘉樹還有那百分之十的股份,對旬旬可謂是恨之入骨,這肚子裡的孩子更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想想以往她在周宅的地位,現在呢?因為老太太罩著,她見著旬旬還得賠笑,她這心裡自然是不服的。不久之前,兩人不還鬧了一次矛盾,大嫂還甩了旬旬一耳光,你不知道嗎?旬旬沒跟你說?」
周衍卿沒說話,正好這個時候電梯停了下來,電梯門開,周衍柯便整了整衣服,往前走了一步,轉頭看了周衍卿一眼,皺了皺眉,說:「其實誰都知道沒了程旬旬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對你是有好處的,其實我很好奇,究竟是誰那麼好心,要那麼吃力不討好,替你『除障礙』呢?老五,我還真是嫉妒你,好像誰都在幫著你似得。」
說完,周衍柯勾了一下唇,便出去了。
電梯門緩緩關上,周衍卿臉上的笑容落了下來。
……
竇蘭英坐在茶室內,她今天自己煮茶品茗,容萍畢恭畢敬的坐在她的對面,低垂著眼帘,眼觀鼻鼻觀心,雙手交疊放在腿間,暗暗的瞄一眼老太太的臉。她臉上沒什麼表情,低著頭擺弄著手裡的茶杯,旁邊站著照顧小謙的保姆和平日裡給程旬旬頓補品的傭人,兩個人均是戰戰兢兢的,眉宇之間染著一絲緊張。
茶室內香氣四溢,一切看起來風平浪靜,相比昨天,今天的老太太平靜多了,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容萍又暗暗的看了她一眼,不由的緊了緊皮,暗自吸了口氣。
昨天從醫院裡回來的時候,正是帶著滿腔的怒火而來,並衝著所有人放了狠話,還讓人通知了老爺子,然後全家人都面面相覷的坐在大廳內等著老爺子來。
老爺子相對冷靜一些,有條不紊的處理這件事,不過竇蘭英性子有些執拗,老爺子勸了許久,她才鬆動了一些,不然昨天這一大家子都要餓肚子。最後一家子熬到快凌晨,老爺子才終於把人勸回了房間,由此一家子才散開。
然而,這一個晚上又有誰睡的好呢,每個人都在想,這人究竟會是誰呢?
「你也覺得這藏紅花是如卉乾的?」竇蘭英將茶盞放在了桌子上,拿起了茶壺斟滿。
容萍尷尬一笑,說:「我自然是不信的,只是……」
「只是證據都指向了她,說不是都覺得牽強。」她說著,側頭看向了站在一側的傭人,目光深沉,看了許久都沒有說話。
這時,茶室的門被敲響,江如卉的聲音在外面響起,竇蘭英應了一聲,旋即門就開了,江如卉從外面進來,見著裡面站著的幾個人,當下心裡就一沉,步子頓了頓,這才硬著頭皮走了過去,站在了竇蘭英跟前,說:「媽。」
竇蘭英抬眸看了她一眼,面容沉浸,江如卉被她看的發毛,雙手緊緊的交握在一塊,用力的吞了口口水,乾笑了一聲,說:「旬旬的事兒又頭緒了嗎?究竟是誰那麼狠心。」她說著,便用餘光看了容萍一眼,然而容萍只低著頭,沉默不語。
竇蘭英喝了一口茶,身子往後一靠,笑說:「我也想問問她,究竟為什麼那麼狠心,自己也是當媽的人,怎麼就能那麼狠心呢。」
此話一出,江如卉心裡咯噔了一下,想笑卻再也笑不出來了,終於是抬眸看了竇蘭英一眼,老太太的眼神十分銳利,只一眼江如卉心下便涼了,雖然知道沒什麼用,但還是要爭辯一下。
「如卉,過了一天一夜,想明白了嗎?」
江如卉乾笑了一聲,搖了搖頭,說:「想明白什麼?媽,我怎麼不明白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明白嗎?是真的不明白呢,還是到了現在還不願意承認,事情既然已經出了,想瞞是瞞不住的。到了這種時候,還要再裝下去,撕破臉就不好看了。」竇蘭英不動聲色的看著她,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眉心微蹙,眸光淡淡地。
「媽,您還是不要繞圈子了,我沒那麼聰明,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竇蘭英的目光瞥向了一直站在邊上的傭人一眼,揚了揚下巴,說:「這人你應該不陌生吧。」
江如卉轉頭,正好那傭人也抬頭看向了她,兩人的目光相觸,江如卉便皺起了眉頭,冷然一笑,說:「你別告訴我,你是我的人。」
「大太太,我已經都跟老婦人說了。對不起,我不想坐牢。」
江如卉哈哈的笑了起來,轉頭看向了竇蘭英,指著這傭人的鼻子,說:「媽,你不會相信她的話吧?我雖然笨,但還不至於那麼笨,整個周家的人都知道我跟程旬旬不和,我極討厭她,又怎麼可能冒著風險還做手腳呢?我有病嗎?」
「你確實有病。你說的不錯,但恰恰是這樣,你認為我們會想的很複雜,覺得你不會那麼傻,你才大著膽子做這件事,因為你已經想好了要嫁禍給容萍,藏紅花是你托她幫你買的,對吧?而她最開始說的是容萍,並不是你。可惜,你跟她暗地裡見面的事情,早就被人撞見了,你以為避開外面的攝像就不會有人知道了嗎?」
那傭人深深低下了頭,小聲的說:「大太太,您就別狡辯了……」
「你給我閉嘴!你算什麼東西!我跟你統共見過幾次?講過幾句話,你自己心裡清楚!」江如卉終歸是沉不住氣,「媽,你現在是認定了這事兒就是我做的是嗎?」
「不但是藏紅花,連著小謙也是在你的算計之內吧。」
江如卉表情一僵,片刻便哈哈笑了起來,這笑聲里充滿了諷刺,搖了搖頭,轉頭看了那個保姆一眼,抬手指著她的鼻子,說:「她說的?」
保姆看了她一眼,迅速的底下了頭,這個反應很明顯,是她說的。
「這是想讓我做替罪羊了,老太太這就是你的公平嗎?這就是你說的一定要查出真相嗎?這是真相嗎?」
老太太仍舊鎮定,臉上的表情從始至終都沒有變化,瞥開了視線,說:「你可以不認,但我絕對不會允許我兒子身邊留著這麼一個心腸惡毒的女人。」
江如卉一驚,猛地瞪圓了眼睛,一口惡氣猛地竄了上來,「你……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你想讓我跟衍松離婚?」她不可置信。
這時,茶室的門再次被敲響,外頭的人沒有說話,直接開門走了進來。竇蘭英皺了一下眉,側頭往外看了一眼,便看到周衍卿面帶淺笑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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