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秉湘只是離開宴席，因為他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夠硬朗，所以這頓飯對郭秉湘來說吃的很耗費精力，郭氏三兄弟都陪著郭秉湘回到書房，這時候熊白洲就不適合一起進來了。
「這次見面後，你就準備將銀信大廈整體打包出售給熊白洲了？」
郭孝江皺著眉頭問郭孝勝。
「嗯。」
郭孝勝點點頭：「雖然熊白洲一下子拿不出那麼多錢，但我相信他遲早能還上的，再說熊白洲也打算用周美電器的股份來抵押，以周美電器的潛力和管理能力，這算是一筆收益大於風險的投資。」
「我不是說商業上的往來，熊白洲能在美國矽谷里演講，他將那些鬼佬忽悠的團團轉，我一點都不擔心他的欠款問題。
「如果我有銀信大廈，我也願意投資換取周美電器的股權。」郭孝江還加了一句。
郭孝江是長兄，而且長期負責貨運碼頭生意，所以表露出來的樣子都是嚴肅刻板，說話又比較直接的，當然內心未必就是這樣的形象。
「我是說子嫻和子婧兩人的婚事！」郭孝江又提高了音調。
「那麼大聲音做什麼。」
郭秉湘拿拐棍戳了郭孝江一下，不滿的說道。
「爸，您也同意兩丫頭的事情嗎？」郭孝江趕緊小聲問道。
郭秉湘微微閉上眼睛，半響後才張口說話，雖然氣力不足，但卻一字一頓：「這件事要是擱10年前，熊白洲就算拿出1000億美元放在我面前，我都不會同意的，但現在身體和狀態越來越差，可能離那條線也真的不遠了，我有時候也經常反省自己。」
「爸······」
郭孝江、郭孝勝、郭孝聯都忍不住想打斷。
郭秉湘卻不在意的擺擺手：「生老病死這是自然規律，每個人都要經歷的。孔子講，七十隨心所欲而不逾矩，我現在已經82了，還有什麼事情看不開的。其實我召熊白洲過來，不是因為銀信大廈，那是恒基的業務；也不是兩個丫頭，那是晚輩自己的選擇。」
「我只是聽說邱鶴年誇獎熊白洲境界高，這個形容詞很有意思，就好奇的想見一見。」
說完，郭秉湘自己都笑了起來。
「那您覺得他境界怎麼樣呢？」郭孝聯忍不住問道。
這時，郭子嫻拿著一份簽署好的文件走過來。
「祖父，大伯，爸，小叔。」
郭子嫻挨個叫了一遍，然後把文件遞過去：「這是熊白洲打算出售給恒基的股份。」
「7%，倒也不算低。」
郭孝勝翻了一下，這和恒基財務團隊計算的結果沒有太多差異，不過他突然看到了抵押的公司名稱。
「怎麼是神秀控股，不是周美電器嗎？」
「神秀是周美電器的控股企業，它下屬還有連通快遞和愛聲電子，熊白洲說感謝恒基地產在這種時候的鼎力相助，他願意將核心利益與我們共享。」
如果類比來看，神秀控股這就是相當於沒有分家之前的久利實業了。
當時久利實業旗下擁有銀禧貨運、恒基地產、久利電子，那個時候久利實業的股權自然比單一的銀禧貨運或者恒基地產要值錢的多。
這裡的人都知道熊白洲不是傻子，剛才飯桌上那一番應對就不是普通人做得出來的，但他卻願意主動讓出核心利益，這種操作除了包含感激，還有一種豪邁和開闊。
「連通快遞和愛聲電子發展的如何？」郭孝江問了一句。
郭子嫻了解的還是比較清楚，於是將這兩個企業現狀說出來，聽到愛聲電子現在已經有200畝地規模的時候，房間裡都有點安靜。
「這樣算起來，熊白洲不是吃虧了？」郭孝聯僅僅從價值上衡量後說道。
郭孝江和郭孝勝也知道熊白洲自然是虧本的，可他也得到了一座銀信大廈，這座銀信大廈將對周美電器的布局發展有翻天覆地的蛻變。
「應該是雙贏。」
郭孝江沉穩的說道，臉上看不到一絲剛才的急躁，但他也自問做不到這種程度，所以隱隱覺得熊白洲有一些東西在自己之上。
看不見，摸不著，但的確能感受到。
郭秉湘卻微笑著閉目養神，境界這種東西聽起來很玄乎，蘊藏在事情里似乎也往往讓人看不懂，不過境界降服高手，能力降服普通人，手段降服小人。
這種「降服」幾乎馬上起作用了，郭孝勝看著郭子嫻：「你打算怎麼做？」
「我打算把恒基地產的1%的股份加入合約里。」郭子嫻已經有了計劃：「現在徵求祖父和您的同意。」
「我不管，你們自己看。」郭秉湘直接就回道。
郭孝勝稍微想了想就做出決定：「可以，如果以後神秀旗下的哪個公司打包上市，我們可以與熊白洲深度交叉持股，增加合作空間。」
郭孝江和郭孝聯都不會對恒基的業務發表意見，可看到郭孝勝鄭重其事的樣子，郭孝聯心裡哂笑一聲，還他媽交叉持股，這樣做有意義嗎。
以後一旦熊白洲和郭子嫻有了小孩，整個恒基都得姓「熊」吧，不過這些話只能在心裡想想，一旦說出來可就得罪人。
其實這就是郭孝聯眼光和境界的局限性了。
郭子嫻和熊白洲在商業操作上從來都是就事論事，很少把感情混雜在其中，這樣保持獨立性的同時，也互相尊重對方的選擇。
想想熊白洲為了完成銀信大廈的計劃，付出了很多努力，這可不是空手套白狼，神秀控股的資產以後是活生生的真金白金。
郭秉湘聽著兒子和孫女的對話，心想：「熊白洲境界和能力都有，就是沒看到他如何使用手段的，但能從草莽之間一路憑風借力扶搖直上，沒點手段也不可能。」
端起傭人送來的茶水，郭秉湘輕輕啜了一口，一抬眼看著茶盤上兩行隸書。
「食一碗人間煙火，飲幾杯人生起落」
郭大亨心裡感嘆一聲：「擱100年前的申城，說不定又是一個杜月笙啊。」
1949年，杜月笙從申城前往上海，那時生意剛有氣色的郭秉湘曾經應邀參加杜月笙的酒會，親身經歷、親身感受、親身體會與這個曾經縱橫外灘的梟雄魅力。
······大時代1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