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周不器滴酒不沾，卻也擋不住顏光明的興致。

  滿口跑火車。

  擠眉弄眼地講段子：「說是女秘書搭上領導的車，領導禁不住伸手摸女秘書的大腿。女秘書問，『你記得鄧選第216頁第7段寫著什麼嗎？』領導心虛，急忙收手。

  周不器忍不住好奇，「寫的什麼啊？」

  顏光明笑道：「『膽子要再大點，步子要再快點』。周老弟，你這覺悟不夠，還得好好學習業務啊！」

  幾人就大笑。

  寧雅嫻也輕柔地微笑，臉蛋紅撲撲的。

  然後，顏光明再接再厲，又講了一個笑話。

  說是女秘書給老闆寫講話稿，然後老闆點評，說是上半部分寫得不錯，兩處要點很突出，下半部分不太好，有明顯漏洞。等晚上抽出時間了，再好好潤色潤色。

  周不器就覺得有點過了，連忙叫停。

  餘光瞥了寧雅嫻一眼，她臉蛋嬌艷嫵媚，卻毫不失態，臉上掛著很禮貌性的微笑。

  劉悅然就笑著說：「雅嫻姐，你平時要幫周總寫稿子吧？」

  「會。」

  「要他潤色嗎？」

  「偶爾吧。」

  「撲哧！」

  劉悅然就掩口失笑。

  周不器覺得這樣不太好，就找了個理由，帶著寧雅嫻離開了。

  果然，一出門，她臉色就有些冷淡。

  不太高興。

  私下裡說說話也就罷了，吃飯的時候當著大家的面取笑她，誰心裡都不舒服。

  「生氣了？」

  「沒有。」

  寧雅嫻有些平淡。

  周不器好言道：「老顏沒啥文化，他那個小老婆更差，別跟他們一般見識。你放心，以後我不帶你過來了。」

  寧雅嫻輕輕搖了搖頭，「我不是生他們的氣，是跟自己過不去。」

  「你？怎麼了？」

  「沒，沒事。」

  「真沒事？」

  「嗯。」

  寧雅嫻咬了咬紅唇，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蛋忽然就紅成一片。生怕他發現，就連忙快走了兩步，下台階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就扭了一下……

  「哎呀！」

  「哎哎，你沒事吧？」

  周不器連忙上前扶住她，縴手白嫩而柔軟，有一種很細膩的溫潤。扭頭一掃，越發覺得她身段美好，胸脯圓鼓鼓地將淺藍色裙布撐起來，丰姿綽約。

  寧雅嫻身子往他懷裡一靠，馬上就像觸電似的離開了，感覺臉上能燙熟一顆雞蛋，有些狼狽，「沒事，沒事……」

  周不器走上前，拉住她的胳膊，「沒事嗎？扭到腳了？」

  「沒扭到。」

  「真沒扭到？」

  「嗯。」

  「上車看看吧。」

  周不器拉開車門，扶她上車。這是夏天，她穿的很清涼，兩條雪白的胳膊落在外面，觸碰之下有驚人的彈性。

  上車後，周不器俯身，「哪只腳？」

  「沒事。」

  「是左腳嗎？」

  「嗯。」

  周不器就去輕輕地按她腳踝的各個部位，動作很輕柔，抬頭問她，「怎麼樣？疼嗎？要是刺激性的疼，就說。」

  寧雅嫻迷迷糊糊的沒太理解。

  不知道啥叫刺激性的疼。

  只覺得有些癢，有些不一樣的心跳，好似回到了少女時期的萌動。

  記得上次那個女演員鄧佳佳就是靠著這招，可演著演著……她就有點不知所措了。到底不是專業幹這行的，有頭沒尾，都不知道怎麼收場了。

  沒辦法，寧雅嫻只好實話實說：「不疼，就是高跟鞋扭了一下，沒扭到腳踝。」

  「哦，那就好。」

  周不器一臉認真的又按了按，檢查了一遍，才正起身。

  然後，車裡的氣氛就有點尷尬。

  兩人都很沉默。

  幾分鐘後，寧雅嫻才深吸了一口氣，大著膽子說：「對了，顏總好像還看過鄧選呢，你看過嗎？」

  「沒有。」

  「領袖的履歷都很傳奇，要處理一個國家那麼複雜的大事，心境肯定是不一樣的。我覺得讀一讀挺有好處的，說不定能給管理公司提供新的思路呢。」

  「嗯，有道理。」周不器點點頭，深以為然，「回頭你去書店給我買一套，擺書架上。」

  寧雅嫻嘴唇緊咬，輕輕地「嗯」了一聲。

  也就是車廂里太暗。

  否則她那緊張又嬌羞的樣子一旦被發現，不知道會多難堪。這感覺，簡直比初戀時還小鹿亂撞。

  等到地方了，她匆匆下車，頭也不回地落荒而逃。

  周不器看著她的背影，眨眨眼，想到了石婧琳曾經給自己講過的知識。

  說是完美不犯錯的女人不可信。

  那都是演出來的。

  像伍雨那樣撒嬌、粘人，愛臭美、愛顯擺，又時不時地鬧脾氣，才是最佳狀態。

  這位寧秘書……有點失態啊。

  過去的她，禮儀舉止拿捏的極好。每次告別時，她都是面帶微笑，然後任由夜風吹動裙擺，靜靜地站在原地。等車遠去，完全離開了她的視線後，才會轉身進入小區里。

  ……

  自從南方回來後，周不器就一直在用功讀書。

  季子安忽然過來，臉色比較嚴肅，「老周，你猜對了！」

  「什麼啊？」

  「奇虎真在做安全產品，360安全衛士已經正式上線了。」

  「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剛才。」

  「哦。」

  周不器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季子安道：「跟咱們一樣，他們也是全免費政策，而且，他們已經通告了，馬上就會跟進殺毒軟體，也是以免費為主。」

  周不器有些好笑，「緊張什麼？市場都被咱們占了，他們入局已經晚了，單單靠著模仿，做不起來。」

  季子安搖搖頭，「上個月，MSN的社區合作夥伴更換了。」

  「嗯？什麼意思？」

  「以前，MSN彈窗新聞的社區合作夥伴是貓撲，是跟朋友網並列的位置。上個月，MSN宣布和貓撲取消合作，轉而和奇虎合作了。」

  「他們也有社區？」

  周不器有些驚訝，沒聽說360也有論壇內容啊。就算有，跟貓撲也不是一個量級的吧？MSN這是怎麼了，被QQ打得自暴自棄了嗎？

  季子安道：「去年就有了，他們不是要做社區搜索嘛，當然就有自己的社區。」

  周不器點了點頭，「有了MSN的推薦，他們的產品還是有一點宣傳資源的。」

  「對。」

  「你覺得要怎麼辦？」

  「最好不要縱容。」

  周不器不由得失笑，「季君子也生氣了？」

  季子安搖搖頭，「不是生氣，是遵循最基本的商業邏輯。我覺得，紫微星旗下的所有業務，都要屏蔽對奇虎產品的推廣。同時，利用校內網、朋友網的輿論優勢，扒一扒奇虎的老底，讓大家都明白3721是個什麼性質的產品。」

  周不器立刻同意了這個建議，「打虎不死，後患不窮。要做，就凌厲一點，發動資源，聯合更多的同行。奇虎不是搶了貓撲的位置嗎？剛好，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咱們幫5Q網團購宣傳了一波，他們總要償還這個人情。」

  「啊？」

  「放心吧，周紅衣在業內名聲奇差，沒什麼朋友。不像我，遍地都是老朋友。」

  季子安擔憂地說：「他那個副手卻是坐地虎，是體制里出來的，級別不低。」

  周不器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冷冷的道：「那也不能縱容！這個時候，就不能客氣了。周紅衣那個人我了解，私下裡大大咧咧的都沒問題，很實誠。可真動手打起來了，那是什麼手段都能用出來。」

  「手段？能有什麼手段？」

  「哼，別忘了，人家是流氓軟體的開山鼻祖。」

  目送季子安離開，周不器眉頭緊鎖。

  跟360競爭，尋常的手段可不行。人家在舞槍弄棒，自己這邊在引經據典，這不扯淡嗎？以季子安的君子風範，恐怕未必能處理好。

  可他是合伙人，無緣無故的動他的位置，不太合適。

  這時，寧雅嫻送來了幾份報紙。

  報紙都被翻開畫過圈了，把重點的重要新聞標註了。

  沒翻幾下，周不器就眼睛一瞪——《國美斥資56億港幣收購永樂》。

  這幾年，國內的零售產業一直在整合。

  動不動就有驚天大併購出來。

  作為國內家電零售業的第一巨頭國美，當然也閒不住。

  不過，傳統行業的寡頭壟斷，危害性要遠遠大於網際網路。網際網路終究是創新型產業，有太多可以發展的方向。傳統行業則沒什麼創新可言，壟斷了就真的壟斷了。

  這次南下，任老總給周不器講了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企業要創造社會價值。

  就比如很多地方，都明確規定，警方無權拘捕知名企業家，要經過更高級領導的批准。甚至還有，知名企業家如果犯錯不是太嚴重，就不能動刑。把企業家關進去了，企業不垮了嗎？民生怎麼辦？就業怎麼辦？經濟怎麼辦？

  這就相當於護身符了。

  比如有的女明星，代孕了一個孩子，就要口誅筆伐，全國封殺。有個做遊戲的老總，天天發表一些物化女性的言論，還公開徵集美女幫他生孩子，美其名曰要繁衍其優質基因，一生十來個，基本都是代孕的，也沒什麼去關注。

  相比之下，周不器多交了幾個女朋友，實在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如果能像任老總那樣，做出了一些不可替代的社會價值，作出了巨大的貢獻。都不用自己隱瞞，官方都會發動行政資源幫他遮掩一些不太好的私生活。

  可國美的做法，顯然是錯了。

  不斷地加強壟斷地位，然後利用自身的零售壟斷地位，極致的壓榨製造業的利潤，除了格力的董小姐，所有人都苦不堪言。所產生的整體社會價值，恐怕就是負的了。

  周不器放下報紙，默默沉吟。

  有些事，真是屁股坐到了那個位置，才能看得更明白。好像所有出事的大老闆，都是所在企業的社會價值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