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個傻子

  關滄海很想一巴掌拍死面前這個傢伙。

  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他說的每一個字兒關滄海都知道是什麼意思,可不知道為什麼連起來之後他就一句話都聽不懂了。

  最關鍵他說的還全都是真話。

  面前的茶水一動不動,安靜地仿佛被施了定身術。

  凌寒還在那裡追憶往昔,說到動情處甚至還擠出來兩滴眼淚。

  關滄海嘴唇嚅動著,胸口的位置一抽一抽的。

  憋悶,煩躁。

  意難平!

  「關老爺,您別站著,坐啊!」凌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氣喝光,然後「呸呸呸」吐出一嘴的茶葉梗,「小學的事兒是挺無聊的,不過很快咱就講到初中了。」

  「我不跟您吹牛,初中那是我人生的轉折點。」

  「有這麼一句話您聽過沒?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我在初中的時候,遇到我人生中唯二的貴人……」

  「咦!關老爺,您幹嘛去?您別走啊!」

  ……

  關滄海臉色鐵青,一步踏出就已經到了大廳門口的位置,有如鬼魅。

  「我竟然跟一個傻子聊了這麼久!」

  這是關滄海心中唯一的想法。

  真言術不可能會出錯,也就是說這小子說的都是真話。

  但那些胡言亂語怎麼可能是真的?

  所以答案只有一個。

  腦子壞掉了。

  哎!

  可惜了這一手好畫功。

  刑部那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腌臢廢物,每次逮著犯人都玩了命地折騰,領出來的沒一個正常的。

  .

  「誒!……」

  「關老爺?」

  凌寒自桌邊站起來,沖關滄海消失的方向假模假樣地叫了兩聲,這才重又坐回到了位置上。

  好險!

  後背已經出了一層的白毛汗,看似輕鬆的表面之下其實是高樓走鋼絲一般膽戰心驚。

  如果不是有前世三十幾年的閱歷支撐,剛才估計就要演砸了。

  生死一念間。

  剛才說的雖然都是實話,在關滄海聽來肯定就是胡說八道。

  但凌寒只能賭。

  賭他不會一怒之下暴起KO掉自己。

  面前的茶水已經涼了,凌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後一飲而盡。

  茶水本身沒問題,有問題的是關滄海。

  剛才關滄海拍自己肩膀的時候,凌寒敏銳地察覺到自己的身體和關滄海放自己面前的那杯茶產生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繫。

  應該是某種類似測謊的法術。

  關滄海的背後有人或是有一股勢力,他們對能畫出玖分像的自己有興趣。

  他們和帶自己來這裡的人不是一夥兒的,否則根本不用這麼大費周章,直接去死牢或者其他相關衙門調資料豈不是更容易一些?

  還有自己剛才畫出的齊道孚的捌分像。

  自己剛畫出來他們就知道了,這個就十分詭異了。

  確切地說,這個其實已經涉及到了畫屍人工作邏輯的核心。

  什麼樣的人才會有這樣的能量呢?

  剛才關滄海走的時候,一步就跨到了門口。

  凌寒目測了一下距離,差不多大幾十米是要有的。

  這特麼還是人嗎?

  幸好剛才忍住了,沒出手揍他。

  「還是,要努力變強啊!」凌寒嘆了口氣,「要是能有幾具武林高手的屍體讓我畫,那該多好啊!」

  「這種任人宰割的滋味,真不好受!」

  走廊里傳來了零零星星的腳步聲,應該是有畫屍人收工回來了。

  身體被強化過後的凌寒,聽力和視力都比普通人要強很多。

  輕輕放下茶杯,凌寒起身走回了大廳里那個被石灰線圈起來的畫屍人等待區。

  出乎凌寒意料的是,第一個進來的竟然就是馬大山。

  「凌寒兄弟,你出來多久了?」馬大山一臉的驚喜,一溜小跑過來問道。

  對畫屍人來說,每次出工都可能是永別,能夠活著見到同伴並不是一件概率特別高的事情。

  「我也是剛出來。」凌寒起身,微笑,對著馬大山拱了拱手。

  馬大山大喇喇坐在地上,嘴裡嘟嘟囔囔地說個不停:「你說怪不怪?我這次和之前一樣地畫,一次就給通過了。」

  「你猜這次我是幾分像?」

  凌寒裝出一臉的好奇,興奮地猜道:「玖分?」

  「怎麼可能!」馬大山伸出一隻手,「五分像!很不錯了,可以換130文呢!」

  「對了,凌寒兄弟,你是幾分像?不會又是玖分吧?」

  凌寒趕緊沖他揮了揮手:「哪能呢!上次純屬是運氣好。」

  「也是!玖分像從來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馬大山拍了拍凌寒的肩膀,「對咱畫屍人來說,叄分像不算少,玖分像也不算多,能活著就是賺的。」

  「說說看,幾分啊?」

  凌寒伸出拇指和食指:「捌分。」

  馬大山:「……」

  學霸和學渣,從來都是兩種生物。

  .

  一炷香的時間已到。

  沒回來的,基本也就回不來了。

  當值的差役關上了大廳房門,走廊中又傳來了背屍匠沉重的腳步聲。

  第二輪畫屍要開始了。

  這次凌寒畫了一個京兆府當差的捕快,得了一門刀法。

  名為斷流。

  但凌寒沒有刀,而且在這種地方除非你要跟人玩命了,否則也很難會用到刀。

  所以暫時被擱置了。

  第三輪和第四輪畫完之後,當值的差役都已經哈欠連天,回來的畫屍人一個個也是神情萎靡,困頓的很。

  聽他們閒聊,說有一個畫屍人直接在小房間裡睡著了。

  結果一炷香時間一到,直接睡死過去了。

  唯有凌寒,連著畫完四輪,依然神采奕奕,精力充沛,弄得幾個畫屍人和他開玩笑說:「你小子是不是跑房間裡去采陰補陽了?」

  畢竟兩世為人,上輩子又是做生意的,凌寒情商並不算低。

  這幾個小時的時間,凌寒慢慢也認識了三兩個還算談得來的畫屍人朋友。

  泛泛之交,胡侃閒聊的那種。

  關於這個世界,凌寒所知甚少。

  所以要抓住一切機會去了解,去學習。

  後面這兩輪畫屍,凌寒依然是得了兩個看起來挺雞肋的本事。

  一個叫「藏影步」,一個叫「探雲手」。

  藏影步來自一個盜賊,是一門輕身功夫,修煉至一定境界,可以在萬花叢之中閃轉騰挪,片葉不沾身。

  探雲手則來自一個扒手,偷東西用的。

  甭管你是里三層外三層,封了口兒還是扎了繩兒,只要被扒手盯上了,一概猶如探囊取物,簡單的很。

  雖然都是下九流的伎倆,但畢竟身在亂世,保不齊什麼時候還真能用得上。

  「何老爺到!」正和人閒聊呢,門口那裡大老遠傳來一聲高喊,然後就見那當值差役立馬起身,一邊快步往門口走,一邊沖畫屍人吆喝:「站好了!站好了!都特麼給我精神點兒!」

  馬大山湊到凌寒耳邊,低聲說道:「一會兒儘量低頭,越不顯眼越好。」

  「被姓何的選走,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