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我跟你走

  用來正當防衛的手槍打褲腰帶掉下來,事情就有點尷尬。吧書69新

  不愧是烏能伊巴圖魯,身手好反應也快,賈六根本不管掉下的手槍,很是淡定的將石頭抹了三抹,又吹了吹後,方才彎腰撿起手槍,然後重新別進褲腰帶。

  面無其事,旁若無人那種。

  什麼槍,哪來的槍?

  笑話,就是有,也不能把槍當禮物送老丈人啊。

  「先生,請坐!」

  賈六依舊客氣,目光也很清澈。

  他相信,顧先生是理解他的。

  的確,顧先生懂他,微微點頭坦然坐下:「這裡也沒外人,我既然來了,就說說吧。」

  「我的提議,先生覺得如何?」

  賈六直接坐在了對面小石頭上,渾然不顧上面滿是水漬。

  「你何以認定我們必敗?」

  「先生能來這裡,理當比我更清楚。誠如先生所說這裡沒有外人,那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戰爭打的是錢糧,是人口,以金川現在的情況,先生以為還能撐多久?」

  賈六有必要向顧先生指出,即便有高原兵同他們一起抗清,在清廷絕對實力面前,他們註定只有失敗。

  在全面失敗之前,將婦孺孩子撤出來,是他們唯一的選擇,也是最後的機會。

  「也許,如你所說。」

  顧先生沉默片刻,起身看向美諾方向。

  小金川現在的情況很不樂觀,僧將軍手下的番兵僅餘三千多人,以漢人、苗人、瑤人組成的義師也只剩兩千多人。

  木果木大勝後,大金川那邊有人提議同清廷談判,雖然索諾木並未同意此提議,但對於繼續聯合抗清似有動搖之意。

  如果這次不能頂住阿桂的反撲,大金川那邊必定會發生變故,即便能夠頂住,對小金川而言也是敗亡局面。

  因為他們已經無力阻止大金川染指小金川。

  「從偽順治、康熙、雍正,直至現在,這一百多年來,我們這些大明的子民無時無刻不在同清廷作鬥爭,父親死了兒子上,兒子死了孫子上,男人死了女人上但我們從沒有屈服過,你知道為什麼?」

  顧先生轉身看向賈六。

  賈六也站了起來,這是禮貌。

  「因為,我們是漢人。」

  顧先生的視線落在向賈六光禿禿的前額,以及腦後那根剛長出的約一指長的辮子。

  賈六沒有說話,這時候說什麼都不重要。

  「亡國不可怕,可怕的是亡天下,而亡之人卻不知。」

  顧先生搖了搖頭,坦言:「賈大人說的沒有錯,我們支撐不了太久,也註定會失敗,所以我才來見你。」

  賈六微一欠身,表示對顧先生的理解和尊重。

  「聽元廣說,你祖上是賈漢復?」

  賈六點頭。

  「也許你以為我會罵你曾祖是漢奸,非也,在我看來他是個好官。」

  顧先生對賈家老太爺「好官」的評價,讓賈六覺得自己真是不孝子孫了,因為他老想著把老太爺挖出來。

  「我們大概有四千多婦孺,你可有地方安置?」

  「先生放心,此事我已有安排。」

  有四川巡撫在,安置婦孺對賈六而言絕對不是難事。

  「好。」

  顧先生也很乾脆,直接問賈六還有什麼要求。

  「這」

  賈六有點真尬尷,當著人父親面跟人要女兒,雖說不是外人想像的那種,但總不便開口。

  微一思量,反問顧先生是否要火炮。

  顧先生詫異:「炮?你有多少?」

  賈六道:「十幾門總有的。」

  「你打算怎麼賣?」

  不等賈六開價,顧先生卻直言他們也沒多少錢,並言先前已經從一些特殊渠道購買了一批軍械,開銷頗大。

  賈六很想問問顧先生他們是從哪個渠道買的,好想辦法將這個渠道掐死,獨家經營,但終是不方便問。

  「回頭元廣會同你談具體的事情,我這次過來只是見見你。」

  顧先生竟然就此要走。

  賈六遲疑了一下:「先生,恕我冒昧,衣冠就真的那麼重要嗎?」

  「重要。」

  顧先生給出肯定答覆,「為了衣冠,我們死了億萬人,但只要衣冠在,我們就沒有亡。」

  賈六表示理解,但仍是問道:「先生明知必死還要堅持,是否有些不明智?」

  「義之所在,生可以死,死可以生!」

  顧先生哈哈一笑,「回去吧,能得你賈大人替我漢家保存一些骨血,我已經知足。」

  賈六黯然:「不知幾時還能再見先生?」

  「再見?」

  顧先生看了眼遠處的叢山,「你我再無相見之時,若將來有心,清明時節帶我那女兒為我燒些紙錢便是。」

  不待賈六反應過來,顧先生已然大步下山。

  這讓賈六足足愣了五六個呼吸,眼看顧先生就要走遠,終是忍不住喊了一聲:「先生,你聽過這首詩麼?」

  「賈大人指的是?」

  下方傳來顧先生的聲音。

  「國亡家破欲何之?西子湖頭有我師。日月雙懸于氏墓,乾坤半壁岳家祠!」

  「是張公蒼水的詩,賈大人有心了!多謝!」

  顧先生走了,看著竟是很輕鬆。

  甚至還哼唱起一曲賈六從來沒有聽過的歌,曲調好像前世聽過的康定情歌,歌詞卻完全不同。

  這是一首金川的溜溜調。

  楊遇春站在一棵大樹下呆呆看著哼唱遠去的顧先生,賈大人什麼時候來到他身邊都不知道。

  「書中的閻應元、張煌言、文安之你見不到,活著的,大概就是顧先生這樣的吧。」

  賈六微嘆一聲,帶著楊遇春回到雞鳴驛。

  沒有看到父親的顧二小姐其實早就知道答案,但此刻還是忍不住眼眶一濕,鼻子很酸。

  「顧先生回去了。」

  說話的是楊遇春。

  看著姑娘眼中強忍的淚水,賈六於心不忍,終是無奈嘆了口氣道:「你要是不想留在我身邊,我也不強留你,現在就派人送你回去。」

  顧二小姐背過身擦了擦眼睛,回過頭來問賈六:「我爹跟你說什麼了?」

  賈六猶豫了下,坦言:「先生說他與我今生再無相見之日,若我有心,將來與你多燒些紙錢給他。」

  「你答應了?」

  「當然。」

  賈六點頭,「你跟我走,還是回去?」

  「你去哪?」

  「回小寨。」

  顧二小姐看了看家的方向,又看了看準備上馬的賈六,終是咬牙道:「我答應過父親,我跟你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