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厚坤現在是軟體事業群的副總裁，平時不在總部這邊工作。
這次過來，看樣子是有什麼特別的事。
「劉文博被抓了。」
「不是說過嗎？」
「被判了，陳教授判了三年，他判了一年。」
「哦。」
周不器有點莫名其妙。
就這？
這個孟厚坤，總不會對劉文博還有什麼念想吧？早就分道揚鑣了！而且，都進去三次了，心性都變了，這種人可不敢要。
孟厚坤道：「前兩年，珊瑚QQ就被警告過，陳教授並沒有受到什麼處罰。主要當時的珊瑚QQ，是一款公益性質的軟體，陳教授沒有靠這款軟體牟利。今年更新這兩版就不一樣了，內嵌了插件，有了收入，這性質就變了。」
周不器點點頭，「嗯」了一聲。
孟厚坤接著說：「過去這幾年，珊瑚QQ很受市場歡迎啊。去網吧上網，大家基本都用珊瑚QQ，沒有彈窗新聞，可以看好友IP，還可以享受到一些會員服務。這就說明了一個道理，在這個市場裡，用戶是有需求的。」
周不器好笑道：「正版要付費，盜版不花錢，當然有需求了，誰都希望免費。」
「對，就是這樣。」
「你什麼意思？」
「你知道51吧？」
周不器道：「嗯，51社區嘛，就是模仿QQ空間做起來的，所有的產品、功能和玩法，基本都是在模仿QQ空間。說起來，這兩年51和企鵝沒少打架，還總在媒體上相互攻擊。」
孟厚坤道：「對，51社區主打的是年輕人，有點非主流，產品定位和功能跟QQ空間都很像。發展的挺好，聽說註冊用戶都四五千萬了。」
周不器搖了搖頭，不認為這是一條出路，「雷聲大雨點小罷了。連QQ空間都找不到盈利模式，51社區靠什麼賺錢？頂多就是壯壯聲勢。」
孟厚坤好笑道：「這幾年，51接了不少官司呢，說他們侵犯了智慧財產權，在抄襲別人的產品。」
「哈哈！」
周不器大笑。
孟厚坤道：「年初的時候，51也出了一款即時通訊軟體，叫51掛掛，從設計、功能到操作流程，跟QQ一模一樣。QQ推出了一些什麼新功能，他們馬上跟進，像素級模仿。」
「51掛掛？」周不器搖了搖頭，「肯定不怎麼樣。」
孟厚坤笑著說：「主要就是為51社區服務的，下載量也有六七百萬了。業務做的不怎麼樣，主要就是噁心人。」
周不器嘆了口氣，感慨道：「聊天軟體的市場哪有那麼容易啊，UC、百度HI、Lava、網易泡泡、MSN、雅虎通……這麼多大公司都玩不轉，51一個靠著邊緣業務起家的公司，不可能做出什麼成績來。」
「是啊，所以他們打算改版了。」
「51掛掛嗎？」
「對。」
「你連這個都知道？」
周不器有些驚訝，定睛看他。
孟厚坤挪了挪屁股，往他身邊湊了湊，低聲道：「51的一個副總，昨天悄悄地找上門來了，想要跟咱們合作。」
周不器皺起眉頭，「合作？紫微星不需要跟這樣一個不入流的企業合作。」
孟厚坤擠眉弄眼，「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嘛。」
周不器搖搖頭，「51的口碑太差了。」
51是純靠著抄襲、模仿起家的，旗下所有的產品，都是抄襲別人而來的，沒有技術創新，連商業模式的創新都沒有。
吃了一大堆官司。
也就是魔都那塊地網際網路公司太少，要多多保護、扶持，否則真有可能被告倒了。
孟厚坤道：「咱們在幕後提供些技術支持就好了，其實是交易關係，他們象徵性的支付一筆錢，咱們提供技術幫助。」
周不器眉梢一挑，「他們要做什麼？」
「升級51掛掛！」
孟厚坤眉宇間流露著幾分振奮和小小的激動。
周不器品味出了什麼，「跟珊瑚QQ有關？」
孟厚坤笑道：「對，這個市場是剛需啊。51社區和QQ空間的用戶高度重合，51掛掛之所以做不起來，是因為用戶都在使用QQ。可QQ的收費不低，喜歡玩QQ空間的大多都是未成年人，沒什麼錢。如果能讓用戶們免費使用到一些會員功能，一定會有市場。」
周不器沒好氣的道：「陳教授和劉文博都被抓起來了！」
孟厚坤道：「那不一樣，珊瑚QQ是個人做的，一個計算機老師，他懂什麼法律啊？人家51是正規公司，有自己的法務團隊，早就梳理清楚了。反正51掛掛也做不起來，索性就破罐子破摔，模仿珊瑚QQ，推出新的產品——彩虹QQ。」
「具體說說？」
「珊瑚QQ會違法，主要是做了三件事。第一，把QQ的底層代碼修改了，侵權嚴重；第二，把QQ的GG彈窗給取消了，給企鵝造成了經濟損失。最重要的是第三點，內嵌了自己的插件，產生了非法所得。」
聽過這番話，周不器心中大動。
兩軍對壘，要想取勝，無非是從兩方面下手。
第一，讓自己變強。
第二，讓敵方變弱。
51公司這是要搞事情啊，這是損人不利……嗯，也不能這麼說。如果彩虹QQ合法，用戶們都使用上了這款產品，隨著用戶的增多……恰當的時候，就可以幫51社區導流了，而不是正版QQ那樣為QQ空間導流。
這倒是個很清奇的思路。
周不器笑道：「這個51真是在歪門邪道上走出創新來了。嗯，這個彩虹QQ，怎麼才能不違規？」
孟厚坤道：「第一，底層代碼不改。第二，GG彈窗不能取消，不能給企鵝造成經濟損失。第三，不內嵌插件。只放開一些QQ的會員功能，比如QQ千里眼，QQ會員隱身。」
周不器奇怪，「會員功能不都是收費服務嘛，這不也是侵害了QQ的利益嗎？」
孟厚坤一揮手，「這是用戶的選擇，這事就跟我們無關了。過來的那個黃副總說，他們已經諮詢過法務了，只要做好了這三條，法律上就很難鑑定。這就好像是在隔壁家的窗戶上貼了海報，人家很生氣，但要說犯法，也不至於。」
周不器好笑道：「真是長見識了，耍無賴也能這麼理直氣壯的。」
孟厚坤很無所謂的說：「反正跟我們無關，這種事其實很多的，比如MSN，國外有很多種奇奇怪怪版本的MSN，都是在原版軟體上加上一些讓用戶喜歡的新功能。」
周不器點了點頭，這下是聽明白了。
外掛也分合法外掛和非法外掛。
珊瑚QQ就是非法外掛，這個彩虹QQ就是合法外掛，是在正版軟體身上增設了一些補充性的功能，滿足用戶的需要。
如果法律的武器不能使用，那就只能用技術手段了。
為了保證QQ的增值收入不受影響，QQ一定會搞出各種各樣的手段，限制別人在自家產品上添加輔助功能。
也就是把自家院子建起圍牆，讓那些想把海報貼到自家窗戶上的人進不來。
51的技術不夠。
不會翻牆。
這才找到了技術強大的紫微星，尋找軟體事業群的技術支持。幫助他們翻牆，跨過QQ的技術封鎖，繼續去他們家的窗戶上貼海報。
孟厚坤又進一步的解釋，他已經諮詢過了自家的法務。即便彩虹QQ出事了，項目負責人像珊瑚QQ那樣被抓了。
這件事也跟紫微星無關。
在這個過程中，51是從紫微星購買的技術支持。
只要紫微星的技術是合法的，那這個交易就是合法的。至於51拿著合法技術做什麼事，跟紫微星沒有任何關係。
總不能一個人持刀行兇了，要把賣磨刀石的人抓起來吧？
孟厚坤見周不器沉吟，就很果斷的說：「這事季子安不同意，季君子嘛，他風格很高呢。還好我負責對外關係，這事是我經手辦的，否則就被他壓下來了。我就兩句話。第一，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第二，削弱敵人，就是強大自己。Helo的成功，離不了彩虹QQ的側面掩護。」
周不器也不猶豫，「嗯，可以干！」
孟厚坤眼睛一亮，「真的？你同意了？」
周不器道：「這種事，干不長久。頂多就是噁心噁心人，做不到傷筋動骨。」
孟厚坤不以為然，哼道：「怎麼就干不長久？這個計劃實施後，彩虹QQ就能接替珊瑚QQ，口口相傳，再有網吧的推薦，很快就能做起來。至於技術，就更不成問題了。讓他們嚴防死守好了，別說砌牆了，就算砌得是長城，咱們也能挖地道鑽進去，把海報貼上。」
周不器哭笑不得，「太損了。」
孟厚坤撇撇嘴，一臉鄙視，「你少跟我裝正經人。」
周不器一揮手，「紫微星跟51不一樣，他們是光腳不怕穿鞋，咱們家大業大，業內形象很重要。嗯……這樣吧，先做個一兩年，看看形勢，最長三年。三年之後，就停止為他們提供技術支持。」
孟厚坤很滿意，振奮地說：「咱們一明一暗，主力在正面戰場作戰，再扶持51在敵後開闢新戰場，前後夾擊，這事就差不多成了！Helo想失敗都難！」
周不器嘆了口氣，一臉悲天憫人，「我考慮的不是Helo，我只是想讓那些中學生們公平地使用聊天軟體，不必在網聊的過程里都顯示出貧富差距、階級差距，他們都是未成年人啊……」
孟厚坤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