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個月後,雲南瑞麗與緬甸的交界處,中國境內。
沉沉的夜幕下,一片開闊的荒地上,數幾十輛警車,特種車,還有幾量救護車一字排開,一眼看不到底,每一輛車的車頂上那不停閃爍著紅藍亮光的警燈,將沉沉的夜幕照亮,猶如白晝。
白季李站在最前面的那輛警車旁,雙手搭在胯部,微眯著一雙如遠處的天空邊,沉的不見底的黑眸,看著不遠處,全副武裝的特警戰士押著犯罪嫌疑人朝這片開闊的土地上走來,那浩浩蕩蕩的隊伍,像條遊動的長龍般,見不到尾。
「白警官,你深入龍潭虎穴,蟄伏兩年多,破獲我國邊境最大的軍火毒口及人口走私案,讓我們能夠將整顆毒瘤連根拔起,你可是唯一一個最大的功臣。」站在白季李身邊由中央派來的負責此次圍剿行動的總負責人看一眼白季李,笑著點頭,由衷地讚賞道。
原本白季李和雲南沾不到半絲的關係,但是因為一次意外,中央公安部的一位副部長發現了白季李的身形外貌竟然與幾個月前被逮捕的一起軍火走私負責人十分的相似。
在中央公安部的幾經調查和研究之下,決定派白季李深入虎穴,將整個走私集團的底摸清楚。
最後,經過兩年多的全力配合和經心準備,白季李不但不負所望,更給大家帶來了驚喜,將整個走私利益鏈條集團,連根拔起,一個都沒有放過。
面對中央派來的總負責人的讚賞,白季李的心裡不但沒有任何一絲的欣喜,反而眉宇輕擰一下,低下頭去。
「首長,我原本的身份,什麼時候可以恢復。」片刻之後,他抬起頭來,看向一旁的總負責人道。
自從他成為臥底之後,他原來白季李的身份,便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再也找到不任何可以證明他就是白季李的文件。
「很快,就這一兩天。」說著,負責人拍了拍白季李的肩膀,笑著道,「怎麼?想家裡人啦?我前兩天還跟你父親通過電話,他們都很好,你不用擔心。」
「不是他們,是我的未婚妻。」
白季李淡淡地回答道,提到嚴晚晚的時候,他那雙幽深如古井般的黑眸里,明顯地划過一絲亮光,就猶如此刻天邊最閃亮的那顆星星。
「哦,你小子定婚啦,怎麼沒聽你父母提起過?」負責人笑著好奇地道。
白季李唇角微勾一下,那張一直沒有任何一絲絲表情的俊臉上,終於有了一抹笑意回答道,「他們還不知道,她今年大學畢業,回去我們就可以結婚了。」
「是嗎?今年才大學畢業,那是個很年輕的姑娘呀,你小子艷福不淺嘛!」負責人爽朗一笑,又打趣道,「難怪你小子選擇在這個時候行動,敢情就是為了趕著回去把你那要畢業的小媳婦娶回家呀!」
白季李一笑,不但沒有否認,反而淡淡點了一下頭,承認了。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畢竟兩年多快三年,你和她連話都說不上一句,可以理解呀!」看著白季李這樣大方地點頭承認,總負責人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道。
「首長,天一亮,我就想趕回去,你看行嗎?」
負責人看著白季李,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然後點頭道,「行,就算你原本的身份還沒能這麼快恢復,但你這次為國家和社會付出這麼多,總該有特事特辦的時候嘛!」
「謝謝首長。」
........................................
翌日中午,惠南市國際機場。
因為原本的身份還沒有得到恢復,白季李下了飛機後,只能通過機場工作人員,從特殊的VIP通道出來。
在機場工作人員的輔助下,白季李這個暫時沒有任何身份的黑戶人員從機場走了出來。
因為回來的太急,他並沒有事先通知任何人,包括自家的老頭子老太太,還有嚴晚晚。
一想到嚴晚晚,白季李那沒有任何波動的心湖裡,便有漣漪,不斷地蕩漾開來,心底,剎時一片柔軟。
回來的這一路上,他甚至是一直在幻想,當他毫無預警地出現在嚴晚晚面前時,嚴晚晚會是怎樣的驚喜與激動,以至於連續幾天幾夜都沒有合過眼的他,在飛機上的時候卻一點兒的睡意都沒有。
滿心滿腦,都是嚴晚晚的樣子。
那個讓人魂牽夢繞,一想到便渾身熱血都要沸騰的小妖精!
他無時無刻,不放在心裡的小妖精!
他回來了,2年7個月零25天,他終於堪稱完美地完成了任務,回來了!
因為沒有人來接,白季李只得自己打車回去。
正當他準備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要去打車的時候,不遠處停著的一輛勞斯萊斯不由地一下子便吸引了他的視線。
吸引他的,自然不是那輛勞斯萊斯,而是正站在那輛勞斯萊斯的車門旁打電話的女人。
那女人不是別人,正是藍嵐。
想到嚴晚晚已經畢業,自己馬上就要公開和嚴晚晚的關係,和她領證結婚,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既然如此,他就不得不正視藍嵐這個岳母大人,至少,基本的禮貌還是得有。
所以,他又轉身,往藍嵐的方向走了過去。
正站在車門旁的藍嵐結束電話,正掛斷電話準備抬腿上車的時候,卻忽然感覺到,身後有股無形的壓迫力在快速地朝她靠近。
收回邁開的腿,藍嵐下意識地往身後看去,幾乎是一眼,她便愣在了原地,一時間忘記了反應。
——白季李?!
藍嵐只以為自己看錯了,定了定神,再次認真地打量。
沒錯,不過幾步開外正朝她走過來的身型高大挺拔氣場迫人的男人,不是消失了兩年多的白季李,又是誰。
「藍董事長,好久不見!」
「啪!」
就在白季李在藍嵐的面前停下,禮貌地開口,話音落下的同時,藍嵐徹底地回過神來,揚手狠狠的一巴掌便甩在了他的臉上。
這一巴掌,藍嵐可謂是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將這一年多來,自從嚴晚晚失去孩子後便開始對她這個母親視如陌生人的所以難受與痛苦,還有憤怒,全部發泄在了這一巴掌之上。
如果說在嚴晚晚肚子裡的孩子被引產之前,她還不知道孩子是誰的。
可是,那天嚴晚晚出院,直接去了盛世名流,在白季李的房子裡足足呆了兩個小時後才哭著離開時,她便斷定了,那孩子不是別人的,就是白季李的。
如果真是嚴晚晚因為那次綁架被強-暴而懷上的孩子,她不會那麼堅決地要留下那個孩子,只有那孩子是她深愛的男人的種,她會想要誓死保護。
當時是她太大意,竟然完全沒有往白季李的身上想。
她現在恨只恨,白季李招惹了嚴晚晚,搞大了她的肚子,可這麼長時間來,他卻消失的無影無蹤,跟人間蒸發了似的,從來沒有站出來為嚴晚晚所受的傷害與痛苦,承擔過哪怕是一絲絲的責任。
這樣的男人,比嚴柏枝更可惡,讓藍嵐每每想到都恨的咬牙切齒。
雖然藍嵐的這一巴掌讓人完全的猝不及防,但是以白季李的身手,想要避開或者攔下來,那絕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但是他卻生生受了,因為在藍嵐揚起手的那一剎那,他分明就看到了藍嵐眼裡瞬間湧起的憤恨,那憤恨,強烈的都似要將她吞噬。
即使他不明白那憤恨是因為什麼,但他卻可以1;150850295305065肯定,絕對跟嚴晚晚有關。
旁邊來往的人流看到這一幕,皆是好奇地看了過來,但也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之後,便各自離去,沒有多做停留,只是站在藍嵐身邊的助理和司機被驚嚇不小,愣在原地有些回不過神來。
「白季李,我女兒的這一生幾乎都毀在了你的手裡,你若是再去招惹她,我就算拼盡所有,也絕對不會放過你。」
瞪著白季李,一字一句,藍嵐咬牙切齒地說完這一句,爾後利落地轉身,抬腿跨進車廂里。
「開車。」
「是。」
司機回過神來,答應一聲,立刻給藍嵐關上車門,然後鑽進駕駛位,馬上發動車子,將車開了出去。
白季李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那絕塵而去的勞斯萊斯,耳朵邊和大腦里,卻只是不斷地在迴響著藍嵐剛才留下的那句話。
——白季李,我女兒的這一生幾乎都毀在了你的手裡,你若是再去招惹她,我就算拼盡所有,也絕對不會放過你。。
心臟,像是忽然被人挖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冷冽的寒風,不斷地呼呼往裡灌,剎時間,白季李渾身都冷的想要發顫。
這種感覺,他活了快三十一年,從未有過。
嚴晚晚怎麼啦?她到底怎麼啦?
........................................
原本,白季李是打算直接回盛世名流,回去洗漱乾淨,把臉上的鬍渣剃掉,換上自己原來的衣服,然後,便馬上去找嚴晚晚,給她一個巨大的驚喜。
可是,現在,計劃顯然實施不了了。
坐在計程車上,白季李側頭看著車窗外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一顆心是從未有過的慌亂與不安。
即使這兩年多來當臥底,他時刻都可能丟掉性命,也沒從來沒有一次,像此刻般慌亂與不安過。
他就這樣去找嚴晚晚,以嚴晚晚的性格,勢必什麼都不會跟他說,就算說,也會將一切用一句雲淡風輕的話代過。
那麼他現在到底要通過誰,才能了解清楚,過去的兩年多在嚴晚晚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讓藍嵐對他說出那樣的話來。
像藍嵐這樣的生意人,最怕得罪的就是政府高官,這一點,他很清楚。
所以,如果不是因為嚴晚晚真的遭受了什麼重大無法抹去的傷害,藍嵐也絕對不會對他放出那樣的狠話來。
忽然間,白季李想到了洛鎮浩,上次嚴晚晚去雲南的時候,不就是洛鎮浩陪在她的身邊的嗎?他跟嚴晚晚是同學又是朋友,想必嚴晚晚的事情,他會知道的很多。
想到這,白季李立刻便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熟悉的號碼。
「喂,這裡是市局刑警大隊,找哪位?」電話接通,傳來的是一個並不熟悉的聲音。
「給我找張涵旭。」
「好,請稍等。」話落,那頭接電話的人也不捂著話筒,直接便吼了一嗓子道,「張哥,有人找你。」
「好,轉過來。」張涵旭答應一聲,在聽到自己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後,立刻便接了起來,「喂,哪位?」
「涵旭,我是白季李。」
「..........」電話那頭的張涵旭忽然張大了嘴巴,瞪大了雙眼,像是被人點了穴般,一下子徹底地愣住了。
「幫我一個忙,查一下洛氏集團洛鎮浩的聯繫方式,然後告訴我。」在張涵旭被驚的一愣一愣的完全回不過神來的時候,白季李又淡淡地道。
「..........季李?」張涵旭努力動了動嘴巴,終於發出了聲音來,「季李,真的是你?你回來啦?」
張涵旭旁邊的幾位同事聽著他的聲音,都是停下了手裡的工作,同時朝他看了過去。
「嗯,是我,我回來了。」
「季李,你真的回來了?」
「嗯。」白季李淡淡點頭,「我真的回來了。」
得到確認,張涵旭鼻子一酸,眼眶一下子就紅了,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地道,「你他媽這兩三年去哪了,半點消息都沒有,大夥都以為你..........」
「我沒事,過兩天回去跟大夥見面。」
張涵旭忍著眼眶裡的酸澀,點頭答應道,「好,那我先幫你查東西,然後通知大夥你回來了,我們等著你。」
「嗯。」
掛斷電話,白季李靠進椅背里,閉上雙眼,抬手,按壓疲憊的眉心。
沒兩分鐘,他手裡的手機便震動了一下,有簡訊進來。
點開一看,上面顯示的就是洛鎮浩的聯繫方式。
沒有遲疑,白季李立刻點下那一串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那頭,洛鎮浩正在學校的學生會的辦公室里和新任的學生會主席說事情,有些東西,原本他早該交待的,但這半年來,他一直在他父親的公司里工作,很忙,基本上沒有時間來學校。
但是,明天就是畢業典禮了,他也就正式畢業了,有些東西,必須得在正式畢業離開前交接清楚。
正說到一半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洛鎮浩掏出來一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但他還是很快就接通了。
「喂,哪位?」
「我是白季李。」自報家門之後,白季李停頓一下後才又道,「洛鎮浩,方便占有你一兩個小時的時間,出來聊一聊嗎?」
聽到「白季李」這三個字,一開始的時候,洛鎮浩確實是被震驚到了,可是,「白季李」這三個字在他的腦子裡,卻一點都不陌生,甚至是比他身邊的很多人都更讓他熟悉。
因為嚴晚晚的緣故,他幾乎每天都會在大腦里過濾一遍這個名字。
「你回來了?」片刻的震驚之後,洛鎮浩平靜地問道。
「對,我回來了。」
「那你應該去找晚晚,而不是見我。」比起藍嵐,洛鎮浩平靜太多,但是,語氣里卻仍舊掩飾不住的氣憤。
為嚴晚晚這一年多兩年來所受的傷與痛,感到氣憤,雖然他心裡大概清楚,白季李為什麼會離開這麼長時間,而且這麼長時間來對嚴晚晚一直不聞不問。
「我會去!但去之前,我想知道這兩年多來在她身上發生的一切。」白季李淡淡地回答他道。
洛鎮浩握緊手機,微擰著眉頭思忖片刻,答應道,「好,你把時間地點告訴我。」
「現在,地點你來定。」
........................................
洛鎮浩把地方約在了離惠南大學不遠的一家茶館,那裡環境清雅又安靜,適合有話想說的人。
因為近,洛鎮浩先到的,坐了大約一刻鐘之後,白季李便到了。
相比之前見到過的白季李,此刻出現在洛鎮浩面前的白季李,渾身上下散發出更加成熟內斂的氣質,還有他那雙幽深的黑眸,愈發的深不見底了,讓人不敢輕易往裡面直視。
難怪嚴晚晚會喜歡白季李,而且什麼苦都甘願為他受,自己和白季李相比,光只是從外貌上,都能一眼看得出來差距有多大。
「不好意思,我從機場過來。」走過去,拉開洛鎮浩對面的椅子坐下,看到他面前擺著的那杯茶都已經沒有了熱氣,白季李抱歉地道。
洛鎮浩淡淡一笑道,「沒關係,是我來的太早了。」
以前的時候,他一直覺得白季李高冷倨傲,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但通過剛才那句話,洛鎮浩意識到,那可能只是白季李的外在而已。
白季李端過一旁的紫砂壺,自己倒了一杯茶,輕抿了一口熱茶後,又放下,抬眸看向對面的洛鎮浩,直接道,「我們開始吧。」
洛鎮浩倒是沒料到,白季李這麼直接了當,愣了一下,隨即問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2年7個月零25天前。」
聽著白季李脫口而出的答案,洛鎮浩不由又是微愣一下。
不是因為知道了白季李離開的時間有多長,而是詫異於他竟然能把時間記得如此清楚。
「其實,除了在一起上課之外,我和晚晚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多。」
白季李又端起熱茶,那張俊臉上不帶任何表情地輕抿一口,沒有說話,只靜靜地等著洛鎮浩繼續說下去。
見白季李不說話,洛鎮浩接著道,「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我不太清楚,但是我自從我發現她和你在一起之後,便覺得她一個一向不怎麼在乎學業的人,學習開始變得認真起來,上課不再睡覺,筆記做的很認真,沒事就去圖書館,再後來,具體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做什麼事情都開始變得很認真,一絲不苟!再後來..........」
說著,洛鎮浩想了想,又道,「應該是在你離開幾個月後吧,她開始變得愛出神發呆,有時候老師上課點她的名字,她都反應不過來,也變得話越來越少,除了跟她身邊幾個關係不錯的人之外,跟其他的同學,她基本上已經不說話!但是一切過的很風平浪靜,她也從來沒有表現出特別讓人擔憂的地方。」
深吁口氣,看著對面仍舊是神色淡淡,目光平靜又從容的白季李,洛鎮浩喝了口茶,繼續道,「大二那年暑假,她突然說要去雲南瑞麗旅行,原本她是不讓我陪著她一起去的,是她的母親藍嵐把她的行程告訴了我,我自己跟著她去的。」
聽到這裡,白季李那深沉如古井般沒有任何一絲波瀾的黑眸里,終於有了一絲的波動,暗芒閃過。
「其實當時在昆明長水機場,我就覺得你應該是白季李,但嚴晚晚拉著我跑掉之後,我問她,她找了個讓我無法反駁的理由否定了,我當時也就沒多想了。」
「她當時說了什麼?」看著洛鎮浩,白季李終於看了口,微微輕擰著的狹長眉峰,暴露了他此刻的心神不寧。
「她說她和你早就分手了,我們當時看到的你只是和白季李長的像而已,但肯定不是白季李。」
白季李淡淡點頭,「後來呢?」
「後來我們同一個航班,飛到了芒市,這個你知道。」
「嗯。」
洛鎮浩深吁口氣,又喝了口茶才繼續道,「那天晚上我們出去吃晚飯,晚晚自己一個去買東西,結果被綁架!這事..........你應該也知道吧。」
白季李瞼著雙眸,低頭喝茶,點頭,「我知道。」
洛鎮浩看著白季李,他清楚地知道,嚴晚晚就是在那個時候懷了白季李的孩子,但是他想不明白,在那樣的環境下,白季李什麼時候有機會和嚴晚晚在一起呢?
「其實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很困惑,你能先回答我嗎?」
「你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