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雷俊和周不器嘻嘻哈哈，聊的很愉快。
尤其說起了日本戰略。
金山在這方面做的極好，周不器已經多次向雷俊請教過了。
在此之前，雷俊多有保留，談到這個話題的時候淺嘗輒止，似乎不太想泄露公司的管理經驗。
主要也是擔心。
金山在日本市場做得極好，尤其是金山毒霸，今年的銷量穩穩排在前五。要是紫微星把日本業務做起來了，會不會在安全領域跟金山搶地盤？
不過，這一次的雷俊，頗有幾分和盤托出的意思。
該說的都說了。
「金山在海外的策略，就是以戰養戰。」
「以戰養戰？」
雷俊淡淡地道：「像你這種百億補貼的玩法，在國內隨便你搞，可是不能這樣把錢投到國外市場。在國內賺錢，然後把錢補給外國人，你讓上面人怎麼想？」
「嗯……」
周不器深以為然。
雷俊道：「投資海外可以，國家也在積極的推動著。可是，要有限度，要分清主次。一定是國內為主，國外為輔。要儘可能的以外養外、以外養內，而不是以內養外。」
「高見！」
周不器豎起了一根大拇指，笑著說：「紫微星馬上要開始B輪融資了，主要就是面向軟銀募資。花著日本人的錢去發展日本市場，合情合理。」
雷俊嘆了口氣，「反正你要掌握好尺度，05年我要發展日本市場時，就遭遇了內部的民族主義情緒，有員工要辭職。」
周不器很輕鬆，笑道：「這也不奇怪，早年的金山打著的是民族主義的大旗，結果跑去日本發展了，肯定會有爭議。聯想不也一樣嘛，90年代口號喊的叮噹響，說什麼產業報國，可這幾年國際化後，爭議越來越大。」
雷俊很無奈的道：「還說呢，金山的這種情緒，就是聯想帶起來的。當時聯想投資了金山，派了好幾個高管過來。在聯想的幫助下，金山的管理是正規了、有序了，可價值觀念也走的聯想那一套，也玩民族產品那一套，號稱要打造本土的通用軟體王國。」
「你怎麼做的？」
「跟求波君溝通唄，金山要改。要走國際化道路，就必須要弱化民族主義色彩。連聯想都改了，金山也必須改。」
周不器點了點頭，誇讚道：「金山搞的挺成功啊，我聽說你們的劍俠情緣，在越南都有幾百萬的玩家了？你的策略是正確的。」
雷俊輕輕擺手，「我跟你說這點，你要格外注意。民族主義和國際化發展是此消彼長的關係。如果你不打算出海，只想在國內做到極致，越是民族主義越好。如果你要走國際化道路，就必須要弱化這一點。金山是小公司，船小好調頭。像紫微星、聯想這樣的大公司，一旦早期有定位了，再轉型就很困難，爭議很大。」
「嗯，我知道。」
周不器可是見識過大場面，太能理解這個道理了。
民族主義強烈的企業，海外拓展必然受阻。國際化發展的企業，國內的民族主義情緒必然很弱。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就像這幾年的華為，海外業務蒸蒸日上，發展得非常好，可是這家公司在國內名聲不顯，毫無民主主義情緒，老百姓就沒怎麼聽說過。
等到後來海外發展受阻，處處受制，國際化路線做不下去了，再回過頭來走民族主義路線，在國內市場就直接封神，成了民族頂樑柱，所向披靡。
對於一家有著雄心壯志的偉大企業來說，如果有選擇，必然是走國際化道路。利用在國外的市場、資金、資源、技術和社會關係來拉動國內的就業和經濟發展，這才是真正的民族之光。
國內市場不是供大於求，而是供遠遠大於求。
想解決供需矛盾，就必須拓展海外市場。吸引國外的資金來華投資，推動國內的產品出口海外，就是改開以來最英明的經濟策略。
這時，寧雅嫻很著急的開門進來，氣喘吁吁的說：「老闆，朋友網那邊有點狀況，你過去看下。」
「是嗎？」
周不器不遲疑，馬上起身。
寧雅嫻一臉歉意的說：「雷總，你看這……」
雷俊一點也不介意，「沒關係，我就在這等著。」
寧雅嫻展顏一笑，「好的。」
然後，就安排王瑤瑾過來陪雷總閒聊，陪著周大老闆出了辦公室。
周不器有點急切，問道：「出了什麼事？流量太大，伺服器沒頂住嗎？還是分布式資料庫那邊出問題了？總不會是Helo的下載量太多，承受不住吧？」
寧雅嫻輕輕搖頭，神色平和，「騙你的，沒事。」
「啥？」
周不器定住，驚訝的看她。
寧雅嫻壓低聲音，指了指辦公室的方向，「是賀老闆讓我過來的，雷總這次過來沒安好心，要知會你一聲，免得你出錯。」
「靠！我就知道，這小子不會無緣無故的來找我，還給我傳授企業的國際化發展理念。不用說，肯定是有求於我！」
去了賀陽辦公室，賀陽就從他的角度解釋了雷俊離開金山的原因。
嗯，他很有解釋權。
賀陽就是從聯想出來的。
當年金山危機，沒錢沒管理，內部混亂。然後就是聯想救場，出錢出人，派出高管幫助金山梳理管理體系，賀陽就是其中之一。
他跟金山的人很熟。
「求波君是個很優秀的工程師，但缺乏企業家的雄心壯志，決策方面很保守。而金山是求波君的公司，雷俊只是CEO，是二把手。」
「你是說爭權？」
賀陽道：「雷俊雄心萬丈，具備一個優秀企業家的所有素質。而且，他的管控欲極強。所以在金山就經常性地跟求波君發生分歧。求波君想著安安靜靜做一家本土的軟體公司就夠了，每年利潤幾個億，安逸穩定。雷俊卻有著一顆巨大的事業心。他沒有金山的控制權，就只能離開。」
周不器先知先覺，回味了一下。
過幾年，雷俊就回歸金山了。那個時候……他是以金山董事長的身份回歸，還從外面招來了好幾個高管，把金山從上到下給梳理了一遍，擁有了絕對控制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投10億美元做金山雲。
周不器深吸了口氣，緩緩的說：「的確，早些年，二馬加在一起都比不過他。時過境遷，他距離二馬的差距太大了，肯定會心有不甘。」
賀陽道：「過去這幾年，雷俊以個人身份投了好幾個初創企業，都是他的朋友。」
「嗯，我知道。」
「有一家叫多玩的企業，你知道吧？」
周不器點點頭，「YY語音唄。」
賀陽嘴角一撇，「你可能不知道，雷俊離開金山後，第一件事就是跟多玩的創始人取得了聯繫。他現在已經是多玩的董事長兼CEO了。」
周不器抽了抽嘴角，「不奇怪，這傢伙號稱IT圈的老黃牛，勤奮的令人驚訝。想讓他閒下來不工作，不太可能。咦？多玩的總部不是在粵東省嘛，在羊城呢。」
賀陽意味深長地說：「他還投了另外一家企業，總部也在羊城。巧了，咱們也參與投資了，還占據了股份大頭。」
「UC！」
周不器脫口而出。
賀陽沉聲道：「對，UC！剛剛俞永覆給我打了電話，他說雷俊去羊城，跟他談了好幾天，包括UC的另外兩個創始人。」
「他想幹什麼？」
周不器睜大了眼睛，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賀陽道：「他想成為UC的董事長、CEO！」
「同時管兩家企業？」
「他是投資人啊，業內地位很高。又都是朋友，大家都很尊重他，他的意見……很少有人能夠拒絕。更重要的是，他名氣大，在資本圈裡關係硬。讓他當董事長，他能給公司拉來資金。多玩和UC，說是兩家公司，其實也可以是一家。」
「YY和UC合併？」
周不器眉梢一挑，思緒飛揚，馬上開始構想UC和YY結合後的效果。
UC主要做的是手機產品，有UC手機瀏覽器、UC樂園、UC導航、UC九游、UC即時通訊等等。YY是PC端主打語音聊天的，這兩年發展的很好，有著豐富的用戶基礎以及跟網路遊戲的強黏性。
「UC+YY」，這就是翻版的企鵝產品生態啊。
賀陽道：「這兩家企業都跟雷俊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恰巧又有著很強的互補性和互通性，他想通過這兩家公司實現自己的雷氏『企鵝』的個人理想。」
周不器恍然大悟的說：「難怪他一上來就跟我說百億補貼和即時通訊的事，原來是想到一塊去了，都想跟企鵝叫板呢。厲害，英雄所見略同。」
賀陽道：「俞永覆跟我說，雷俊在羊城呆了七八天，一直在說這件事。他說只要把董事長的位置讓給他，他會承諾拉來一大筆資金，在無線領域大發展，把UC的業務帶上更高的高度。」
「哼哼。」
周不器這下算是明白陰謀在哪裡了。
他這是背著紫微星這個大股東，偷偷的搞事情呢！
UC的A輪時候，紫微星投了1000萬元，占股55%，擁有絕對的話語權。不過今年8月份，UC完成了B輪融資，籌到了5000萬，稀釋了20%的股份。
紫微星跟投了1000萬……融資完成後，紫微星的持股比例，變成了48%。
當時，周不器還挺高興。
因為UC融資的事，他都沒參與，全程都是雷俊在忙活，是他拉來的投資人，樂得自在。
現在則看出問題來了。
紫微星持股變成48%了！
還有52%的股份空缺在外，只要雷俊搞定了這52%股份的投票權，他就可以繞開紫微星，成為UC的掌舵人。
還好！
聽賀陽這口氣，UC現在的董事長、CEO俞永覆並沒有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