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4、夏至未至

  晚上11點左右,悠悠晚風為白天燥熱的粵城帶來一絲清涼,似乎要下雨的樣子,全慶利穿著寬鬆的短袖襯衫,一臉閒適,帶著幾個人照例來到區莊的蓮香樓吃宵夜。

  「貓爺來啦,位置已經給你留著了。」夥計親熱的招呼。

  「嗯。」全慶利笑著點點頭,他對這些夥計的態度一直很和藹,「嘎吱,嘎吱」踩著紅木樓梯慢慢的走上二樓專座。

  「老規矩嗎,貓爺?」夥計走過來詢問。

  全慶利的宵夜規矩就是普洱茶、蝦腸、雞腳百合湯、一例燒鵝,這些都差不多是約定俗成的規矩了。

  夥計過來詢問也只是表達尊重的一種方式,全慶利也從沒提過其他要求。

  沒想到,今晚的全慶利卻搖搖頭:「你把店裡最貴最經典的菜擺上一桌,我要請一個大人物吃飯。」

  蓮香樓的夥計有點發愣,需要讓貓爺請的大人物。

  到底是誰?

  1點的時候,蓮香樓門口出現三個身影,看上去全部是0左右的青年人,他們剛要推門而入,夥計卻連忙攔住了。

  「唔該,我們店打烊了,明日請早。」

  蓮香樓的確已經打烊,現在的時間專門屬於全老貓一個人的,可全老貓是什麼身份地位,這位江湖大佬值得蓮香樓這麼做。

  而且,全老貓正在等一位重要客人,這些年輕仔貿然上去會打擾到別人的。

  蓮香樓夥計拒絕這群人進門,走在前面的那個人臉色有點奇怪,轉過頭問道:「我們是不是來錯了,還是地點換了?」

  他後面有個臉色桀驁,身材欣長健壯的年輕人,立馬恭敬的回答:「沒有來錯,上次過來您還說不要把車停在酒店門口,讓我把車停的遠一點,我對這裡有印象。」

  聽到盛元青這麼篤定的回答,熊白洲才客氣的對夥計說道:「我們和其他人約好在這裡吃飯。」

  「你們?」

  夥計狐疑的審視,全老貓口中尊貴的客人會是這群年輕人?

  盛元青看到夥計這個眼神,濃眉倒豎剛要發難,熊白洲卻攔住了他:「打個電話給全慶利就可以了,何必惹事。」

  夜深人靜,街上人也不多,門口的聲音讓全老貓那邊的人聽到了,一個中年人走下樓,這個情形也非常明了。

  「熊爺,不好意思,他不認識您。」中年人瞪了攔路的夥計一眼,口中也在道歉。

  「沒關係,貓爺在上面嗎?」熊白洲笑呵呵的問道。

  「在的,在的,正等著您呢。」中年人陪著笑,還一邊和另外兩個人打招呼:「小陳哥、小盛哥。」

  熊白洲上樓後,圓滾滾的全慶利已經站起來迎接,旁邊還有一桌豐盛的宴席。

  「熊哥,真是有段時間沒見了。」全老貓笑著打招呼。

  「貓爺身體還是一如既往的硬朗啊。」熊白洲也熱情的回應。

  「已經老嘍,許多事都看不清了,不像熊哥才是真正的意氣風發。」

  兩個人一邊寒暄,一邊坐到桌子上,還沒說幾句話,剛才那個中年人就帶著夥計上來再次道歉。

  「睜開你的狗眼看看,你把貓爺的客人攔在外面,擔得起這個責任嗎?」中年人嚴厲的訓斥著。

  全老貓還不知道怎麼一回事,不過聽說事情的整個過程後,他也不介意的擺擺手:「熊哥不會計較的,老二你也不要小題大做。」

  熊白洲不說話,只是笑著點點頭。

  聽到全老貓這麼說,再加上熊白洲的態度,這個叫「老二」的中年人才帶著夥計下去。

  到了樓下他卻拍了拍夥計的肩膀:「有些事情還是要做一下的,畢竟對方是個大人物。」

  中年人重新上樓,全老貓指著他說道:「這是我的副手叫魯力存,跟著我兢兢業業半輩子。」

  熊白洲瞧了瞧,魯力存大概四十幾歲,抬頭紋里藏著故事,魚尾紋里住著過往,相比較於心寬體胖的全慶利,魯力存大概比較容易操心事情。

  不過全老貓今天宴請熊白洲,肯定不是為了介紹魯力存,正好熊白洲也有事情要找全老貓,於是就趕了過來。

  兩個人的耐心都很好,喝著普洱說著社會雜談,偶爾小火爐上的茶水響了,才會打破「紅泥小火爐,綠蟻新焙酒」的聊天氣氛。

  剛泡出來的普洱茶紅亮甘醇,熱騰騰的冒著熱氣,全慶利抿上一口,這才問著正事:「不知道熊哥的問題解決的怎麼樣了?」

  全老貓問的是康為民和宋起柱的事情。

  「貓爺的刀鋒利,價格也很實惠。」熊白洲回答道。

  「刀」就是全慶利派過去收尾的那個人,價格「10萬塊」熊白洲並不貴,全慶利聽了滿意的點點頭。

  「那就好啊,這件事做的能夠讓熊哥滿意,說明我的人不算太差。」全老貓感嘆一句。

  熊白洲沒有接話,今天全老貓找自己明顯有其他意圖,不出意外下面就是正戲。

  「我從13歲混到63歲。」全老貓放下茶杯,臉上是認真的表情:「看過了太多的悲歡離合,經歷過無數次起起伏伏,自認為已經讀懂了這個江湖,可現在卻越來越糊塗了。」

  「貓爺是江湖前輩,你都糊塗了,其他人也是一樣的。」

  熊白洲不動聲色回答。

  「不!」

  全老貓突然很大聲。

  「你沒有糊塗,你熊白洲就沒有糊塗,你把周美做大,撐起了連通,還建成了愛聲,這說明你心裡至始至終都明白怎麼做。」

  熊白洲抬眼盯著全慶利看了看,陳慶雲和盛元青都走上前幾步,全老貓今晚似乎不太正常。

  魯力存有點緊張,他不理解全老貓為什麼不談最重要的事情,反而扯這麼遠。

  「貓爺有話請直說吧,你幫過我那麼多次,這些人情我都還記著。」

  熊白洲揮揮手讓陳慶雲和盛元青退後一點,全慶利不是要對付自己,他是要有事要求著自己。

  果然沒有出乎熊白洲所料,全老貓果然有事情想拜託熊白洲,不過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自從耿彪倒台後,我就知道到這個江湖已經不屬於我們了,國家幹部有退休,憑什麼我老貓不能享受一下退休生活。」

  全老貓話剛說完,憋了一晚上的雨突然淅淅瀝瀝的滴了下來。

  熊白洲好像入定老僧一般,心裡卻知道江湖其實依然在那裡,只是在財富和時代的影響下,以另一種方式存在罷了。

  「既然熊老大能接手麻九的人,不知道我這些徒子徒孫,熊哥看不看得上。」

  這才全老貓今晚目的!

  魯力存忍不住挺直了腰杆,等著熊白洲的決定。

  「嘩啦啦啦。」

  雨越下越大,甚至還颳起了風,涼颼颼的很舒服。

  「今天是夏至吧。」熊白洲突然說道。

  夏至未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