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為什麼?怎麼會?

  「噢,我還以為你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才睡不著的。Google搜索」

  房間內安靜的落針可聞,程旬旬幾乎能聽到小諾輕微的呼吸聲,周衍卿的聲音不大,卻顯得異常清晰,字字句句落在她的耳朵里,聽著似乎什麼都沒說,可其實卻是什麼都說了。但程旬旬自始至終都不願意將這件事坦坦白白的說出來,有些事可明言,有些事卻不行,縱使對方心裡明了,也不可說。

  程旬旬佝僂著背脊,雙手交疊搭在小床的邊緣,靜默的望著小床上熟睡的小諾。良久才躺了回去,蓋好了被子,轉頭看了周衍卿一眼,說:「晚安。」

  周衍卿一句話未說,只單純的勾了一下唇。

  夜半,小諾又小鬧了一次,程旬旬本來就睡不著,小諾剛一哭她就迅速的從床上爬了起來,並用最快的速度抱著他走了出去,儘量不吵到周衍卿睡覺。

  所幸他也挺乖巧的,一喝上奶就不哭了,那隻紅紅的小手搭在她的胸口,一低頭便能看見,只一眼便覺得心口像是用刀子狠狠的剜了一下。也許當初她就不該生下這個孩子,可如果沒有這個孩子,也許她便走不到今天這一步。

  看著孩子安穩的臉孔,程旬旬的心裡忽然便萌生了一种放棄的念頭,把手裡百分之十的股份賣給周衍卿,換了一筆錢之後就離開這裡,找一個離欒城很遠的城市,安安穩穩的度過餘生,唐未晞這個身份不要了,唐家的是是非非她也不去摻和了,只要她離開,唐義森也許就不會來找她的麻煩,只要遠離了周家,那些個是是非非就再也不存在,更不用再擔心這個擔心那個。

  然而,當初周衍卿給她機會離開的時候,她選擇留下,那麼現在他又怎麼可以輕易的會放她離開,百分之十的股份算什麼,他現在容她忍她,不過是因為她的身份而已。周家的人各個都機關算盡,周衍卿又怎麼可能會真的置身事外。

  正當程旬旬想的出神,身上忽然蓋下來一件衣服,她猛然回神,一轉頭便看到了周衍卿。

  「不冷嗎?」

  「還是吵醒你了。」她淡淡一笑,伸手拉了一下衣服,說:「謝謝。」

  「他是我的兒子,一個月我都堅持下來了,從來也沒發過脾氣。你現在才怕吵我,不覺得虛偽?」他將一盒煙放在了茶几上,彎身在她身側坐了下來,問:「你覺得我無法保護你和孩子?」

  「當然不是。」她低笑一聲,轉頭看著他說:「我總不能事事都依賴於你,更何況你也有不在我的身邊的時候,凡是都要依靠於你的話,你豈不是要累死了?既然我自己能做到,為什麼還要眼巴巴的等著你來救我?你是靠山,不是依靠。靠山和依靠是不一樣的,我明白。」

  「而且,我希望我們之間每一件事都是平等的,我不想欠你太多的人情。」

  周衍卿臉上的表情有些淡漠,抬手摸了摸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笑說:「利益還人情也不是太難的事兒。你是不想欠,還是擔心我會奪了你的唐家?不想同我有太多的牽扯?程旬旬,你是打算回到唐家之後跟我分道揚鑣,是嗎?」

  「我是這樣的人嗎?」

  「你敢說你不是?」周衍卿反問。

  「不是。」程旬旬看著他,連眼神都沒有絲毫迴避,微笑著搖動了一下身子,笑說:「這是我們的孩子,就算有一天真的要分道揚鑣,也會因為他再次相聚,就怕到時候你並不想見到我。」

  「你也知道他是我的孩子?既然知道他是我的孩子,你也該知道你動他一分一毫都應該跟我交代,你覺得呢?」他單手抵著沙發扶手,整個人傾斜著靠在沙發上,深情淡然。

  她微微頓了一下,說:「我當然會給你交代。」

  「那你再說一次,小諾手上的燙傷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有些咄咄逼人,明知程旬旬不願意說,卻還是逼著她讓她自己親口再說一次。

  程旬旬沉默著,良久等小諾吃飽,她便整理好了身上的衣服,一句話沒說就抱著孩子進了房內。周衍卿斂眉,片刻才伸手拿起了茶几上的煙盒,抽了一根出來點上,深吸了一口,片刻才從鼻子裡噴出青白色的煙霧。他的煙抽完一半的時候,程旬旬又從裡頭走了出來,原本披在身上的衣服已經不見了,她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衣衫,又坐回了周衍卿的身邊。

  「你說。」

  「什麼?」周衍卿挑了一下眉梢,抽了一半的煙夾在指尖,煙霧在他們兩人之間裊裊升起。

  她轉過頭,看著他的側臉說:「你想怎麼樣,你說。」

  周衍卿聞聲,緩緩轉過了頭,對上了她的目光,半晌沒有開口說話。

  「只要我還是你的妻子,我就不能讓清嫂在周家多留一天。」她的背脊挺得筆直,雙手緊緊的交握在一塊放在腿間,神情堅定,「我不否認我有問題,他千不該萬不該就不該投胎到我的肚子裡,從他在我肚子裡的那一刻起,我就開始利用他。我不是好人,但我不這樣清嫂就會一直留在老太太的身邊,像個定時炸彈一樣,稍有不慎就會爆炸。她動不了你,動不了我,更動不了老太太,但她卻能動得了這毫無反抗之力的孩子。」

  「我跟你說一聲對不起,但我並不後悔這樣做。」她低垂了眼帘,默了半晌,忽的輕輕一笑,說:「真要說後悔,當初就不該留著他,可如果我不留著他,大概連接近你的機會都沒有了。當時你偷偷溜走,應該沒想過要認吧?」

  她說的是她跟周嘉樹結婚那天晚上,一夜顛鸞倒鳳,第二天早上醒來,留給程旬旬的只是內褲上的一灘血跡。要不是她提前知道,在手機上設了個鬧鐘把自己叫起來,否則那幾個不請自進的傭人看到這樣的場景,早就鬧騰起來了,也等不到她毀屍滅跡。

  「做人總是那麼矛盾,總想著所有的事情都能夠兩全其美,但是這可能嗎?冒昧的再問一句,你又有多在意小諾?從他出生到現在你抱過幾次?屈指可數吧?小諾受傷我比你更心疼更傷心也更自責,可我害怕,我沒有辦法。我怕他傷,我更怕他死。我在這個家裡就像一隻螞蟻,誰都可以無聲無息的將我踩死,甚至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我其實比江如卉還不如,我不知道哪一天,我沒了利用價值,老太太會怎麼安排我。」

  她的笑容變得有些慘澹,眼眶微微的發紅,眼裡有晶瑩的東西在閃爍,她微微揚起了頭,唇角堅持往上揚,從鼻子裡發出了輕微的哼哼聲,像是笑聲又不那麼像。她心裡本來就不好受,加上燙傷的部分又像是針扎似得疼,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一直也睡不著。

  周衍卿的咄咄逼人讓她的內心有些崩潰,雖然已經強忍住了,但話頭一開,情緒一上來她就有些忍不住了,過往種種不斷在腦海中浮現,前路又迷霧重重,她覺得自己可能是祥林嫂附體了,有太多的話想要說,想要反反覆覆的說。她實在是壓抑的太久太久了,心中藏了太多東西,負擔過重最後的結果只能被壓死,有時候她甚至覺得不如死了輕鬆。

  她的餘光瞥見周衍卿指間還冒著煙的香菸,忽的伸手想要一把奪過來,所幸他眼疾手快,她伸手的瞬間,周衍卿便將手高高的舉起,眉心微蹙,睇了她一眼,說:「不行。」

  「我只抽這半根。」程旬旬猛地撲過去,同樣舉起手揪住了他的衣服,將他撲倒在沙發上,目光直直的盯著他手裡那半支煙,活像個看到鮮血的吸血鬼,眼裡充斥著渴望,不停的往上爬,片刻整個人便壓在了他的身上,臉頰湊的極近,不過程旬旬的眼裡自始至終都是周衍卿手裡那半根煙,因此並沒有察覺到他們靠的是那麼近,甚至於還能感受到彼此的氣息。

  自然也沒有看到周衍卿看她的眼神。

  程旬旬堅持不懈的嘗試著去拿他手裡的煙,手指快要觸碰到的時候,周衍卿手指一彈,手裡那半根煙被他彈了出去,掉落在地板上,滾了一圈之後,房門的邊上。

  她『啊』了一聲,眉頭一皺,目光轉而對上了他的眼睛,說:「為什麼?」

  「我說不行就不行。」周衍卿同樣用嚴肅的口吻說道。

  程旬旬盯著他看了數秒之後,忽的像是想到了什麼,迅速的從他身上爬了起來,伸手就要去拿放在茶几上的煙盒。可周衍卿的速度比她更快,先一步將那盒子搶了過來,隨後一丟,便遠遠的拋了出去。

  「我說不行。」

  程旬旬的手還懸在半空,整個人保持著拿煙盒的動作,手指微微動了動。半晌才慢慢的收回了手,整個人縮在了沙發上,雙手抱住了頭,冷笑著說:「只是抽一口煙而已,我又不是沒抽過。以前跟著程瞎子的時候,我背著他把他私藏下來的好煙都抽了個乾淨,他也只是心疼他煙。你不缺這個,為什麼就不能讓我抽一根?連半根都不肯,太小氣了,比程瞎子還小氣。」

  她喃喃自語著,「也許周嘉遇說的對,我選擇了一條最錯的路來走,原本我也可以過輕鬆快樂的日子,不愁吃穿,更不用為錢發愁,嘉樹生前都已經為我鋪好路了,是我沒有選擇好,是我自己沒有放下。」

  她雖說的小聲,但一字不落全落在了周衍卿的耳朵里,他說:「你後悔了?」

  程旬旬似乎並沒有聽到他的話,只靜靜的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在周衍卿毫無防備之時,程旬旬忽然撲了過去,整個人壓在他的身上,目光灼灼的看著他,咬牙切齒的說:「可我有什麼錯?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從頭到尾我所遭遇的一切,我都不曾怨天尤人,他們害我欺我騙我,我都只能忍著嗎?為什麼他們做可以,我做卻不行!我只能忍氣吞聲,一退再退,一忍再忍,是不是到死了我都只能忍只能讓?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害我,我卻要坐著等死,什麼都不做!」

  「好人真的有好報嗎?那為什麼我媽媽要死,嘉樹要死,就連心存一絲善念的程瞎子也要死!為什麼唐義森不死,唐未晞不死,清嫂不死,你們周家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人不死!老天真的有眼睛嗎?如果有,為什麼該死的人不死,不該死的人全死了!你告訴我!」程旬旬的額頭暴起了青筋,眼裡已經迸出了淚花。

  旋即她又哼哼的笑了起來,柔和了語氣,一字一句的說:「我怎麼能咽下這口氣,我活的那麼苦,他們卻風風光光,為什麼我要放棄。唐家我要回,周太太我要當,我看等到那時候誰還要動我,誰還敢再動我和我的孩子!」

  她的眼淚從眼眶中滴落,啪嗒一聲落在了周衍卿的臉頰上,緩緩滑落流入他的唇舌之間,滿嘴的咸澀還帶著一絲苦滋味。

  周衍卿看著她,沉默了片刻之後,緩緩抬手覆上了她的後腦勺,另一隻手便環住了她的身子,稍稍一用力便將她的腦袋摁在了胸膛上,旋即輕輕的拍了兩下她的腦袋,低聲說:「我沒怪你,你做的沒錯。」

  程旬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呼吸有些急促,深一下淺一下,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唇色泛白,雙手緊緊的揪住他的衣服,眼淚不停的從她的眼中滑落,整個身體緊緊的繃著。周衍卿輕輕的一下又一下輕拍著她的背脊,摁在她後腦勺上的手時不時的撫摸著,動作輕柔似是一種無聲的撫慰。

  兩個人就這樣半躺在沙發上。

  不知過了多久,程旬旬緊繃的身子才慢慢的鬆弛下來,整個人軟軟的貼在了他的身上,原本瞪圓的眼睛這會也慢慢的閉上,旋即側了一下頭,將臉頰埋在了他的胸口,小聲的啜泣了起來。

  程旬旬沒了剛才那股力氣,此時此刻的她是柔弱而又無助的,周衍卿感覺得到。

  ……

  隔天清晨,周衍卿親自安排了車子和人送程旬旬回橡樹灣,周亞男一早就過來等著了,打算打個順風車走。容萍一直跟在她的身邊,不停的嘮叨著什麼,直到老太太同程旬旬從樓上下來,她才適時的閉上了嘴巴。

  周亞男回頭看見她們,迅速的站了起來,迎了過去,上上下下打量了程旬旬一眼,見著她脖頸上的燙傷痕跡,問:「嚴重嗎?會不會留疤啊?」

  程旬旬清早起來眼睛有些浮腫,因此化了點妝,稍稍遮掩了一點,但還是遮不住她眼裡的疲倦,想來昨天一晚上都沒睡好。她微微一笑,搖搖頭,說:「沒事,不用擔心。」

  清嫂這會過來,說:「早餐都準備好了,吃了早餐再走吧,反正也不急。」

  「不用了,我說好要帶她去一家早餐店喝粥,所以早餐就不在這裡吃了。」周衍卿慢她們幾步,從樓梯上下來,淡笑著回答。

  清嫂沒說什麼,只笑著往邊上退去。竇蘭英也沒有挽留,將他們送到門口,張銳霖已經在外面等著了,徐媽抱著孩子先上了車,羅杏等在一旁,周衍卿同竇蘭英寒暄了幾句,便同程旬旬一塊上了車。周亞男本來想擠著一塊去的,不過看車子滿了,也就往後退了一步,衝著他們招了招手,便看著車子遠去。

  竇蘭英吃完早餐就去了佛堂,清嫂吩咐完一些事情,才泡了一壺茶進了佛堂,將茶壺放在了桌几上。正準備出去的時候,竇蘭英豁然睜開了眼睛,出聲叫住了她。

  「清萍。」

  清嫂已經走到門口,但還是停住了腳步,面帶著淺笑緩緩的轉身,就站在門口,說:「有什麼吩咐?」

  「你過來,我想跟你說會話。」竇蘭英側了一下身子,將手裡的佛珠放進了一旁的盒子裡,伸手摸了一下茶壺,很燙,應該是剛剛泡好的茶,她給自己倒了一杯,又拿了一隻杯子倒滿,似乎是給清嫂準備的。

  清嫂抬眸看了她一眼,倒是沒有半分猶豫,回到了她的身邊。

  正好竇蘭英倒滿了杯中的茶,將茶壺放在了一旁,問:「我想問問你,昨晚那水壺裡的水,為什麼會是燒開的水?」

  清嫂低眉順眼的站在一側,雙手交疊放在身前,淡聲道:「我也不清楚,我記得開始是溫水。」

  「不知道?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她說著,拿起了自己的杯子淺淺的喝了一口茶。

  「真不知道,這件事您也沒有交代我的去辦,是溫水還是開水我又怎麼會知道。您應該去問問負責這件事兒的人。」

  竇蘭英捏著茶杯的手緊了緊,隨即將杯子放回了原位,手指輕輕的摩挲著杯壁,笑問:「那你覺得誰會那麼大的膽子,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腳。」

  「不知道。」她回答的很乾脆。

  然而話音未落,清嫂便又驚叫了起來,連連往後退了幾步,熱水進了眼睛,疼的厲害,一身一臉的茶水。竇蘭英拿起杯子潑她的時候,動作極快,或者清嫂沒想到她會來這麼一出,也沒個防備,生生迎面的挨了那麼一下。

  「菩薩面前說什麼假話!說給誰聽!」竇蘭英不動聲色的將空了杯子放回了遠處,說:「這可是我專門倒給你的茶,怎麼樣?好喝嗎?是不是覺得有點燙?可這點燙,哪裡比得上昨晚的開水。你的皮也老了,燙一燙沒什麼,就是燙的你面目全非,我也會讓你留在我的身邊伺候著。」

  「可是小諾才那麼點大的孩子,就是用這種水燙一下都會傷到,又何況是那種滾燙的開水。也虧的旬旬反應快,動作靈敏,要不然這開水直接燙在小諾的臉上,這孩子恐怕是要廢了。」

  清嫂抬手擦了擦臉頰上的水,慢慢的睜開了眼睛,輕笑了一聲,說:「好茶,真是好茶。我日日泡,卻從來沒有嘗過,原來這茶那麼好喝。真是謝謝夫人你賞我一杯了。」

  竇蘭英面色一沉,微微揚起了下巴,「你以為這一次你還能像上次那樣走運?你認為我還能容得下你?」

  「容不容得下我,可不是夫人您說了算了,從您知道汛汛是老爺的孩子之後,您何時容得了我?可你容不下我又怎樣?我不還好好的留在周宅嗎?」清嫂這會也抬起了頭,臉頰上一片通紅,連一雙眼睛都布滿了紅色的血絲,可那神態卻沒有絲毫的後怕。

  竇蘭英看著她的樣子,唇角微微抽搐了兩下,眼裡有恨也有悔。

  「其實我該叫您一聲姐姐才對,只是周家講究禮義廉恥,自然不會把這個攤開來說,畢竟老爺要面子。可你我心裡還是明白的不是嗎?姐姐,其實一直以來我是很尊重您的,一直以您大,您說什麼便是什麼,您讓我做的事情我從來不會有任何異議,可在我心裡,老爺子比你重。溫水為什麼變開水,您該去問問老爺子。」她一邊說一邊慢慢的抹著臉上的水珠,一點一點的擦乾淨。

  「您也別忘了,汛汛死的時候才十七歲,您更不要忘了,她為什麼會死。」她猛然抬起了眼帘,直直的看著竇蘭英,眼中有難掩的怨毒。

  竇蘭英依舊直挺挺的坐在那兒,一隻手緊緊的握成了拳,深吸了一口氣,默了片刻,便輕輕一笑,說:「那你便走著瞧,看看這一次你是正中景仰的下懷,還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你真的覺得程旬旬你就動得了了?」

  她站了起來,緩緩的走到清嫂的跟前,眼裡含著悲慟和失望,一字一句的說:「清萍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真以為是我動不得你嗎?這麼多年我讓你留在我的身邊是為了什麼我以為你心裡明白,我們之間的感情,可以說是從小一塊長大,跟姐妹沒有區別,你跟著我來到周家,是我最得力的幫手。我信任你,重用你,可結果呢?」

  「結果你竟然爬到了我男人的床上,還給他生孩子,你干出這種事兒,到現在連一句對不起都沒有跟我說過,我怪你了嗎?你又讓我情何以堪?最可笑的時候,我還那麼信任你,也相信了你跟周景仰一起編制出來的謊話。汛汛的死我很遺憾,也很對不起,我沒有偉大到不顧自己的孩子安危去救你的女兒。蘇清萍,我不幫你是道理,幫你是人情!你別把這一切都當成是理所當然!我留著你是念在我們之間的情分,念在汛汛叫我一聲親娘!而不是我動不了你,你知道嗎!」

  清嫂臉上的表情依舊不變,淡淡一笑,眼中帶著嘲諷,笑說:「我爬上他的床,不也是在幫你嗎?自從我跟他一起之後,他是不是就再沒去找外面那個女人?我這是幫你,你倒是怨起我來了。要不是我,他後來怎麼會對你體貼入微?」

  『啪』的一聲,竇蘭英氣的揚手狠狠給了她一巴掌,大概是太過於激動了,打完之後,整個人往後退了一步,緊緊挨在了桌子上,單手牢牢的扣住了桌面,緩緩的抬起一隻手,指著她的鼻子,說:「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

  「周景仰有幾分愛你,你心裡清楚,不用我來提醒你。而你對周景仰有幾分愛意,你自己也明白。竇家當年打了什麼主意,你我心知肚明,你知道為什麼最後竇家在裕豐的勢力全線瓦解嗎?」

  竇蘭英不由瞪大了眼睛,後面的話已經不用清嫂來說了,她再度揚手,只是這一次沒等觸碰到她的臉頰,就被清嫂一把攔住,面目猙獰的看著她,說:「你說真心待我,你說把汛汛當自己的女兒,你以為我沒有看到當時你拉回周衍卿的時候,是怎麼推的汛汛,你以為我沒看見嗎?」

  「竇蘭英,你整天吃齋念佛,你以為你做的那些事情就能被原諒嗎?別做夢了。汛汛是你親手害死的,不是意外!」清嫂整個人逼近,怒目而視。

  竇蘭英倒是也不懼怕她,目光森冷,沉默了良久,唇角忽的微微一挑,猛地站直了身子,笑說:「那又怎麼樣?你覺得景仰會為了你而捨棄我?竇家雖然遠離了權勢中心,可並不是完全消亡,但你有什麼?啊?蘇清萍,我告訴你,這一次我容不下你!既然你那麼了解景仰,那你猜他是愛你更多,還是愛利益更多呢!你以為我留著程旬旬是因為老五喜歡嗎?嗬……」

  她說著冷冷一笑,那一笑,笑的人毛骨悚然。

  ……

  程旬旬他們回到橡樹灣之後,周衍卿便去公司了,程旬旬單獨找了徐媽聊了一會天。

  程旬旬說:「徐媽,這件事以後就不要再提起了,儘快忘記,對誰都不能說,就是周衍卿哪天單獨來問你,你也別說,知道嗎?」

  徐媽擰著眉頭,神色複雜,雙手緊緊的交握在一塊,似乎想要說什麼,但又十分猶豫。程旬旬沒讓她說出來,只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說:「徐媽,我的處境和經歷,你不會明白的。這些事情你就當做沒看見,放心不會再對小諾做什麼了。」

  徐媽抿著唇,抬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之後,忽的伸手抱住了她。程旬旬臉上的表情一僵,旋即便露出了一絲淺笑,拍了拍她的背脊,說:「沒事的,放心吧。」

  「旬旬,咱們以後都不去周家了,少跟他們接觸總沒有事兒了。我不單單是心疼小諾,我也心疼你。你看你好好的一張臉,給燙成這樣,可千萬不要留疤,你是女孩子,臉頰很重要的。」

  程旬旬不說話,終是張開了雙手,大大的回了她一個擁抱,笑說:「有徐媽在,肯定留不了疤痕,我很放心的。」

  徐媽只低低的笑,片刻又吸了吸鼻子,「你這孩子,總之以後不要這樣做了,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這要是讓先生知道了,會對你有看法的,男人都喜歡單純善良的女孩子。」

  這一番話,讓程旬旬面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只是再回想起昨晚的情景,心頭免不了生出了一絲暖意,唇角揚起了一絲淡淡的笑。片刻,才點點頭,說:「知道了。」

  ……

  一周之後。

  晚上周衍卿回來,程旬旬正在客廳內同小諾玩,他並沒有做任何停留,只對著客廳內的她,說:「旬旬,你上來一下。」說完,便徑直的上了樓。

  程旬旬坐在原地,轉頭看一眼他上樓的背影,看那樣子像是出了什麼事兒,不由微微愣了愣,隨即便將孩子遞給了徐媽。徐媽一臉緊張的接過孩子,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說:「怎麼回事兒?」

  她搖了搖頭,說:「不清楚,我先上去,你別擔心。」她拍了拍清嫂的手,便站了起來,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就上了樓。

  程旬旬徑直的往臥室去,路過書房的時候,發現裡面亮著燈,從虛掩著的門內透出來,不由停下了腳步,站在門口輕敲了一下門板,稍稍等了片刻才推門走了進去。周衍卿斜倚在書桌上,雙手抱胸站在那兒看著她,面容嚴肅。

  程旬旬一臉茫然,順手關上了書房的門,輕扯了一下唇角,說:「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兒了嗎?」

  周衍卿伸手將放在書桌上的一直黃色紙袋子拿了起來,遞到了她的面前,說:「你看看這個,看完之後你再跟我解釋。」

  他的樣子很嚴肅,而這嚴肅里還帶著一股寒意和慍怒,程旬旬對此不明所以。目光在那紙袋上掃了一眼,頓了數秒,才伸手接過,笑問:「什麼東西?」她用手指捏了捏,東西很薄也不重,應該是一張紙。

  隨即,她便打開袋子將裡頭的東西抽了出來,是一份親子鑑定。她眉梢微微一挑,笑容在她臉上稍縱即逝,當看到鑑定結果的時候,手指一松,紙袋子和那張薄薄的紙一同掉落在了地上。

  「給我一個解釋。」周衍卿雙手抱臂,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的臉,看到她見著鑑定結果的瞬間露出的表情,周衍卿臉上的表情倒是鬆了一點,連說話的語氣都緩和了不少。

  程旬旬滿臉的茫然,眼中滿是不可至今,不停的搖頭,不由的往後退了一步。片刻猛地蹲下身子,將那鑑定報告從地上撿了起來,又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眉頭深邃,猛然抬頭看向了眼前的周衍卿,吞了口口水,說:「為什麼?怎麼會?」

  周衍卿微挑了一下眉,說:「這話應該是我來問你才對,為什麼?怎麼會?」

  他將這兩個問題拋還給了她,可程旬旬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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