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會議規格比較高。
領導就是提個方向，如果企業家有意了，再跟農業廳進行專項的對接，商談具體的事務。不過，大體方略已經有了。
大安的這塊項目區，已經在改造了，預計到明年年底，就會改造出120萬畝的水田，後年開春就可以耕作了。這麼大規模的土地，每年單是土地租金就得幾個億了。
再算上播種、施肥、人工和後續的管理、收割等環節，這個項目每年少說要投10個億！
第一年的時候，還要採購各種設備，又得砸進去幾個億。
這生意太大了，周不器有點玩不動。
他又不是專門搞農業的，手底下也沒有這方面的精英人才，以一個純外行的視角切入進去，根本搞不起來這麼大的項目。
會議上，周不器就很明確地表示，他對這個農業項目有興趣。可是，具體怎麼搞，要從長計議。
這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
每年花10個億，對周不器來說不算什麼，哪怕都虧了他也能承受得起。
可是，家鄉承受不起！
投資不出山海關，這可是鐵律。
國內有不少有情懷的企業家都想振興一下東北經濟，基本就是誰來誰死。要是周不器回家鄉投資農業失敗的消息傳出，那對家鄉的負面影響就太大了。
連周不器這個本省人回鄉搞投資都失敗了，那誰還能成？
以後就再也沒人過來投資了。
這個項目如果周不器要做，那就只有華山一條路，只許成功，不能失敗！
可他是農業外行，哪那麼容易啊？
會後，萬達的王總和巨人的史總就都找到了周不器，建議他不要衝動，沒有全能型的商人，農業看似簡單，可越簡單的東西難度越大。
國內都搞了幾千年的農業生產了。
幾千年下來，就沒有任何改變。
傳統的力量太強大了。
史余柱還語重心長地說：「我知道你想做的是科技農業，就像美國那樣，大大地提升生產效率。可是你別忘了，我國有8億農民，都用機械去播種、收割了，他們怎麼辦？」
周不器笑了笑，「不至於，也就是100多萬畝，影響不了全國的大局。」
「可是本地呢？」史余柱瞥他一眼，神色平淡，「如果官府想讓你通過這些土地為地方農民創造足夠多的就業崗位呢？這怎麼辦？要是別的地方，我就不說什麼了。在這邊，我怕到時候農民聚集起來，把你從國外高價進口的機械設備給砸了，讓你不得不僱傭他們來耕作。」
周不器擺擺手，「沒那麼嚴重。」
史余柱冷哼道：「你還是太年輕，二十年前，我也做過一點農業方面的生意。去過一些國營農場參觀過，那都是給領導特供的農場，有武警官兵把守。那又怎樣？每到秋收的時候，一樣會被偷。面積太大，根本看管不過來。」
周不器心頭一震。
這才是關鍵啊！
如果是國企搞的農場，有強權保護，抓到了後果很嚴重。民企的農場就沒這資源了，到時候有農民過去偷偷收割糧食，就算被抓到了，也不好處理。人家那麼窮苦，想罰都沒法罰。
萬達的王總搖了搖頭，「這事的確不好搞，100萬畝，那是多大啊？怎麼看管？一不小心，可能就是整村出動，晚上打著手電，一晚上就能收割幾百畝水稻。農場化經營在國內推不動。」
史余柱道：「最關鍵的還是穩就業，要給農民留條生路。尤其眼下經濟下行，社會上失業人數這麼多，農民工已經出現了返鄉潮，穩定是最重要的。」
周不器心涼了一半，「嗯，是這個道理。」
王總笑道：「不過，弄塊地還是挺好的，這邊是黑土地，產出的糧食質量好。」
「嗯？」
史余柱眉梢一挑。
王總道：「你剛才說的，特供啊！咱們小老百姓，沒有特供食品。可國內的食品安全，越來越成問題了。很多大米都是重金屬超標。」
周不器眼睛一亮，覺得這個思路不錯，「嗯，可以搞！小弄一塊地，咱們自己種點水稻、小麥什麼的，測好土地的金屬含量，把地養起來。不加化肥，產量可以低一點，純綠色有機大米。咱們自己弄點自己吃，不大面積搞，就容易了。」
王總點了點頭，「對，搞大了不好，容易出事。民以食為天，農業可不是拍拍腦子就能搞得。成功了，有農民勞動力剩餘的問題。失敗了，有惡化投資環境的風險。出事了就都是大問題。小來小去的，不管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都不影響大局。」
「嗯，薑還是老的辣，這事我想得簡單了。」周不器就有點尷尬，「領導那邊怎麼辦？我都表態了……」
王總好笑道：「你表態支持，承包100萬畝是支持，承包1萬畝也是支持。你又不是搞農業的，哪能上來就大包大攬？」
周不器輕輕「嗯」了一聲，嘆了口氣，「看來只能仗著年輕，厚著臉皮解釋了。」
王總哈哈一笑，建議道：「要不咱們合作搞個公司，承包個5萬畝地，除了種植糧食，還可以搞大棚栽種果蔬，再養些雞鴨鵝，養豬養羊養牛，弄個魚塘，再加上你的礦泉水，都專門特供給我們首都的總部。」
周不器很豪爽地應承下來，「嗯，應該搞。現在國家發展起來了，有錢人越來越多，食品健康越來越重要。綠色食品、有機食品這會是未來的一個重要消費趨勢。」
王總開玩笑地說：「就是這意思，咱們先少承包一塊地，看看農業形勢。積攢運作農業的經驗。以後要是真有機會了，再注資擴大也不遲。」
他做的是大生意，有點看不上有機食品這種小眾行業，就是想著自己動手吃得健康。
周不器卻上心了。
老史和老王說得對，眼下的確不是個大打出手搞農業的時機。各個方面都不了解，不能拍拍腦門就做決定了。
先小打小鬧，搞一個特供的有機食品生產基地。
保護不了全國人民，至少先把自家的員工保護好，讓食堂可以提供最新鮮最安全的飯菜。
等以後機會成熟了，緣味集團說不定可以在農產品這個方向上，尋找新的盈利點。
然後，周不器就猛然發現，當走在正確的發展道路上時，一切都是這麼地絲滑柔順，每一步都跟設計好似的。
石婧琳馬上就要去緣味集團當董事長了。
她是個女強人。
不喜歡有人對她的權威形成掣肘。
周不器認可她的能力，很支持她。所以在她上任之前，有必要幫她把緣味集團內部的勢力肅清掉。
主要就是兩位元老。
一個是周不器的老爸周建軍，他是董事長；一個是伍雨的老爸伍高義，他是常務副總經理。
單從能力和職場鬥爭上來講，這倆人加在一起都不是石婧琳的對手。
可是，他倆是長輩啊！
石婧琳處理起來，必然會束手束腳，就會影響她對緣味集團全方位地掌控和大刀闊斧地管理改革。
老爸這邊很好說，直接開除就行，去英超買個俱樂部給他玩。
伍叔叔怎麼辦？
他是伍雨的爸爸，處理起來可不能太隨意了。
眼下要和萬達合作，在家鄉這邊搞一個有機食品生產基地，那就巧了，正好把伍高義派過來，來主管這個項目。
他本就是春城人，當初搬到首都去，是因為他害怕受到大伯一家的迫害。
現在大伯一家已經滾蛋了。
伍高義自然就可以回到東北老家生活了，這邊才更適合他，親朋好友的關係也都在這邊，再合適不過了。
有空了他還可以去緣味礦泉水廠視察一下，一舉三得！
嗯，就這麼辦！
……
中午，周不器沒有參與官面上的應酬。
農業的事都不談了，長白山度假村的事，跟他關係不大。
他明天就要回京了。
要把春城這邊的事安排好。
中午下課了，周不器把韓妍老師叫到了南湖賓館，一起吃午飯。
韓妍有點勉強，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孫莞然。
去了之後，就很高興。
孫莞然不在。
周不器就笑著解釋：「我給她放假了，回家看父母了，明天早上跟我一起回京就行了。」
韓妍輕輕頷首，然後就似笑非笑地看他，「今天陳燕沒上班。」
「嗯。」
「我打電話問了，她說心情不好。」
「是嗎？」
周不器有些好笑，這個陳燕老師，早上跟她開了幾句玩笑，她不會當真了嗎？你叫老爺我都答應了，這關係就算定下來了，怎麼傻乎乎的可愛呢。
韓妍白了他一眼，「是你惹他不高興了吧？」
周不器連連搖頭，「沒有，是她自己想多了。」
韓妍撇撇嘴，隨即臉色一紅，「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你昨天給我打電話問陳燕的事，是不是……是不是……」
周不器好笑地看她，「是不是什麼？」
韓妍咬牙質問：「你是不是沒徵得她的同意就動手動腳了，就像當初對我那樣？哼，吃癟了吧？陳燕跟我不一樣，她性格可硬了，才不能依著你呢。」
周不器一臉的莫名其妙，「啥玩意？我當初對你哪樣了？」
「你用強了。」
「別扯了，明明是半推半就。」
韓妍臉色紅艷，嗔怪地瞟他，「就算是半推半就，那也是我性格弱，稀里糊塗就依了你。陳燕不一樣，我都跟你說過了，她可倔強了，否則她都快三十了，能單身嗎？」
周不器嘆了口氣，「嗯，是挺倔強的，我不同意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