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七十分計劃

  地宮裡的生活,不分日夜。

  往往都是有活兒來了,酆都城裡的人們就會去上工。

  不上工的時間,就睡覺。

  不想睡覺的,就去酆都城裡唯一的那家勾欄妓館去睡覺。

  畢竟不管畫屍人還是縫屍匠,亦或是其他陰間行當,都屬於高危職業。

  過了今天保不齊明天就去見閻王爺報到了,所以酆都城裡的人們在日常消費上還是很放得開的。

  這家勾欄生意頗為紅火,攏共就那十幾個房間,幾乎每時每刻都有人在裡面挑燈夜戰。

  凌寒換了一身畫屍人的衣服,出現在了這家勾欄的門前。

  門口沒有夥計迎賓,裝潢也略顯樸素,倒是門楣之上的金字招牌龍飛鳳舞,與這酆都城十分應景……

  不歸樓。

  .

  進入大堂。

  櫃檯後站起來一位身材幹癟如猴兒的夥計,語氣頗為冷淡:「房間已滿!排號十文!」

  生意這麼火爆?

  凌寒看了看他,不動聲色地扔過去一個玉牌。

  夥計拿起來一看,然後起身,上樓,凌寒緊隨其後。

  玉牌是之前被何澹選去邪屍宮的路上,從劉長貴身上摸來的,當時就是一時興起,想試下探雲手的效果,沒想到這個時候派上用場了。

  那玉牌是禮部的腰牌。

  平時也沒啥大用,唯一的好處就是在禮部下轄的場所可以有一些小小的特權。

  禮部下轄的場所有啥?

  寺院、道觀、尼姑庵,以及做皮肉生意的青樓、妓館。

  這不歸樓,自然也就歸禮部管了。

  嚴格說起來,往生院這種機構也得歸禮部管。

  奈何這玄心道人連皇帝都拿他沒辦法,禮部自然也就睜隻眼閉隻眼權當他不存在了。

  不過這地宮內當差的大小差役可都是禮部的人。

  有些畫屍人和差役混的熟,送上些銅錢借玉牌過來用一用,去勾欄睡覺就可以不用排隊了。

  所以儘管凌寒穿著畫屍人的衣服,夥計卻也是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

  直接上了三樓,在一個房間前停住,夥計又面無表情地沖凌寒伸出手:「新來的清倌人,今兒梳攏,貼喜之類的儀式就免了。」

  「算上禮金,統共一百五十文。」

  如果不是之前那位畫出【合歡術】的禮部侍郎常年流連青樓妓館,凌寒也認不出來那禮部差役的玉牌,更極有可能會被夥計這一連串行話給弄暈菜了。

  清倌人是指賣藝不賣身的女子。

  當然所謂賣藝不賣身只是看錢到不到位,進了這個行當,哪裡有真正的賣藝不賣身呢。

  所謂清倌人,其實不過是青樓妓館的一種飢餓營銷而已。

  當遇到有錢的金主(凱子),青樓會舉辦一個隆重的儀式,然後金主給青樓一筆禮金,這個過程就叫做貼喜。

  禮金的數額根據清倌人的身價來定,一般最少也都是幾十兩銀子起步,遇上那種極品的清倌人,金主一高興,撒出個幾百上千兩銀子也不稀奇。

  有錢人的生活,窮人連做夢都夢不到。

  落紅點點,一夜風流。

  清倌人搖身一變成了和其他妓女一樣的紅倌人,髮型也由少女的髮辮變成了婦女的髮髻,所以這個過程也就叫做「梳攏」。

  其實就是那啥,換了個委婉的說法而已!

  至於夥計說的這個梳攏。

  鬼才信呢!

  反正生意火爆,你不來別人也會來,店大了自然要欺客。

  更何況你還是個畫屍人。

  如果不是看你手裡還有那倆賣命錢,早把你趕出去了。

  畫屍人怎麼能算是人呢?

  笑話!

  凌寒也不和他計較,探手掏出錢袋子,數了一百五十文給他。

  「半個時辰,超時得加錢。」夥計把錢揣懷裡,冷冷丟下一句,往樓下走去。

  凌寒在後面高聲說道:「謝謝啊!」

  「傻帽兒!被人宰了都不知道。」夥計邊走邊暗自偷笑,心說這傢伙莫不是個腦子有問題?

  凌寒笑呵呵看他走遠,伸出左手,手心裡赫然有兩塊碎銀子。

  具體幾錢掂不出來,但肯定比一百五十文多。

  白嫖讓我快樂。

  凌寒把銀子貼身放好,然後推開門走了進去。

  裡面就是一個十平米左右的小隔間兒,濃郁的酒精味混合和嗆鼻子的脂粉味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糖味,讓凌寒忍不住只皺眉頭。

  一個濃妝艷抹,臉畫的跟鬼似的的女人正靠在床上嗑瓜子,看到凌寒進來點了點頭就算是打招呼了。

  凌寒自然也懶得和她計較。

  原本來這裡也不是做那種事兒的。

  「外面發生了啥事兒,你知道嗎?」凌寒沒脫衣服,更沒猴急兒地往她身上撲,而是一邊問話一邊往窗戶那裡走,「怎麼天機樓上掛了那麼多人?」

  女子有些奇怪,一邊嗑瓜子一邊答道:「你問我我問誰去?這地宮裡到處都是屍體,死幾個人有什麼好稀奇的?」

  「你做不做?就半個時辰,超時可要加錢的。」

  凌寒又問了她幾句,發現這貨什麼有用的信息也提供不出來,於是淡淡說道:「你睡會兒吧!」

  那女人愣了愣,打了個哈欠:「你不想睡我嗎?我可告訴你,不管睡不睡都一樣要付錢的。」

  凌寒笑笑,看著窗戶外面不遠處的那一幢高樓,沉思不語。

  「真是……啊欠……個怪人!」那女人又打了個哈欠,然後眼皮控制不住地合上,腦袋一歪便睡著了。

  .

  酆都城,天機樓。

  和往常一樣,沒有守衛,時不時有畫屍人或者其他陰間行當的從業者在天機樓下蹣跚走過。

  他們都看到了樓上掛著的那些屍體,但沒有人覺得這有什麼不妥。

  就像那個妓館女子說的,這地宮裡到處都是屍體,死幾個人有什麼好稀奇的?

  凌寒偷偷抓了幾個舌頭問過,但都一無所獲。

  不管是底層的畫屍人,還是拿刀的差役,都知道天機樓上掛上了屍體,也都知道曾經不可一世的何澹何老爺也被掛了上去。

  但具體發生了什麼,沒人知道。

  凌寒佯裝成畫屍人的樣子,抱著木盒從天機樓下走過,發現四周的建築里都有若有若無的殺氣。

  除去那些建築,距離天機樓最近的地方,便是這不歸樓了。

  這也是凌寒來這裡的原因。

  站在窗前,抬頭望去,自己那具承載另一個分魂的屍體清晰可見。

  凌寒閉上眼睛,用心去感受那具屍體。

  很快,識海之中起了悸動,就好像是磁鐵感應到了鐵屑,那句屍體之上的分魂開始被凌寒緩慢地,一點一點的收了回來。

  分魂容易,收魂難。

  第一需要在一定的距離之內,第二則需要時間。

  約摸經過了十幾分鐘,那具屍體上的分魂被回收成功,凌寒終於再次感受到了分魂以前那種細緻入微的精神力感知。

  與此同時,距離不歸樓凌寒所在的位置約摸有兩條街距離的一棟民房內,四個分身同時抬起頭,活了過來。

  收回分魂之後,魂力增強了一倍。

  這樣的話,原本六十分的計劃……

  能有七十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