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話:.凡夫俗子

  盛世長安,煙柳繁華。

  廟宇罕見,卻是道觀隨處可見。凡間供奉神侍大多為道家之神。

  長安人口眾多,甩袖可比一片雲,滴汗猶如一陣雨,齊鳴恰似一聲雷。

  長安城內人來人往,車流牛馬川流不息,行人亦然摩肩接踵。

  已趨街市雛形。各路攤販叫賣吆喝不斷,尤其以吆喝叫賣「糖葫蘆」的聲音最為特色。

  其次就是賣風箏和各種針簪首飾,風車泥偶。

  染坊,麵館、酒肆、客棧和包子鋪不算,單是賣糖葫蘆和泥瓷人偶的,放眼望去比比皆是。

  路上或跳竹籃,亦或背背簍,再則就是拎布袋,更有利用木質車,騾馬牛驢……

  在這芸芸人海之中,一把白色的油紙傘顯得格外耀眼璀璨,一白一綠兩個靚麗的身影在這芸芸眾生人潮之中也更加顯得格外與眾不同。

  一百一綠,一高一矮,一男一女。男的打著油紙傘,女的緊挨著男人身旁,從長安成南邊逶迤而來。

  在這陽光明媚的午後,路人顯得格外慵懶,茶樓里吃茶聽書的文人雅士百無聊賴地伸長了脖子,歪斜著腦袋,倚窗而坐,眼神慵懶地偶爾眺望窗外匆匆而過的行人。

  一間名喚「醉仙樓」的酒館中,三個五短三粗的漢子正吃酒划拳,一個個喝得臉紅筋漲,說話的語氣早已經顛三倒四。只要看見窗外有姑娘路過,總會不懷好意地調侃一番,其中言辭不乏輕薄之意。

  其中一個大鬍子身材魁梧,面部肥胖,眼睛細小得如一條被撕開的縫,偶爾哈哈大笑,露出一嘴發黃的牙齒,從他牙縫裡擠出來的字眼都帶著流氓的味道。

  「呀,妞兒!」此刻往外瞟了一眼,正好物色到一身穿錄色衣袂,身材玲瓏的女子,當即兩眼放光,將沾滿油脂的手指伸進口中吹了一個口哨。

  窗外的女子置若未聞,跟著白衣男子邁開碎步悠悠前行。

  「哈哈哈……」那漢子哈哈大笑一聲又沖窗外路過的綠衣女子喊道:「姑娘,別跟那小白臉兒,進來陪大爺喝一杯,有你好處!」

  「喂,叫你呢小妹妹……」另外一個光頭老附和道:「進來陪爺喝一杯再走。」

  「那個穿綠衣服的妞兒,叫你呢!」其中那個尖嘴猴腮,面黃肌瘦,賊眉鼠眼的男子又道。說話間已經離席,踉踉蹌蹌地朝外面走去。

  雖然腳步打飄,但見到姑娘心裡就活蹦亂跳,如狼見羊一般撲過去。

  距離綠衣女子還有三步的距離,便餓虎撲食一般朝女子撲過去。路人慌忙躲閃這個醉鬼,恍若見了瘟神一般。

  就在那男子撲向綠衣女子的一瞬間,打著油紙傘的男子輕輕攬住綠衣女子的腰閃身,那男子撲了一個空,一個狗吃屎的動作引得路人一陣哄堂大笑。

  男子頓時惱羞成怒,腦子好像被這嘲諷之聲驚醒一般。爬起來卻見男子面露微笑:「這位兄台,沒摔著吧?」

  男子抬眼看時,卻見男子玉樹臨風,面似桃花,目若星辰,發如潑墨;五官精緻得恰似他們眼中的白面書生。再看男子懷中的綠衣女子,出落得如仙女下凡,水靈動人,杏眼朱唇,風姿綽約,亭亭玉立,一身綠衣將曼妙玲瓏身軀包裹得恰到好處。

  這一男一女堪比神仙美眷,郎才女貌自然不在話下。

  男子看得那綠衣女子出神,心裡越發對現狀不滿。當即冷哼一聲怒道:「你剛剛為什麼推我?」男子明擺著不講理,惡人先告狀。

  這男子定然是有眼不識泰山,拙眼不識神仙,竟然這般無賴。明明是自己心懷不軌,偷雞不成蝕把米,這下反倒誣衊起眼前的楊戩來。

  話說楊戩脫下那一聲戰炮,雖然仙氣十足,但這些個肉眼凡胎的凡夫俗子哪裡會認得二郎神?當然認不得,更何況,沒有人見過神仙真正究竟是何模樣,就如現在這個市井流氓。

  整天求神拜佛的人,卻不知道神就在身邊,更不知道何時何地會頂撞了神。

  而眼前的這廝更是拙眼不識神仙,竟然誣衊楊戩。此等孺子不可教的凡人,楊戩並不想與之一般見識。

  「兄台何出此言!」楊戩陪著笑,道:「這麼多眼睛看著呢,剛才明明是你自己摔倒的,怎地此番賴我?」

  「就是就是……」當下旁觀者開始對那男子指指點點,譴責男子不講理。

  「賴你又怎麼著啊?」還不等男子回話,另外兩個不知何時已經從酒館出來,已經到了楊戩和魚姬身後,說這句話的正是那個身材魁梧袒胸露乳的漢子。

  楊戩側眄,見那倆漢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滿身酒氣,熏得路人紛紛退避。

  「魚姬,我們走。」楊戩牽著魚姬的手打算離開,神若與一般凡人計較,當真是要輸掉神的尊嚴,楊戩並不想惹來這等不必要的麻煩。

  「站住!」那尖嘴猴腮的男子見自家兄弟已經趕來撐腰,膽子更加肥大。見楊戩與魚姬要走,一個箭步衝到前面阻攔,邪笑道:「要走也可以,不過……」

  「不過怎樣?」不等那男子把話說完,楊戩打斷他的話反問。

  「得把她……留下。」男子手指著魚姬一臉猥瑣的奸笑:「留下她,你就可以滾了。」

  「你……」楊戩還未發話,魚姬早已經氣得蛾眉緊縮,青筋暴露,抬起纖纖玉指「啪!」地一聲脆響,一計耳光扇在那男子的左臉上。

  男子當即被扇得神魂顛倒,轉了一個圈,而後才站定腳步,卻不惱反而笑得變本加厲:「妞兒,你的手可真軟,嘻嘻嘻……」嬉笑之間露出一嘴黑牙,甚是令人噁心。

  「我……」魚姬氣不過,提起手掌又要摑在男子臉上,卻被楊戩攔住,安慰道:「別……」

  「郎君,魚姬是氣不過他們侮辱你。」魚姬的確是氣不過那幫無知地痞剛剛沖楊戩說的那個「滾」字,才會出手。堂堂二郎真君,竟然被這幫地痞侮辱。

  「何必跟凡夫俗子一般見識。」楊戩溫婉一笑,道:「打他,髒了你的手。」言畢,自懷中掏出一塊白手絹遞給魚姬。

  「可是他們……」魚姬還想替楊戩打抱不平,楊戩卻將手指靠在魚姬唇邊。魚姬不再言語,含情脈脈地看著楊戩,心裡暖烘烘的。與楊戩在一起的這些日子裡,她早已經陷入愛情的漩渦,深陷楊戩的一個眼神不能自拔,沉浸於楊戩的一個回眸不能自己。

  但,她卻慢慢發現,楊戩似乎為了自己承受了太多委屈,由此她也會心生歉疚。但只要是楊戩說的話,她都會聽,從不違背他的意願;就如現在這樣,只要楊戩讓她緘口,她就不再言語,哪怕心中多了幾分對楊戩的愧疚。

  魚姬乖巧地呆在楊戩身旁,小鳥依人的她此刻顯得楚楚可憐,但說實在的,她此刻比這世間任何一個女子都要幸福。

  「豈有此理!找死。」那男子聽到楊戩說魚姬打自己髒了魚姬的手,當即怒不可遏,惡狠狠地一拳朝楊戩打來。

  楊戩攬著魚姬的蠻腰,輕輕轉了一圈,避開了男子的鐵拳。

  「孺子不可教也。」楊戩將手中的油紙傘遞給魚姬。

  「喂,你們三個一起上吧!」楊戩嘩地一下自白衫長袖中抽出摺扇打開,道:「打完了,我好回家泛舟。」

  那三個莽漢面面相覷,一臉茫然,隨後一陣哈哈大笑。

  「小白臉,這可是你說的。」那個粗壯滿臉鬍子的漢子道:「到時候別說咱們以多欺少,勝之不武!」

  「大哥,別跟這小子廢話!」那尖嘴猴腮的男子言畢已經撩起袖子沖了上去。其餘兩人也不由分說,齊刷刷衝上去。

  楊戩打開摺扇,一腳踢在首當其衝的尖嘴猴腮的男子下巴,男子當即凌空旋轉一圈,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膝蓋骨啪啦一聲碎裂,疼得哀嚎不止。

  其餘兩人衝過去,還未挨近楊戩,楊戩打開摺扇,朝兩人扇去,頓時一陣狂風將兩人扇得四腳朝天,飛上半空,又從高空迅速墜落,頭朝下方,嚇得屁滾尿流,大驚失色。

  快要臨近地面之時,楊戩隨手將摺扇輕輕一番,那兩人鼻子接觸地面,身子懸空,嚇得魂飛魄散,當即慌忙求饒。

  「大俠饒命,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大俠神功蓋世,法力無邊,多有冒犯,請大俠高抬貴手,小的們再也不敢了……」

  「若有下次,定不饒恕。」楊戩言畢收了摺扇,那倆漢子才輕輕墜落地面,並未傷身。

  「拿去,給他找個大夫。」楊戩自懷中掏出一隻珍貝丟給二人。

  兩人慌忙跪拜楊戩,拾起珍貝攙扶起那名尖嘴猴腮的男子匆匆離去。

  楊戩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朝魚姬走了過去,只是這一轉身,卻發現魚姬早已不在。

  「魚姬……」楊戩頓時慌張,四下張望均不見魚姬的影子。楊戩慌張地竄入人群,呼喚魚姬的名字,但最終也沒有得到回應。

  「魚姬,你在哪兒……」楊戩心頭湧上一種不詳的預感,當即四下里奔走尋找魚姬。

  楊戩從長安南邊尋至北邊,終究是沒有魚姬半點音訊。

  「二郎真君!」一個童聲在楊戩身後響起。

  楊戩轉身看時,卻發現是哪吒,哪吒光著腳丫,站在身後,手中的紅纓槍不見了,乾坤圈也沒有了,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臉上髒兮兮的。但楊戩還是一眼就是認出了蓬頭垢面的哪吒。

  「三太子!」楊戩驚訝哪吒為何落得如此落魄狼狽:「你怎麼會在這裡?」

  「一言難盡。」哪吒搖了搖頭,年紀雖小,但是有時候說話的口氣卻如同大人一般:「看真君一臉惶恐,莫非遇到強敵?」

  「非也。」楊戩罷手道:「我在找一個姑娘。」

  「哈哈哈……」哪吒聽罷當即哈哈大笑出來。傳說中的二郎神竟然會為了一個姑娘露出惶恐至極的表情,任誰都要忍俊不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