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為了活下去,真的是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
比如,作死。
劉長貴在凌寒這裡討不到便宜,一時惡從膽邊生,頭一低身形一矮對著凌寒就撞了過去。
這個時候凌寒他們一行人已經出了那道紅門,正沿著陡峭的台階往上走。
如果被他撞下去,凌寒肯定是一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就在劉長貴的身子將要撞上來的那一瞬間,凌寒眼睛雖然看著前方,但身子卻不經意間往旁邊側了一下。
藏影步。
劉長貴一個沒剎住車,直直沿著陡峭的斜面兒滾了下去。
「能活嗎?」前面領頭兒的黑無常瓮聲問道。
「活不了。」後面押隊的白無常嘿嘿一笑,慘白的手掌里有銀光閃現,「我給他補了一針,神仙難救。」
人命在這裡,比草還賤。
凌寒嘆了口氣,把剛才順手從劉長貴身上偷來的一塊玉牌塞進了口袋裡。
活了兩輩子,凌寒還是第一次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事兒。
刺激的很!
沒了劉長貴,隊伍里安靜了許多。
一行人沿著台階緩緩往上爬,約摸一盞茶的功夫,在一扇巨大的紅門前停住了。
何澹的大蛇盤在紅門之上,不時吐出紅紙做的蛇信子,發出「嘶嘶」滲人的聲響……
紅門旁邊,是一張石桌。
何澹坐在石桌旁,左手一個酒葫蘆,右手一隻油紙包住的燒雞,一口酒,一口肉正吃得開心。
「唔……,你倆跟他們講講規矩。」何澹一邊吃肉,一邊含混不清地沖黑白無常吩咐道。
凌寒一直沒弄懂,這黑白無常到底是個啥?
你說他只是個紙人吧,可他會說會動,還能和人一樣玩心眼兒陰人,說起話來也頭頭是道,邏輯清楚。
可你要說他們是人吧,在你眼前的卻分明只是一具紙紮的身軀。
前世沒出車禍之前,凌寒曾經看網絡小說上寫過扎紙人的這種職業。
說他們扎出來的紙人比真人還厲害,甚至有些法力高強之輩能活生生用紙紮出來一支軍隊,攻城略地,所向披靡。
可那畢竟只是小說啊!
眼前的兩個紙人跟說相聲似的,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言簡意賅地把眾人即將要面對的事情給撂明白了。
在這裡,屍體和屍體也是不一樣的。
就比如今天畫完齊道孚的屍體之後,在走廊里遇到劉長貴,他提到了兩個字「橫屍」。
與橫屍類似的,還有「陰屍」、「邪屍」「靈屍」和「妖屍」。
區分他們的標準,只有一個。
那就是,怨氣。
沒有誰願意死,所以但凡是屍體都有怨氣。
不過怨氣也有高低之分,像那些自然死亡的,亦或是死的時候心安理得沒什麼牽掛的,都屬於陰屍。
還有一種比較特殊的,就是像余天賜那種,儘管仇深似海但是自殺的。
一旦自殺,代表你自願放棄了抗爭的機會。
沒得資格有怨氣。
像坊間傳聞穿紅衣服自殺會變身厲鬼那種,純屬自己嚇唬自己。
陰屍之上,便是橫屍。
這種一般多見於橫死的屍體,像法場上被砍了腦袋的以及因為各種意外撞死的、淹死的、摔死的,都算是橫屍。
心有不甘,怨氣不散。
像齊道孚那種給人當了替死鬼的,就算是橫屍里怨氣里很重的那種,幾乎要接近邪屍了。
邪屍解釋起來比較複雜,黑白無常兩兄弟有了一句通俗的話打了個比方。
當一具屍體詐屍了,那他就是邪屍了。
屍體之所以詐屍,就是因為被執念影響,忘記了自己已經死去這個事實,執著於某一個或者幾個未完成的心愿不願躺下,嚴重情況下還會傷害活人。
一旦他的執念得以滿足,一切也自當平息。
民間的驅魔人、龍虎道士的工作原理便是如此。
畫屍人的方法則更加的簡單粗暴。
不管你什麼執念不執念的,只要我給你畫完陰畫兒,任憑你有再多的執念也得給我乖乖躺下。
因為畫屍人是給鬼差辦事的,陰畫兒一成,你就入了無常使的緝拿名冊了。
怨氣也好,執念也罷,這玩意兒只能嚇唬人類,對鬼差無效。
關於邪屍之上的靈屍和妖屍,黑白無常二兄弟只說了一句話:「能活下來再說吧!」
今天凌寒他們要對付的,便是邪屍。
為了方便畫屍人,這些邪屍都被鐵鏈子固定在了特製的鐵床上,所以邪屍是沒辦法攻擊到人的。
但是……
畫屍的時候,屍體旁邊兒是有鬼氣森森的地魂存在的。
受邪屍的影響,它是會說會動的。
想想吧!
你在那兒畫畫,它在一邊和你聊天,心情不好了還得撓你兩下子。
據黑白無常說,這玩意兒的攻擊不會傷害你的身體,但會傷及你的靈魂。
輕則瘋魔,重則一命嗚呼。
所以為了對付邪屍,這兒的畫屍人都是組隊幹活兒的。
一個人負責陪模特聊天兒,吸引模特注意力,另外一個人趁機趕緊畫畫兒。
每個人的任務是三具邪屍,兩人組隊的話,那就是六具。
至於工錢,也相應翻了三番。
都安排明白了,畫屍人就各自找自己熟悉的人組隊了。
石桌兒前啃雞腿的何澹沖凌寒招了招手:「那個傻子!你過來,陪我喝兩盅。」
凌寒暗自掐了一卦,還是「大吉」。
那就去唄!
穩穩坐何澹面前,凌寒也不客氣伸手撕下一條雞大腿就啃,一邊啃還直接從何澹手裡搶過酒葫蘆往嘴裡倒。
穿越以來,這是第一次嘗到葷腥兒。
雖然每次畫完屍都會有一股暖流給自己驅除飢餓和疲憊,但凌寒饞啊!
算上躺床上那一年多,凌寒已經很久沒嘗過這味兒了。
吃著吃著,眼圈兒就紅了!
想家了。
「好吃吧?」何澹看著凌寒在那兒狼吞虎咽,笑嘻嘻問道,「我第一次吃到這玩意兒的時候,也開心地想哭。」
凌寒不搭理他,繼續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老關說你是個傻子。」何澹繼續說道,「我覺得挺有意思的,你說的那個地方,就是……,就是什麼新中國,什麼紅旗下那個,你跟我詳細嘮嘮唄!」
「告訴你個秘密!我有個拿手絕活兒,我能進你腦子裡去。」
「你不是什麼都記不起來了嗎?我能幫你!」
「誒!誒!你慢點兒吃,給我留點兒!」
……
吃飽喝足,腦袋也暈乎乎的。
「承蒙款待!」凌寒站起來,沖何澹拱了拱手,「酒很不錯,肉稍有些淡,我口味比較重。」
「想獲得別人腦袋裡的東西,有兩個辦法。」
「一個是拿刀把他腦袋剖開,另外一個是和他成為朋友。」
「第一個辦法,你現在就可以做。」
「第二個辦法,得交給時間。」
……
紅門外的空地上,畫屍人們已經成雙成對結伴走了進去,現在只剩下了凌寒一個人。
原本隊伍是雙數,劉長貴一死,人就少了一個。
凌寒捧著木盒,步伐有些踉蹌,緩緩消失在那道紅門之中。
陰森的地宮之中,凌寒的身影孤單得好像是P上去的,一個人迎著昏暗的走廊,蹣跚前行。
「誒!傻子。」何澹有些懊惱地灌了幾口酒,背對著紅門大聲喊道,「要不我再給你叫一個過來?」
沒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