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旬旬坐在位置上一時之間有點反應不過來,這完全是不按照常理出牌啊,他這樣上門來找她,不可能僅僅只是找她吃個飯那麼簡單啊。Google搜索程旬旬仰頭與他對視半晌,才猛然收回了視線,輕咳了一聲,伸手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怎麼?是還沒吃飽?」周衍臻單手搭在桌子上,手指微動,笑說:「要不然再點個甜點,不用害羞,想吃什麼只管跟我說,不用客氣,這頓飯是我應該請你的,不用拘束。」
程旬旬乾笑,還是露出了一副茫然的表情,「四叔,我不是特別聰明,真的不知道你話里的意思。你請我吃飯是我的榮幸,至於所謂的應該,其實我跟四叔之間,一直以來也沒什麼過多的接觸,這一個『應該』真的讓我有點摸不著頭腦。」
「而且,我一點兒也沒想到四叔會親自上門來找我,我還真有點受寵若驚。」她微微一笑,站了起來,拿起了手袋,往前走了一步,說:「謝謝四叔今天的款待,等下回再有機會,我一定回請四叔你一次。」
周衍臻輕淺一笑,點了點頭,不動聲色的走到她的跟前,「其實這裡也沒有別人,你沒必要一直不停的跟我撇清關係,就算你撇乾淨了,誰會知道呢?」
程旬旬笑,說:「我怎麼會跟四叔撇清關係,我跟四叔之間,一直都是長輩和晚輩的關係,四叔不嫌棄我,我又怎麼可能會主動去撇清跟四叔的關係呢。自打我進了周家的門以來,我就一直把自己當成周家人,而周家的每一個人都是我的親人。你們都願意承認我,我又怎麼可能會去跟你們撇清關係呢。」
周衍臻抬手弄了弄襯衣的袖子,唇角一勾,抬起了眼帘,目光與她對視。程旬旬倒是沉得住氣,眼中帶笑。
「這種話說一次兩次,我當你是可愛,但次次都這樣,那就是不識時務。你不用在我面前裝無知,我知道那天酒店裡你聽到我們說話了,本來我還以為會費一番波折,倒是沒想到你竟然玩了一個順手推舟。不但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幫我瞞住了,還把自己給灌醉了。」
他笑著,目光慢慢往下移,落在她的肚子上,「說真的,當時我本來打算收手了,不過看到你那麼配合我的份上,我還是成全了你,其實我也是很想看看你究竟會怎麼做。倒是沒想到你會這麼大膽,並且還會在嘉樹的葬禮上曝光這件事,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上。」
「程旬旬,你怎麼就那麼肯定老五會站住來呢?」他在她的面前來回走了一圈,包間內很安靜,安靜到她能夠聽到皮鞋踏著地面的聲音,踢踏一聲停住,他回頭眼中帶著一絲淺笑,說:「平日裡看起來不起眼的人,倒是把很多事情默默都看在了眼裡啊。不過,旬旬啊,要是沒有我的幫助,你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柳暗花明,找了個更好的依靠,你說呢?」
「我……」
「所以啊,事情到了今天這一步,算是咱兩共同促進而成。所謂一榮俱榮一亡俱亡,聰慧如你,應該能明白是什麼意思。你想跟我撇清,是不可能的。」
程旬旬皺了眉,臉色白了幾分,抿了抿唇,一時之間被他的這番理論給混淆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挺起了腰杆,說:「我不明白,結婚那天我是太開心了,多喝了幾杯才醉的……」
「那你敢說你沒有看到我跟別人在暗角說話?」
「我沒有。」程旬旬不自覺的捏住了自己的衣角,周衍臻逼近了一步,她便條件反射的往後退了一步,與他保持安全距離,靠的太近會沒有安全感。
「你有。」他說的淡淡的,可那口吻卻十分篤定,完全是一副不容置喙的態度。
「我沒有。」程旬旬的聲音有些發顫,但看起來還是足夠冷靜,但心裡已經開始亂了。
他的看著她,閉上了嘴巴,雙手背在身後,又往前走了一步,程旬旬猛地往後退,後腳跟踢在椅子上,發出刺耳的聲響,這氣氛一下就緊張了起來。程旬旬猛地回頭,扶住了椅子,沒讓它倒下去,回頭的瞬間她皺了皺眉,眼神飄忽了一下。
對付這些人,她的道行是遠遠不夠,她將椅子擺正,一步跨到了椅子的另一側,衝著周衍臻微微一笑,說:「四叔,我是真的沒有在婚禮上看到你跟什麼人說話,而且四叔你這樣說的話,這件事原來是你給五叔和我下的套!原來是你給五叔下了藥,然後讓人把他弄到我的房間裡的,你怎麼能這樣做,五叔是你弟弟,嘉樹是你侄子。就算你不把我當家人看,也不能這樣做啊!這不是陷我們於不義嗎!」
程旬旬慢慢的蹙起了眉頭,露出一抹不可置信的表情,而周衍臻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唇邊噙著一抹淺笑,抬手摸了一下唇角,一隻手搭在了椅背上,身子稍稍往前傾,笑容裡帶著一抹揶揄,說:「旬旬,你可能不知道,酒店是有攝像頭的。而你,正好就入了鏡頭,你說你到底有還是沒有呢?」
程旬旬聞聲臉色一白,整個人像是被人無情的潑了一盆冷水,從頭涼到腳。她雙手緊緊捏住包包,用力的吞了口口水,想笑,卻再也笑不出來了。
周衍臻站直了身子,雙手抱臂,眉梢微微一挑,笑說:「旬旬啊,你演戲倒是不錯,看樣子應該是個撒謊高手了。」他低垂了眼帘,看到手臂上落著一根髮絲,輕輕一吹就將其吹開了,「也不能怪你,畢竟你的出身就擺在那裡,跟著騙子混生活,怎麼能指望你會有實話。剛剛那表情,倒是演的惟妙惟肖的,我都差一點要當真了,很棒。」
他說著,還給她比了個大拇指。
程旬旬這會整顆心都涼了,默了一會,才幹笑了一聲,說:「四叔說的對,我就是滿口謊言,那麼請問就算那天我說出來了,又有誰會相信呢?畢竟是沒影子的事兒,誰會信?四叔你隨便一句,我就成罪人了,畢竟在你們眼裡我依然是個外人,光憑我一句話,誰會信?我想可能連嘉樹都不信我,我又怎麼可能這麼傻乎乎的去說?」
「所以你乾脆就把自己灌醉了?好讓我肆意下手?旬旬,你要為你自己的行為負責,想從中撇清,就沖你明知道會遭人算計,可還是把自己灌醉這一行為,就不可能撇乾淨。歸根結底,倒是我被你利用了一把,你卻是把自己撇的乾乾淨淨的。但是呢,我也不會那麼愚蠢,一個人把這事兒扛下來,不然對我可不公平,其實我覺得我也挺無辜的,不過就是想試探一下你而已。」
話音未落,他忽然靠了過去,程旬旬條件反射的往後,周衍臻卻快她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稍稍一用力,將她往自己的身前一拉。程旬旬猛地抓住了椅背,由著他的力道很大,腳站不住倏地往前,膝蓋重重的撞在了椅子上,緊接著便連任帶椅子往前傾了過去。
椅子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就差一點兒,程旬旬的腦袋就要撞在他的胸口上了,所幸是穩住了。他也稍稍用了點力氣,幫她穩住了重心。
程旬旬站定,想要掙脫開他的桎梏,可他的手就像是枷鎖一樣,根本就掙脫不開。他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依舊同剛剛一樣,噙著淺談的笑,就這麼看著她掙扎,看著她偽裝起來的表情一寸一寸的裂開,露出驚慌失措的真實表情。
「你放手,這件事跟我沒有關係,我才是受害者。」她再度掙扎,但依舊只是像個小丑。
半晌,他忽然伸手,程旬旬擋了一下,然而他的手卻徑直的伸向了她的口袋,她心裡一急,一把緊緊的扣住了他的手,許是因為緊張,她的力道很重,指甲幾乎嵌進他的肉里。他卻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梢,側目看了她一眼。
她眉頭深鎖,眼中是難掩的驚慌,連聲音都控制不住的抖了起來,說:「你要做什麼!」
「不幹什麼。」他微微一笑,眼神一冷,下一秒程旬旬就吃痛的叫了起來,他竟然強行扭過了她的手腕,那一瞬間,程旬旬幾乎能聽到骨關節相撞的聲音,痛的她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她一下就鬆開了手,再沒有力氣去阻止他的行為,他的手伸進了她的口袋裡,將裡面的手機拿了出來,看了一眼,唇角上揚,將手機屏幕轉向了她,說:「想用這個錄音來證明自己的清白?想徹底的撇清?想做受害者啊?」
程旬旬再也掩飾不住心裡的怒意,惡狠狠的瞪著他,說:「這本來就是你的計謀!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本來就是受害者!不用想!」
周衍臻鬆開了手,摁下了停止鍵,並將這段錄音保存了下來,然後開始重放,沒一會,手機里就傳來了他們之間的對話。程旬旬捏住了自己左手手腕,剛剛他一點兒也沒有手下留情,她都懷疑自己有可能被他弄骨折了,實在是太疼了。
她的臉色都有些發青,他們之間的對話還在繼續,程旬旬一邊揉著手腕,一邊偷偷的掃視一眼周衍臻,看著他手裡的手機,不由暗暗的咬了咬牙,想找個機會將手機搶過來,然後逃跑。
她乖乖的站在原地,吸了口氣,說:「四叔,你說吧,你究竟想怎麼樣?別跟我賣關子了,我這樣的小嘍嘍,根本鬥不過你,也根本就猜不到你話里的意思,不如就明明白白的說出來,咱們都不要猜來猜去了。」
「你今天來找我,總不可能是單純為了吃飯,或者說試探我,這都沒必要。」
周衍臻並沒有摁停手機錄音,耳邊依舊伴隨著他兩的對話,聽著就陰陽怪氣的,而她的話里也是漏洞百出。
「我倒是覺得我說的很清楚了,而你也不可能不明白,當然你若要是這樣執意的裝下去,倒也無所謂……」
程旬旬趁著他說話分神的空檔,猛地伸手去搶他手裡的手機,用力的扯了兩下,卻沒能從他的手裡把手機搶回來,兩人一下就僵持住了。他幽幽的側頭,目光與她相對,片刻伸手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腕,然後將手機放在了她的掌心裡,繼續道:「反正你只要知道,如果這件事被捅出去了,我若是遭殃,你會比我更慘。」
「放心,這東西我不跟你搶,也不刪。你想哪去給誰聽都沒問題,只要你敢。」他說完,就鬆開了手,雙手插在了褲子口袋內,神情是那麼坦然,一絲危機意識都沒有。
程旬旬將手機緊緊的捏在手心裡,抿著唇不說話。
包間內安靜到落針可聞,好一會,她才一屁股坐了下來,將手機放在了桌子上,伸手拿過了桌子上的茶杯,仰頭一口就喝完了,然後重重的砸了回去,說:「我不敢,我怎麼敢,明知道是雞蛋碰石頭,自毀的事兒,我怎麼可能會敢。」
周衍臻走到她的身側,伸手搭上了她的肩膀,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笑了笑,彎身湊到她的耳側,說:「所以從今天開始,你要牢牢記住自己究竟是誰的人。」
程旬旬沒有說話,只低垂著眼帘,緊緊的捏著茶杯,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就這麼靜靜的坐著,不說好,也不說不好,但不說話也表示是默認了。
周衍臻側目看了她一眼,站直了身子,摁了一下服務鈴,沒一會經理就親自過來了,輕叩了兩下門,旋即就推門走了進來,畢恭畢敬的站在一側,問;「請問還要上點什麼?」
「再來一份甜點,至於口味你問她。」他說著,抬手虛指了一下程旬旬,隨即便走向了窗戶邊上的炕座,過去之前,還不忘在程旬旬的肩膀上重重的摁了一下,像是在警告什麼。
那經理走到程旬旬的身側,同樣恭恭敬敬的,問:「請問小姐想吃點什麼呢?或者有什麼偏好?」
程旬旬抬眸,微微一笑,說:「沒有特別的偏好,好吃就行。」
「好。」她稍稍低了一下頭,就退了出去。
出去之前,周衍臻還吩咐她泡一壺茶進來。
沒一會,經理就送了茶和甜點進來,是一枚芝士蛋糕。包間內再次陷入沉寂,程旬旬拿著小勺子,一點一點的吃著,而周衍臻則兀自品茶。兩個人各做各的事情,竟然顯得意外的和諧。
離開的時候,周衍臻對她說了句話,他說:「你要是有能耐騙的周衍卿一無所有,把他手裡的一切都變成你的,那才是你的成功。」
程旬旬嗤笑,回道:「四叔真會開玩笑。」
周衍臻不置可否,聳了聳肩,說:「我沒有開玩笑,這是我讓你做的事,不用急於求成,慢慢來,反正日子還長。」
她斂了笑,走到門口就停住了腳步,「四叔,你可真看得起我,可惜我的騙術還沒來得及出師,就被師父賣到你們周家了。騙術不精,這麼有難度的事兒,恐怕是做不到。」
他只是笑,伸手輕輕的推了一下她的背脊,提醒道:「他最大的弱點就是感情用事。」
……
周衍臻只開車送她到了市內交通方便的地方,程旬旬解開了安全帶,畢恭畢敬的說:「謝謝四叔請我吃午餐,我吃的非常好。」
「嗯,回去的路上小心。」
「我會的。」程旬旬點了點頭,旋即就推開車門下車,同他說了一聲再見之後,就關上了車門。
周衍臻沒有做過多的停留,就開著車走了,很快車子就沒入車流。程旬旬站在街邊,看著眼前這車來車往的城市,心裡頭冰冰涼的。深吸了一口氣,又重重的吐了出來,手指觸到微微隆起的小腹,愣了一下,慢慢的伸手覆蓋在了小腹上,難得她的世界裡,還有那麼一個能夠讓她稍微開心一點的人。
即便他現在還很小很小。
程旬旬在街邊站了一會,看了看附近的建築,發現了附近竟然有一家母嬰店,心念一動,程旬旬就在店裡逛了好一陣。店面還挺大的,裡面一應俱全,小寶寶從出生到兩三歲可以用的東西,這兒全都買得到。
而且每樣東西都小小的,特別可愛。程旬旬這性子裡本來就有小孩的一面,她這個年紀稱為少女也不為過,自然也很喜歡這種小小的玩意兒,再加上她現在還懷孕了,作為一個女性,在這種時候不論年紀,自然而然就充滿了母性。
程旬旬還在店裡碰到了一個孕婦,已經七八個月了,肚子很大,也是一個人出來的。兩個人湊在一塊看下孩子的衣服,沒一會就搭上話了,一來二去兩人倒是聊熱絡了。並各自詢問了一下肚子的情況。
孕婦比程旬旬大好幾歲,而且現在懷著的是第二胎,知道的自然是比她多,然後就給她講了好多懷孕時候要注意的事情。說著說著,她忽然停了下來,轉身走到了程旬旬的身側,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
程旬旬愣了一下,兩個人畢竟是剛剛認識的,再怎麼一見如故,忽然上手總是有些不習慣的。程旬旬條件反射的避了一下,笑了笑,說:「怎麼了?」
「四個多月是吧?」
「是啊。」
她聞聲,賊兮兮的笑了起來,一下將她扯到了一角,湊到她的耳側,輕聲說;「你們這些小年輕,那方面一定特別強烈。現在四個多月,你倒是可以讓你老公適當的釋放一下,就是別太瘋狂就行了,還有記得帶保險套。」
程旬旬一聽,臉頰騰的一下燒了起來,笑的尷尬。
「不用害羞,又不是第一次,這都嫁人了,還那麼害羞呢。不過你可能是年輕,到了我這個年紀啊,就不會了。」
說著,她就拉著程旬旬去看別的了。
程旬旬提著大包小包回到瑞景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推開門,玄關處亮著燈,旁邊還整齊的放著一雙男式皮鞋。她頓了一下,提著東西進門,順手關上了門,往客廳看了一眼,就發現周衍卿坐在沙發上。
他竟然那麼早就回來了,她換了鞋子走了過去,將買回來的東西放在了沙發邊上,整了整衣服,坐在了一側的單人沙發上,甩了一下頭髮,說:「你今天回來的好早。」
周衍卿聞聲轉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她堆在一旁的東西,笑說:「出去逛街了?」
程旬旬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買回來的東西,點了點頭,說:「是啊,家政阿姨中午沒過來,我等了很久,實在等不住就出去了。」
「噢。」他輕點了一下頭,轉開了視線,沒再問什麼。
可程旬旬卻莫名覺得有點不安,總覺得周衍卿應該會知道點什麼,可周衍臻若是真的要找她合作,按照他的能耐,也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來找她。兩個人都是人精里的人精,她一個也得罪不起,可她終究是要得罪一個的。
她側過身子面向電視,片刻又轉頭看了廚房一眼,這才發現家政阿姨正在裡面做飯,這會的氣氛安靜的她有點喘不過氣來,默了一會,她起身去給自己倒了杯水,又沒話找話,說:「五叔你今天回來的好早。」
「今天晚上沒有應酬,下班就早點回來休息了。」
「對,是該好好休息一下,勞逸結合嘛,錢是賺不完的,身體最重要。前兩天看你都很晚才回來,還喝酒,很傷身的。」
周衍卿聞聲,唇角泛起了一絲極淺的弧度,轉頭看了她一眼,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說:「知道了,我會注意的。你也是,懷孕了就不要一個人出去,萬一出個什麼事兒,一傷就傷兩個,我會心疼的。」
程旬旬臉上的表情一滯,這周衍卿此刻的畫風有點不對啊,這一句心疼,程旬旬感覺頭頂上打了一聲響雷,感覺自己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被劈。她直勾勾的看著他,他並沒有轉過頭,但大概是感覺到她的目光,雙腿一抬,交疊著擱置在了茶几上,說:「看什麼看?」
「你好看啊。」
周衍卿單手支撐著下巴,轉頭看了她一眼,輕笑了一聲,抬手衝著她招了招手,說:「過來。」
程旬旬想了想,還是起身走了過去,坐在了他的身側,「怎麼了?」
「買什麼了?」
「噢。」說到買的東西,她倒是有些小開心,將袋子扯了過來,把裡面的小東西一樣一樣的拿出來給他看,說:「我逛街路過母嬰店,就進去逛了逛,雖然我知道還很早,但還是忍不住買了一些。你看這些衣服,超級可愛有沒有!」
說著,程旬旬就開始跟他聊起家常了,一邊把那個孕婦大姐說給她的小常識跟他說了一遍,還把從大姐那兒聽來的八卦趣聞也分享給了周衍卿。其實都是一些家常小事,程旬旬也沒想太多就給他說了,也沒考慮他是否感興趣。
「噢,對了,還有一件特搞笑的事兒。話說少婦是不是都特別開放?或者說是結過婚生過小孩的女人都特別奔放?你猜那個大姐跟我說了什麼?」
周衍卿依舊單手支撐這腦袋,目光從電視屏幕上轉到了她的身上,說:「什麼?」
「她竟然提醒我,懷孕四個多月可以啪啪啪,你說是不是很好笑!你說我找誰啪啪啪去?就算能啪啪也沒人跟我啪啪啊。」程旬旬一邊說一邊笑,說完還沒過半分鐘,她就一下停住了笑,轉頭看清楚了坐在身側的人,猛地瞪大了眼睛。
周衍卿依舊保持這原來的姿勢,就這麼深深的看著她,那眼神分明就是在看神經病。程旬旬咳嗽了一聲,乾巴巴的笑了兩聲,明知故問,「不好笑嗎?」
「你覺得呢?你這是在提醒我什麼。」
程旬旬沒理會他後半句話,收起了笑容,迅速的換上了一本正經的臉,說:「嗯,不好笑。」
緊接著就丟了手上的嬰兒服,摸了摸肚子站了起來,一邊往廚房走,一邊說:「好餓啊,阿姨能開飯了嗎?」
周衍卿看著她的背影,哼笑了一聲,餘光瞥見她丟在一旁的衣服,將手裡的遙控器放在了沙發扶手上,伸手將那衣服提了起來,這衣服小的感覺只有他一個手掌那麼大,布料很軟,摸在手裡十分舒服,他又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袋子,真是買了一大堆小玩意兒,連玩具都有。看樣子,她是準備自己先玩一陣。
他嗤笑了一聲,就將那小衣服丟在了一旁。
家政阿姨做完飯就走了,餐廳內吃飯就他們兩個,程旬旬多少還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周衍卿自然是看的出來她的異樣,但並沒有拆穿,只安靜的吃飯,偶爾夾菜到她的碗裡,讓她葷素搭配,別只吃葷菜。
程旬旬吃的有點慢,沒一會這碗裡就起了個小山包,她咬著筷子看了周衍卿一眼。
正好被周衍卿看到,他夾了一塊肉到她的碗裡,說:「吃完再看,我暫時跑不了,你還有很長時間可以看我的臉,不急於一時。」
程旬旬聽他這麼說,一時沒忍住噗嗤一笑,就開始低頭吃飯。才吃了幾口,心思又不在飯碗上了。周衍臻的話一直在她的耳邊迴響,兩個人里她必須要選擇一個,表示忠心。這一腳踏兩船,遲早是要翻船的。
而且她自認沒那麼好的本事在中間當夾心餅,並且還能夠全身而退,再者周家的情況那麼複雜,那麼明戰暗鬥一觸即發,就他們的疑心病,不表現出百分之百的忠心,恐怕也得不到他們的信任。
想把兩個人玩弄於鼓掌,兩邊利用,她程旬旬還太嫩,顯然是做不到的。
她一邊吃飯,一邊時不時的偷看周衍卿一眼,心思幾轉。飯後,程旬旬收拾碗筷,然後洗碗。
晚上,兩人又十分和諧的坐在客廳里,周衍卿看電視,程旬旬則一邊看電視一邊做她的手工活,繡十字繡有一個好處,不用動腦,能想別的事兒,還不被人發現。
兩人各做各的事情,誰都沒有打擾誰。
不知過了多久,周衍卿的手機響了起來,是陸靖北來的電話。他一邊接了起來,一邊起身走開了,程旬旬只用餘光看了他一眼,繼續假裝認真做自己手上的事兒。
周衍卿走進書房,關上了門,說:「怎麼說?沒查到?」
陸靖北低笑一聲,說:「那么小看我,要讓你失望了,我查到了。」
周衍卿挑了一下眉,這是他沒想到的事兒,「是誰?」
「安盺。」
周衍卿抿了唇,一時沒有說話,他微微皺起了眉頭。
陸靖北等了好一會,都等不到周衍卿開口,便笑了笑,說:「怎麼?她匿名給你發簡訊了?這架勢是想跟你複合啊?」
「不是。」
「說真的,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問你。如果,我是說如果,現在安盺跟你四哥離婚,回頭要跟你在一起,你還會跟她在一起嗎?」陸靖北問道。
周衍卿幾乎沒都沒想就說:「沒有如果。」
陸靖北說:「假設,別說沒有假設。」
「不會。」
陸靖北瞬間鬆了口氣,他這個舉動很明顯,連電話這頭的周衍卿都聽出來了,正想開口詢問的時候,電話那頭就傳來了容政罵娘的聲音。
「拿我打賭啊?」
「沒有,作為兄弟關心你嘛,我跟容政一致認為你不能吃著回頭草,但怕你執迷不悟,人家安盺勾勾手指,你就屁顛屁顛的跟著走了……」
周衍卿沒讓他把話說完,就直接把電話給掛了。將手機丟在了書桌上,順手拿起了桌上的一包煙,拿了一根抽了起來,轉身站在了窗前,看著這墨色的夜空,今晚的月亮還挺亮的。
……
深夜,程旬旬開了房間的門,輕手輕腳的走到周衍卿的房間門口,挺直了背脊,深吸了一口氣,抬手輕叩門板。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大半夜說,她只知道這件事不能隔夜,過了一夜就不一樣了,必須速戰速決,不然這一個晚上她都別想睡覺了。
程旬旬站在門口等了一會,裡頭一點動靜都沒有,她猶豫了一下再次敲門,這一次敲的重了點,可依舊沒有人回應她。現在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他應該是睡覺了,估計就算聽見敲門聲,他也不樂意起來開門。
她想了想,又跑回了房間拿出了手機,就憑著一股子勁,毫不猶豫的撥通了周衍卿的手機號碼,但依舊是沒人接聽。程旬旬不死心連著打了兩次,一次都沒通。她捏著手機,愁容滿面,身子往後一倒,躺在了床上。
抬眼的瞬間,她嚇了一跳,一個激靈猛地站了起來,轉身看向不知什麼時候進她房間的男人,兩人隔著一張床,面對而站。周衍卿穿著菸灰色的長袖汗衫,袖子挽到臂彎處,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與她靜默對視了數秒,才開口,「你找我?」
「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進來多久了?」程旬旬有點緊張,「你……你怎麼走路都沒有聲音的。」
「噢,你找我什麼事?」他並沒理會她的話。
程旬旬站直了身子,雙手捏著手機放在身前,低垂了眼帘,剛剛找他找的那麼急,現在他站在面前了,她反倒是有些語塞了。房間內只開了一盞床頭燈,光線有些幽暗,因為他們也看不清彼此臉上的神情。
程旬旬並沒有注意到周衍卿的神色有些異樣,他的出現其實並不突然。當她猛地從房間裡衝出來,他就看到她了,自然也聽到她敲門了,還有她打的兩個電話。
其實他並沒有在房間內,程旬旬跑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坐在客廳喝了好一會酒了,客廳的茶几上此時正擺著幾個空瓶,還有一隻剩下一半液體的杯子。手機震動起來的時候,就放在他的跟前,不過他也僅僅只是看著,看著程旬旬的名字在手機上跳動,然後停止。
他已經有點醉了,但程旬旬並沒有發現,她正在絞盡腦汁的重新組織語言。
半晌,她深吸一口氣,正欲開口的時候,周衍卿忽然彎身坐在了床上,長腿交疊,身子靠在了床頭,整個動作那麼自然而然。程旬旬愣了一下,看了他好一會沒有出聲,周衍卿等得有些不耐,皺了皺眉,側目看了她一眼,「說。」
「噢。」她一下回神,低垂了眼帘,吐了口氣,下定決心般的說:「我今天下午其實是跟四叔在一起,午餐也是他請的,那地方很高檔,而且大廚的廚藝很好,每一道菜都做的很好吃,我吃了很多。」
周衍卿微挑了眉梢,僅用餘光看她,並未開口表態。
程旬旬默了一會,抬起眼帘看向了他,說:「五叔,以後你帶我去吃吧?啊?」
周衍卿唇角一挑,雖然她語意不詳,但他還是聽的出來她這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場,他吸了吸鼻子,酒喝多了,有點兒口渴,「幫我倒杯水,我有點渴。」
程旬旬愣了愣,有點摸不著頭腦,但還是應了一聲,出去給他倒水,從他邊上過去的時候,她敏銳的聞到了一絲酒精味,她又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只見他低著頭正在揉眉心。在他即將抬頭之際,她才快速的走出了房間。
行至客廳的時候,她伸手開了燈,燈光將客廳內的狀況照得清清楚楚,周衍卿的拖鞋都還在這裡,一隻墊子落在地攤上,茶几上擺著各種各樣的酒,手機就放在酒杯的邊上。她不由轉頭往房間的方向看了一眼,原來他也沒睡。
程旬旬原本還想再煮一次醒酒湯,卻發現廚房裡沒有食材了,食材雖然沒找到,但她發現了一罐蜂蜜。據說蜂蜜水也能解酒氣,她想了一下,就自作主張的給他泡了一杯蜂蜜水。
回去的時候,還順手把他的拖鞋也拿了過去,那叫一個殷勤。
周衍卿正閉著眼睛,聽到聲音他就睜開了眼睛,眼神多少清明了一點,側頭正好看到她彎身將他的拖鞋放在地上,然後將杯子遞到他的面前。
「謝謝。」他伸手接過,喝了一口,略有些渾濁的液體入了口中,他的動作微微一頓,轉頭看了一眼站在身側的人。
「那個,我在客廳看到好幾瓶酒,所以我想……」程旬旬看到他的目光,本能的解釋。
周衍卿收回視線,並沒有讓她把話說完,那杯蜂蜜水也只喝了一口,「想的挺周到,但你有沒有想過對方是不是想要你這樣的周到?」
程旬旬張了張嘴,知道自己沒什麼說話的權利,低了頭,說:「對不起,那我再去給你倒一杯。」
她轉身走到門邊的時候,靠坐在床上的大爺又發話了,「別人想不想,接不接受我不知道,但我倒是挺願意接受的。」
這下子程旬旬是鬧不懂了,這特麼還是在耍她?
程旬旬不願再跟他打啞謎,轉身一臉認真的看著他,說:「四叔威脅我,讓我站在他那邊,不然就要跟我一榮俱榮,一亡俱亡。可我從來都是站在五叔這邊的,跟四叔根本就沒有接觸過,哪來的一亡俱亡這種說法!在我成為眾矢之的時,是你站出來幫我護我,這些我統統都記在心裡,我又怎麼能背叛你,恩將仇報。所以,即便他威脅我,我也不可能任他擺布。」
「而且,他跟我說的那些話,我可以確定這件事就是四叔設計陷害你的。本來我已經錄音了,可是被他發現,沒保存下來。」
周衍卿慢條斯理的將杯子裡的蜂蜜水一口一口的喝完,手指輕輕的在杯壁上摩挲,笑說:「是嗎?也就是說根本就沒有什麼可以還你清白的咯?」
程旬旬緘默。
他將杯子放在床頭柜上,說:「程旬旬,問你個問題。」
「你說。」
「你考慮了那麼久,我比四哥強在哪裡,讓你最終選擇我?」他臉上的神情依舊淡淡的,似乎這個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問題。
可是在程旬旬眼裡,這卻是對她一種不信任的問題,他像是已經洞悉了她的心思,問的那麼篤定,就一定覺得她是在兩人之間斟酌考慮過的。
她做對比了嗎?其實並沒有,她花了那麼多時間考慮,只考慮了一個問題,就是想著該怎麼讓周衍卿相信她,改變一下印象也是好的。可是很顯然,不但沒有改觀,反而更篤定了。
「不用想太多,也不必在隱瞞心思,這樣你更得不到我的信任。坦誠一點,我倒是還可以相信你。」
程旬旬低頭看了看自己手指,沉默了半晌,吸了口氣,說:「那我從最初選擇的就是你,我這人有時候還蠻死腦筋的,既然選擇了一個人,就沒有中途換人的道理。而且你對我還不錯,又給了我保障,我就更沒有必要去選一個只會威脅我的人。」
「如果一定要說那點比他強,那大概就是你單身,他已婚吧。」
他聞聲抬了眼帘,唇邊挑起了一抹揶揄的笑,眉梢輕挑,說:「怎麼?你這話是還有點別的意思?」
「也不對,嚴格說起來你已經不是單身了,你也已婚,但正好你已婚的對象是我。能當周五爺的太太,我又為什麼要去冒險,自尋死路?我看著真的那麼笨嗎?」
他笑說:「看著單純,實則心思深沉的人,更可怕。」
「那五叔,你怕不怕?」
「你說我怕不怕?」他眼中帶笑。
程旬旬在原地站了一會,忽的像是想到什麼,走了過去,在床邊蹲了下來,雙手托著下巴,仰頭看著他,說:「那我怕,我怕四叔要拉我下水。爺爺現在對我的印象一定很壞,奶奶又被氣進醫院,你的態度擺在這裡,家裡頭肯定會查吧?如果不是因為家裡要查,四叔應該也不會貿然來找我。」
「他會不會拉我當替死鬼啊?」
周衍卿低頭,腦子倒是很靈光,這事情一條條一件件都理的很清楚,可臉上卻又是一副無知茫然的模樣。在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刻,光線又這樣幽暗,而他的周身還瀰漫著酒氣,那麼她這樣一張臉就是誘惑,赤裸裸的誘惑。
男人嘛,內心深處都是喜歡這種小白兔的。他的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竟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輕輕的捏了一下,說:「你是周五太太,有什麼好怕的。」
不知道是光線的緣故還是其他什麼原因,程旬旬莫名覺得此時此刻他的目光泛著水光,竟是那麼溫柔,甚至於他的語氣里好像都帶了一絲寵溺。
原來他的掌心也那麼暖,很少有人會這樣摸她的臉,在她的記憶里也就三個人,一個是她媽媽,一個是程瞎子,還有一個則是周嘉樹。現在又多了一個。
這句話就像一顆定心丸,原本一直惴惴不安的心,在這一刻終是安定了下來。程旬旬愣愣的看著他,眨了眨眼睛,還沒等她完全反應過來。
周衍卿已經扣住她的手臂,一下將她拉了起來,下一秒她整個人就趴在了他的胸膛上,兩人的臉湊的極近,鼻尖若有似無的輕觸著。
程旬旬睜大眼睛看著他,張了張嘴,可喉嚨里像是堵上了什麼,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最後只能吞了口唾沫,心砰砰亂跳。
「之前你說四月個多月可以是吧?那不如就……」他的聲音在這夜色里,透著一股魅惑和溫柔,似幻似真,誘惑人心。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