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畫中人

  李青山這番話立刻得到眾人的認同,既然結盟已經勢在必行,那麼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在結盟中爭取到更多的好處。Google搜索最好的結果莫過於,讓誅妖盟同他們想誅的妖怪同歸於盡,大家好繼續安心修行。但這種想法,自然是不能出口的。

  王樸實鼻子噴了口氣,對「老王」兩個字有些不滿,知道這是對小子的回應。不過這廝這番話倒是很合心意,而且他現在也有幾分資格,這樣稱呼,便不做計較。

  眾人又經過一番商議,最後決定以柳長卿為主,連同幾位家主,準備與付青衿談判磋商。只是不知道此番付青衿受傷,誅妖盟遭到重創,原定於在**樓的會盟,是否能如期進行。

  對於這場會盟,李青山並未太放在心上,只覺付青衿地方選的很不錯。**門作為門派,本應歸於誅妖盟一系,但其紮根於清河府,一直混跡於百家之中,正處於二者間的模糊地帶,秋海棠也算得上一個八面玲瓏的人物,可以從中周旋。

  會議散時,李青山與如心一邊傳音鬥嘴,一邊向外行去。

  劉川風在人群中,望了李青山一眼,想要說什麼,李青山心有所感轉過頭來,劉川風老鼠見貓似的心裡一縮,低頭離去,倒讓李青山有些摸不著頭腦。

  褚丹青忽擋在面前,先向李青山行了一禮,然後對如心道:「師姐,能否請道友去看看我師傅?」

  「丹青你也修到築基了,你師傅怎麼了?」李青山只見他也已修至築基境界,臉上少了青澀,不復剛出山時呆頭呆腦的模樣,卻滿臉焦慮,而且顯然不是因為妖族的緣故。

  「我師傅身體有些不適。」褚丹青勉強一笑,又望向如心。

  如心奇怪道:「褚大師身體,不是一直由我師傅調理嗎?」

  「華慈前輩說『醫治不死病。佛渡有緣人,道友生機將盡,無可救藥』,便不再來了。」褚丹青滿臉愁容。

  李青山搖頭,那黑老頭說話還真是冷硬直接,好歹也說幾句話安慰安慰人家。不知如心變成這幅模樣,是否受了他的影響。

  「既然我師傅這麼說,那恐怕……好吧。我去看看。」如心本待拒絕,卻見褚丹青臉上浮現起近乎懇求的可憐模樣,改口答應下來。

  褚丹青連聲道謝,忙在前面引路。

  李青山心知這不過是盡人事罷了,感念他這番孝心,不禁有些唏噓。心念一轉,也跟了上去。

  如心道:「你來做什麼?」

  李青山道:「自然是去探望,我與褚大師也算有些緣法。」頓了一頓:「我有幾幅書法,想請褚大師鑑賞一下。」卻是想起了手中那三卷《草字劍書》。

  結盟在即,大戰將起,提高自己人類身份的實力,是當務之急。若能將這三卷《草字劍書》修復,說不定就能多一件拿得出手的厲害法器。以前是怕懷璧其罪,現在卻無此顧慮。由來書畫不分家,劉川風多半指望不上,這件事還得著落在畫家。

  褚丹青愁容稍減,微笑道:「師兄有心了,我師傅也甚喜書法,欣賞幾幅佳作,精神說不定會好一些。」

  畫家經過數年建設,已經頗有氣象。雕梁畫壁,小橋流水。風景宜人。

  雖一直在戰爭中。但畫家的能力,主要是傾注在畫中。而非臨場實戰。所以一般不會執行危險任務,多負責在島上繪製畫作,交給百家經院,給其他弟子多一重安全保障。是以損失的弟子不多,人氣旺盛。

  往來其間,皆著白衣,卻不同於醫家的純白,繪製著花鳥魚蟲,山水人物的圖畫,溪水潺潺,魚兒遊動,靈動變化,難以言表。

  李青山與如心,在褚丹青的引領下,來到一間松柏掩映的精舍前,門前花卉不畏嚴寒,絢麗怒放,花間蝴蝶翩然,美不勝收。

  「褚大師的畫技,果然神乎其技。」李青山將一隻蝴蝶托在手心,用神念仔細感應,方覺這些蝴蝶花卉皆非實物。

  褚丹青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這些都是我畫的,師兄過獎了,比不得小說家演化萬物的妙法。師兄能否在門外等一下?」

  「小說家雖好,可惜對外在環境要求太高,不比畫家閉門作畫即可。好,你們去吧!」李青山頷首笑道,他幾乎快要將小說家首席弟子的身份忘了。

  但當他內視體內,卻發現不知不覺間,大衍神符中積攢的願力已是極多,不禁微微一喜:「這便是小說家的好處了,即便拋之腦後,也在源源不斷的積蓄著力量。」

  劉川風雖然有些消極,但是作為雲虛社的真正主持者,孫福柏卻從未停止過努力。願力積累如此之多,他的堅持功不可沒。若用靈力將大衍神符重新祭煉一番,便可到一個嶄新的境界,不需要依賴書中之物,可直接弄假成真、化虛為實、心想事成,成為一股強大助力。

  想起劉川風的模樣,看來也該再回雲虛島看看,規劃一下接下來的計劃。他隱隱有一種預感,在將來某個時刻,這股力量將變得至關重要。

  「既然來了,那就一起進來吧!」

  精舍內傳來褚師道蒼老衰弱的聲音,即便李青山不懂醫術,也聽出其中氣若遊絲,生氣將盡的感覺。

  「請。」褚丹青只得將手一讓。李青山與如心踏入其中,只見精舍中布置的十分樸素雅致。

  褚丹青緊隨其後,神色卻是微微一黯,這裡與他山中學畫之地,布置的一模一樣。那是他有生以來,享受最多溫暖的地方,對一個流落街頭,朝不保夕的乞兒來說,直如傳說中的極樂淨土,此時看來卻倍覺傷神。

  「丹青,你回來了,」一個荊裙布衣的凡人女子從堂後迎出來。

  褚丹青尊稱:「師母,這是如心師姐,還有李師兄。」

  「是贏走《天女散花圖》的李青山嗎?久仰大名。」女子盈盈一禮,脂粉未施的臉上,略帶好奇的打量著李青山。

  李青山訝然,他早就聽聞褚師道以畫為妻,莫非就是眼前這位。但她並不像傳說中那般驚艷美麗,充其量只能算是小家碧玉。而直到現在,他也未能從她身上感受到一絲虛假不實。那靈動的生氣,充滿感情的眼眸,與真人簡直沒有任何差別。

  這才是真正的神乎其技吧!

  「兩位這邊請。」女子道。

  一同來到內室,褚師道高臥榻上,支起身子一拱手道:「老夫身體不便,請恕不能出門迎接。」滿頭白髮散亂,雖形容衰頹,但是風骨猶存。女子默默來到他身後,為他梳理頭髮,輕輕哼著不知名的曲調,一臉輕鬆。

  「前輩客氣了,請讓我為前輩把脈。」如心上前,褚師道卻擺擺手道:「不必了,我雖然不是醫者,但自己的生死壽命還算得出來,丹青,你又做這等無用之事。」

  「丹青也是一片孝心,你這老東西還不領情。」女子輕輕一拍褚師道的腦袋。

  褚師道勃然大怒:「我教訓弟子,何用你來多事,出去!」

  女子一聲不吭的走向牆壁,那裡掛著一副泛黃的空白畫軸,她徑直直走入其中,化作一幅畫,望著褚師道,神情安然。

  李青山心道,褚師道這等心性修為在生死關頭,也有些控制不住火氣,不過這也難怪。都到這種時候了,這位「師母」還全無哀戚之色,到底只是一幅畫罷了,無論看起來再怎麼像人,到底難通人情。

  褚師道指畫喝道:「丹青,把畫捲起來,別讓我看見她。」

  褚丹青滿臉為難,又不敢違抗師命,向畫行了一禮:「師母,師傅他心緒不好,你……」話還未說過,「師母」便轉過身去,褚丹青上前將畫捲起來,奉給褚師道。

  褚師道長出了一口氣,臉上的怒氣似冰雪消融,笑道:「讓兩位見笑了。」

  李青山道:「前輩身體要緊,何必同一幅畫生氣?如果不合心意,換上其他畫便是。」

  褚丹青皺眉,她並非是一幅畫而已,而是照看著他長大溫柔女子,仿佛他的母親一般。

  褚師道笑道:「我可沒有那麼多時間,就算再有百年光陰,我也再畫不出她來。」

  目光變得深邃,輕撫畫軸道:「我畫成她時,還是個剛入門的小的鍊氣士呢?別說畫中神韻不足,就連容貌都畫不好,我本是想畫一個絕代佳人呢,結果畫出來就有點走樣,勉強脫離畫卷,卻毫無生氣,說話也似鸚鵡學舌,呆頭呆腦,讓她為我磨墨,又老是把硯台打翻。」

  「後來,後來不知怎麼就變得越來越……其實我跟丹青一樣,雖然喜好作畫,但還真沒打算要跟一幅畫成婚,世事難料啊!」褚師道笑嘆著,捧著畫軸,像是捧著一個絕世珍寶,充滿了眷戀不舍。

  李青山與如心相視一眼,都是無言。他傾注其中的,並非筆墨,而是一生的感情,讓這幅學徒的拙劣畫作,變成了懂得喜怒哀樂的生靈。[(m)無彈窗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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