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我叫熊白洲

  晚上的時候,小麵館來了一個客人。

  「一碗雞蛋面。」熊白洲笑著說道。

  中年男人也認出了這個客人,敦厚的點點頭,燒柴、生火、下面,一氣呵成。

  「舒服。」

  熊白洲吃完面,不禁長嘆一口。

  陳秋蓉抬起頭,溫柔的笑笑,站起身把碗收走。

  這個小麵館的生意很冷清,熊白洲在這坐了很久,居然都沒其他人光顧。

  熊白洲也不急,悠哉悠哉的盯著越來越黑的夜幕。

  陳秋蓉依然在做功課,恬靜又明媚,長長的睫毛還時不時顫動一下,真是燈下美人。

  「你成績怎麼樣?」熊白洲突然開口。

  「還行。」陳秋蓉話很少。

  「什麼時候高考。」

  「明年夏天。」

  原來還是個高三的學生。

  「打算考什麼大學?」熊白洲有點好奇。

  「還沒定。」

  兩人一對一答,中年男人在麵館里坐了會,覺得沒有生意,又回到了後院。

  「今天那個花格子經常這樣對你嗎?」

  「嗯,有時會攔住我自行車,不過我都不搭理。」陳秋蓉抬起頭看了一眼熊白洲。

  「你母親呢?」

  「我不知道!」

  少女說話的音量難得有點高。

  熊白洲嘆一口氣,父女相守在小小的麵館,母親卻不見蹤影,也就那麼幾種情況,但哪一種對這個少女都不是好的回憶。

  「以後那些混混又來糾纏你怎麼辦?」

  「我最多還有半年就離開了。」

  現實里遇到這種流氓,普通人自然都是想著躲避。

  熊白洲點點頭,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道:「我明天離開這裡了。」

  「啪。」

  寫字的鉛筆芯居然被壓斷了。

  陳秋蓉站起身,找到削筆刀,問道:「你是哪裡人?」

  「江東省的」,熊白洲笑著說道。

  陳秋蓉點點頭,不再繼續發問,埋下頭寫作業。

  這時,劉大祥也來到了這裡,看了一眼熊白洲:「熊哥,都準備好了」。

  「走吧。」

  熊白洲站起身。

  在出門時,熊白洲突然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陳秋蓉。」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遠,陳秋蓉突然有點發慌,站起身小跑到門前,已經看不到熊白洲的身影。

  心裡瞬間空蕩蕩的,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沉悶。

  不過,當看到桌上的紙條時,這個少女突然像花兒一樣,綻放出來自心底的笑容。

  紙條是個地址周美電器在粵城的店鋪地址。

  ······

  博羅中學、附近的的遊戲機室里一片喧囂,花格子坐在一個破沙發上喝著悶酒。

  「大佬,沒必要生氣啦,那兩個撲街不知道哪裡來的,又不能一直守在陳秋蓉身邊。」

  「挑,我是怕那兩個撲街嗎?我是在想如何得到陳秋蓉的心。」花格子不滿的訓斥。

  突然,所有遊戲機「咔「的一聲全部黑屏,似乎是停電了。

  「叼你阿母啊,我快打到最後一關了啊。」

  打遊戲到關卡突然沒電,自然是惹人心煩,一時間各種罵聲。

  這個年代停電是很正常的事,三峽水電站1994年剛開建,現在僅有的電力要保證重要單位和企業的運行,花格子這些人以為又是供電不足,正在抱怨惱怒。

  突然,遊戲機室的門被推開。

  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黑漆漆的臉都看不清,只注意到嘴角叼著煙,看樣是個男人。

  「嗅嗨,你是人是鬼?」

  「痴線,耍帥啊,甘多人死唔見你去死。」

  ······

  短暫的沉寂後,遊戲機室內的混混仗著人多,紛紛叫囂起來。

  這個男人卻渾然不在意,不急不慢的把煙抽完,輕輕一彈,菸蒂劃著名漂亮的弧度落到地上,還走上去用腳輕輕的碾滅。

  最後一點亮光也消失了。

  花格子突然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大聲吼道:「你他媽是誰啊!」

  男人拿過一根木棒,輕輕的關上遊戲室的門。

  「我叫熊白洲。」

  ······

  半個小時後。

  「熊哥,這些人可真的不經打,比遼東那幫人可差遠了。」劉大祥沒忍住,最後時刻也加入了戰局。

  「遼東那些人是真的敢玩命,花格子就是普通的小混混,不能拿來一塊說。」

  「那他最後怎麼樣了,我進去時他已經倒在在地上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先躺三個月吧。」

  這件事對於花格子來講可以說是一生的噩夢,但是對熊白洲來說卻微不足道,只要花格子沒精力和膽量纏著陳秋蓉就可以了。

  第二天上午,熊白洲和劉大祥來到了tcL工廠的門前,這次得到指示的保安沒有阻攔,劉大祥故意昂著頭,大步邁進了tcL門裡。

  「昨天中午謝謝你了。」李東來居然親自給熊白洲倒了一杯水。

  「不客氣,但是李總不會因為這個原因讓我進門的吧。」熊白洲開著玩笑。

  「呵呵,當然不是。」李東來心中也比較敬佩這個有韌性的「推銷客」,現在這種情況,居然開起了玩笑。

  「tcL廠里,要是90%的銷售人員有熊先生的耐性和堅持,彩電銷量不可能這麼差的。」李東來無不感嘆的說道。

  熊白洲笑著搖搖頭:「tcL的經濟體制就決定了,即使不需要努力,也有國家替你們兜底,我們不努力,只能喝西北風了。」

  如果談起體制差異、孰優孰劣的話題,估計三天三夜也說不光,而且也不能說集體制企業就比不上私營企業,那為什麼同樣是國企的長虹彩電常年霸占銷售量第一。

  李東來和熊白洲都很默契的避開「體制經濟」這個稍微沉重的話題。

  「熊經理年紀不大吧。」李東來換一個輕鬆又溫馨的話題。

  「嗯,剛滿18」,熊白洲又給自己加了兩歲。

  「英雄出少年啊。」

  「李經理才是英雄,我只堅持了幾天困難,李經理可是堅持做彩電有一年多了,承擔的壓力比我們大的多。」熊白洲說的話擊中了李東來的心裡。

  李東來倒是沒想到眼前這個年輕人居然這麼了解自己,不過tcL彩電的問題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

  「昨天中午,我去拜訪市委領導,足足等了一下午,快吃晚飯時才見到他的面,只匆匆說了兩句話。」

  「他說,要把眼光放長遠一點,不要局限於一城一池的得失。」李東來嘆一口氣,繼續說道:「市委領導的寓意我知道,他希望我能夠放棄一些東西,以退為進,先穩固自己的位置,再慢慢的做事業。」

  「可是這彩電事業真的不忍心給別人糟蹋了。」李東來說話的語氣很不甘。

  熊白洲自然不相信李東來是這麼容易放棄的人,笑著說道:「李經理既然堅持這麼久,行百里者半九十,可能最後就差臨門一腳了。」

  「周美電器願意做這個射門員,李經理您有信心嗎?」突然,熊白洲炯炯有神的說道。

  褶皺襤褸的西裝,掩飾不住沖天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