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的氣氛還是很熱烈的，賓主盡歡，熊白洲單獨去敬酒，顏愛軍也客氣的一飲而盡，至少在場面上還是很給熊白洲面子。
不過這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熊白洲是粵城高新技術產業園的提議者和倡導者，還是資格審查委員會的委員，在身份上屬於粵東省政府和粵城市政府信任和委派的對象。
以顏愛軍的政治智慧，他不會在禮節上得罪粵東方面的勢力，因為這樣很容易給人留下把柄，而且這種級別的領導都有自己的政治意圖，不會因為私誼就隨便更改觀點。
至於隨意為別人出頭更是少見，沒有足夠的利益和資源交換根本不可能實現，畢竟公事是公事，感情歸感情。
粵東這些人擔心的是路廷豐沒有客觀的敘述事實，或者說扭曲了熊白洲形象，導致熊白洲的做事思路和顏愛軍的政治理念正好相悖，所以可能對產業園的視察和評估工作造成影響。
陸崇秀對高新技術產業園的政治級別評估至少是副廳，當然如果從發展前景上看，首次給個正廳也不過分。
廳以上的產業園結構框架更加龐大，縣處級規模的產業園能夠填塞的內容實在太少；
其次是撥款數額上的不同，廳級高新技術產業園的財政支持要比縣處級多出數倍；
最後，廳級產業園在成長性上才有逐步升為副省級的可能性，比如說當番禺的這個產業園影響力和燕京中關村差不多的時候，行政級別自然會升上去的。
但是當前來看，以產業園現在展露出來的實質性內容評定，不考慮以後的發展性和潛力，顏愛軍直接給個副處級都是可以的，因為畢竟晶圓廠還沒有正式落地。
因為計劃委本身就有引導民間投資的方向，組織開展重大建設項目核定，指導工程諮詢業發展的權利，在本次視察報告中，顏愛軍的話語權也很大。
陸崇秀和熊白洲等人也準備在明面上的工作後，私下裡再進行溝通，該送禮送禮，該封紅包封紅包，用工作之餘拉近私人感情，目的是推動產業園和國家經濟的整體發展。
九十年代的社會大環境就是這樣，理性上解釋就是由於國內現在的法律監督體系建設還不完善，再加上傳統文化幾千年來的浸潤，在法律之外的很多地方都需要人情和關係來維持。
熊白洲從來不是一個清高的人，他甚至都能容忍周美電器或者愛聲電子在銷售或者採購上的一些內幕，就連廉政內審部的計劃都一直放在腦海里沒有拿出來實施，說明他很清楚當前時代的社會特點。
私底下進行溝通，一個是能把明面上不能說的內容講透，爭取贏得顏愛軍的理解和支持，另一個是加深私人交往，畢竟多條朋友多條路。
一般情況下這就是視察考核的潛規則，如果沒有意外也本該這樣才做，不過因為酒宴上顏愛軍和熊白洲之間意有所指的對話，熊白洲自己都不能確定。
他能夠感覺到了顏愛軍對自己的敵意，當然這種敵意未必是私人層面的，很可能是雙方對行業經濟發展不同理解造成的分歧。
當然這比私人恩怨更讓人頭疼，因為看法上的差異是很難調和的。
果不其然，事情很快得到了驗證，應酬結束後從計劃委的考察隊伍里傳來這樣一條消息。
「顏愛軍主任對本次考察高度重視，提醒所有成員嚴於律己，肩負職責重託，認真審核粵東方面提交的書面資料，為明日實地考察打下基礎。」
聽到這樣的信息，粵東方面反應也很快，熊白洲和郭子嫻兩人回到番禺產業園對明天的檢查查漏補缺，陸崇秀和吳立峰已經趕了過來。
晚上11點多，一群人帶著酒氣坐在愛聲電子行政樓的會議室里，更多人因為身份不夠只能在隔壁或者走廊抽菸等待。
愛聲電子廠經理辦的秘書們趕緊從宿舍里過來泡茶和切水果，因為會議室不僅有廠長陶與善，還有大老闆熊白洲，就連電視裡經常見到的粵城市長陸崇秀、常務副市長吳立峰、番禺書記周春恆、區長朱曉陽都在這裡。
有些貼心仔細的秘書悄悄打開了空調，營造出一個涼爽的環境，降低酒後的燥熱感。
「顏主任故意透露這條信息，他想表達什麼含義？」粵城常務副市長吳立峰首先開口。
很顯然這個規矩是顏愛軍晚宴後特地立下來的，看上去是從實事求是出發的言論教育，但是卻切斷了粵東這邊私下裡溝通的意圖。
如果真的從實際內容出發，產業園最高就是正處級了，因為番禺行政級別就是副廳，下屬的產業園給個正處或者副處都沒關係。
會議室里坐著的都是人差不多都有一顆七巧玲瓏心，當然也沒誰會怪熊白洲得罪路廷豐。
一是熊白洲的地位也很高，二是這本就是無妄之災，陸崇秀搖搖頭抱怨道：「也不知道上面怎麼想的，好不容易立項成功，結果審核時來了個冤家。」
陸崇秀只比顏愛軍低半級，又是粵城的市長，這些話即使傳到顏愛軍耳朵里，他也只會笑笑不在意。
接下來陶與善、周春恆和朱曉陽都加入了商談隊伍里，相反熊白洲和郭子嫻倒是比較沉默。
郭大小姐今晚也喝了點酒，臉色像桃花一樣紅潤微醺，往常沉穩的眼神盈盈如水，可是她端坐的姿勢依然凝重雍容，只是一個抬眼的動作就能體現自己的氣質威嚴。
在這群人里她自然最信任熊白洲，聽著別人提供的一條又一條建議，在心裡權衡後又默默的放棄掉，明天就是正式考察的時間，產業園的結構是根本不可能改變的，其實唯一能夠改變的就是顏愛軍的主觀意識。
等到會議室里眾人默不作聲開始抽菸的時候，郭子嫻張開紅唇，看著身邊的熊白洲堅挺寬厚的肩膀說道：「你打算怎麼辦？」
「我想在私底下繼續拜訪顏主任，爭取和他聊聊產業園以後的發展。」熊白洲平靜的說道。
熊白洲給出的意見，會議室里的人都還是要聽進去的，吳立峰聽完也是一愣，心道熊白洲不會這樣簡單的處理吧，他還在腦海里認真琢磨一下這句話的含義，以為是自己不能理解其中的關竅。
陸崇秀反應過來，熊白洲這是準備死磕顏愛軍了，他蹙著眉頭說道：「可是顏主任那邊定下了規矩。」
熊白洲重重吐出一口氣，沉聲說道：「規矩是人定的，但規矩也是人改的。」
「能定就能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