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揖手:「陛下往後看,還有配合軍制改略之策。Google搜索」
嬴政頷首叫來餐飯,便在涼亭中繼續邊吃邊看。
後面是關於宣教官的選拔任免,軍中宣教官不同於軍法官,更與監軍御史不同。
所宣教之內容思想,也需朝廷指定,免得胡說八道, 宣教一套不倫不類的東西。
故而宣教官赴任之前,需接受朝廷培訓。
由此延伸,便是武學館,既然要培訓宣教官,何不把軍中其他將官和軍法官,也一併培訓一番?
而今天下太平,戰事愈少, 老將軍們漸漸凋零,軍中新秀又難以得到歷練, 正可藉由武學館,將寶貴的戰爭經驗傳承下去。
不在統兵的老將軍們,入武學館充任教習夫子,軍中五百主以上將官,皆入武學館輪訓。
日後百將升任五百將,也需入武學館受訓。
如此,也可統一將官之思想,免得旁人教唆鼓動,便做下糊塗蠢事!
「甚為可行。」
嬴政讚賞頷首,轉而將軍制改略遞給趙高道:「送與諸卿看看,命之詳議。」
「諸卿若無異議,便即刻轉送咸陽,命太尉馮去疾推行,若有異議,則上書增補刪改。」
「另,宣教官所教之思想,命諸卿與博士即刻開始合力編纂, 成書之後交朕與秦卿覆審!」
「喏。」
趙高應聲接過冊子,便要去找隨駕百官。
「趙府令且慢。」
秦墨趕忙攔住他,又向嬴政道:「陛下,此軍制改略,非有郡縣官制改略配合不可,陛下且看下一冊。」
嬴政也不廢話,繼續翻閱下一冊。
秦墨改動軍制的初衷,乃是郡兵權責不明,容易與郡縣官吏串聯。
因為大秦各郡戍卒,其實還兼著警察職責,郡尉相當於警察廳長。
所以某種程度上來說,郡兵是有點像武警的。
打擊境內的土匪山賊,也就罷了。
偏偏不時還要出個小任務,協助郡縣鄉官吏,抓個豪強或毛賊,因為一郡之地,只有郡尉手裡有兵。
餘下縣尉、游繳、亭長等,雖也負責治安, 可領的都是更卒,斷不如郡兵戍卒精悍, 因而大家有事都想用郡兵。
這也是郡兵將官們,會跟郡治官吏攀扯到一塊的原因!
而按照秦墨設想,軍是軍、警是警,非特殊情況,不得混用。
由此延伸出的郡縣官制改略,便是軍政和治安拆分,將治安歸於民政管理,另設刑法官。
從而,形成真正的三權分立,軍政、民政、刑法。
其中郡軍政最為獨立,郡兵主將不再稱郡尉,復歸都尉或將軍,由皇帝和太尉府直接統制。
只負責鎮壓叛亂搶險救災,打擊境內山賊土匪,每年訓練男丁更卒。
不再插手郡縣治安的具體事宜!
而民政,就沒啥好說的,還是那老一套,只是將捕盜查奸的治安職責,也歸於民政,由郡縣官吏兼管。
不過,治安捕獲之盜奸,最後要交予刑法官查證、定責、審判,郡縣官吏無權插手。
凡有民間百姓糾紛,亦同理。
而且審判之時,須有五名到達免役之齡的老人陪審,隨機從治下老人中抽調,管吃管住十日一換,名曰百姓陪審員。
百姓陪審員或許不懂法,但可憑樸素的情感道德,駁回郡尉縣尉之判罰,再重新查證審理,若重審三次不過,則上交廷尉府處置……
除這三權分立之外,另有御史和錦衣衛,明里暗裡監察,獨立行事,最大限度保證吏治清明!
「這郡縣官制改略,亦甚為可行……唔,怎還有紙張?」
嬴政翻閱到最後,正想總結陳詞,卻發現冊子下面,還墊著幾張摺疊的紙。
秦墨愣了愣,趕忙伸手入懷袖掏摸。
嬴政笑道:「這些摺疊紙張,可是愛卿私信?」
秦墨搖頭解釋:「也不是甚私信,而是關於朝廷中樞的官制改略。」
「但臣尚未思慮詳全,不足之處甚多,陛下不看也罷。」
嬴政恍然頷首,當即不客氣的展開觀看。
寥寥幾張紙,確實不足以概括偌大朝廷中樞,但其中大概改略,已是初具雛形。
三公之中,御史大夫和太尉,並未改動,相位則增設前後中相,把相權一分為五,共同輔佐皇帝,形成事實上的閣臣制度。
至於九卿,則改個底朝天。
首先,剔除服務於皇族宗室的官職,成立內府統一管轄。
餘下改為六部,吏部、戶部、兵部、刑部、工部,六部之下又有二十四司,每司主管一政,權責明確。
「善!大善!」
嬴政轉瞬看完,不禁連連稱讚,轉手將官制改略和摺疊紙張,都遞給趙高道:「也送與諸卿,命之詳議。」
「郡縣官制改略,與軍制改略一般,無異議轉送咸陽,命左丞相王綰推行,有異議,則上書增補刪改。」
「另,中樞官制改略,讓諸卿和博士們,細細琢磨一番,待平定百越之後,朕也要推行!」
「喏。」
趙高領命,見秦墨沒有事情在吩咐,便快步出了後衙。
嬴政心中暢快,看著形容憔悴的秦墨,竟也不覺心疼了,反而甚為慶幸。
這瓜慫,若非經歷一番變故,又怎會發憤圖強,短短三日間,便寫下數萬言之軍政大略?
如果等著他慢慢推敲琢磨,指不定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接到這份萬言書!
嬴政這般想著,心情卻是更加愉悅,拿起筷子夾了面前菜餚,想要佐酒暢飲一杯。
但,菜餚夾到嘴邊,嬴政突覺有異,聳了聳鼻子聞嗅。
他方才的注意力,全在萬言書上,此時才終於發現,自己面前早吃下去大半的菜餚,竟聞著奇臭無比,宛如五穀輪迴之物……
嬴政臉都綠了,皺眉道:「這菜餚味道,怎如此之不雅?」
秦墨見他這糗模樣,不由啞然失笑,幾日來的陰鬱,也為之一松,解釋道:「衙中有豆腐放餿了,臣便油炸一番,拌醬料食用,名曰臭豆腐。」
嬴政知道豆腐,還是秦墨搞出來的,吃著頗為嫩滑。
但這放餿的豆腐,也要繼續食用,就很倒胃口了!
嬴政嫌棄砸了咂嘴,似乎想嘔吐,嗔怪道:「愛卿仍是舊習不改啊,廉苦成這般做甚?」
秦墨大笑道:「這臭豆腐,只是聞著臭,吃著卻極香,便如那隔夜飯炒出的蛋炒飯。」
嬴政狐疑,仔細咂嘴,品了品口中殘餘味道,驚奇道:「味道倒是醇厚!」
試著重新夾起一塊,鼓起勇氣放入口中咀嚼。
焦脆而不糊,細嫩而不膩,搭配辛辣咸香的醬料,確是美味無疑。
嬴政端起酒樽,邊吃邊啜飲佐酒,甚是愜意道:「愛卿的庖廚之術,端是化腐朽為神奇,這臭豆腐之醇厚,比那蛋炒飯,已猶有過之。」
說著,轉而向身旁陪席的扶蘇和元嫚道:「朕已食了半盤,吾兒當食。」
扶蘇:「……」
元嫚:「……」
兄妹倆看向那半盤黑糊糊的臭豆腐,不禁滿臉幽怨,好吃你不吃,這麼好心給我們。
做父親的,敢不敢不這麼坑孩子?
有跟秦墨一般的惡趣味,見倆人不情不願,反而做起慈父模樣,親手夾了一塊臭豆腐,往兩人面前送。
扶蘇老實人,不敢違抗父命,閉眼張開嘴。
但元嫚可就沒那麼老實了,五官都縮成了一團,拼命往後仰頭。
偏偏,嬴政惡趣味發作,她越不想吃,嬴政越要餵她。
父女倆一個往前遞,一往後仰,最後元嫚硬生生仰的後腦勺觸地。
也虧得她頗善舞技,身體柔韌,否則小蠻腰非扭傷了不可!
「愛卿,吾兒身姿可美?」
嬴政突然指著完成下腰的元嫚,向秦墨問道。
元嫚聞言大囧,趕忙羞赧坐直身體。
嬴政順勢將臭豆腐塞進她嘴裡,哈哈大笑道:「當朕治不了你個女娃麼。」
元嫚:「……」
元嫚認命般咀嚼吞咽,但旋即便是美眸一亮,贊道:「真是美味呢。」
女子對這些稀奇古怪的美食,大多是沒有什麼抵抗力的,君不見後世螺螄粉大行其道,不都是女子在吃。
扶蘇見妹子如此,心中反倒有些期待了,張著嘴眼巴巴看著嬴政,等待投餵。
嬴政瞟他一眼:「看朕做甚?自己沒手怎滴!」
扶蘇悻悻然拿起筷箸,自己去夾食品嘗,等他想去吃第二塊時,漆盤已經落入元嫚手中。
顯然,是沒他的份了!
秦墨看著這一家子逗趣,心中卻是感動。
君臣也好,情誼也罷,這一家子如此配合寬慰他,他又怎能不領情呢?
「陛下,南陽郡縣之貪官污吏,當如何處置?」秦墨振作精神,向嬴政請問道。
嬴政下意識道:「自是審定其罪孽,按照律法將之明正典刑,三族親眷充為奴役。」
說到這裡,他似有所明悟,便又道:「愛卿可是要為南陽軍將之家眷,求個法外恩典?」
他卻是以為,秦墨要為那些南陽將官的家眷求情。
秦墨趕忙揖手解釋道:「秦以法立國,皇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臣斷然不為……」
嬴政笑著打斷他話頭:「彼輩犯法雖有情由,但犯法便是犯法。」
「朕不會給彼輩之家眷恩典,只可將之充為河西國奴役,愛卿多照拂便是。」
秦墨愣了愣,起身離席大拜:「謝陛下體恤!」
嬴政擺手讓他不必多禮:「愛卿且入席,咱們繼續飲宴。」
秦墨再次落座,心中抑鬱已然消散大半,端起酒樽敬了嬴政一杯。
然後,才又道:「陛下巡守,為的是安定民心,南陽郡縣之貪官污吏,若只關起門審定罪過,便顯不出陛下之恩威。」
「依臣之見,不若審理之時,並邀苦主和百姓旁聽公審。」
「郡治官吏便在郡治審,各縣鄉官吏便在各縣鄉審,審完之後陛下當場傳令,將之明正典刑。」
「如此,百姓當感念陛下查奸除弊,亦知陛下之法威。」
嬴政丹鳳眼一亮,頷首道:「甚善,此乃君王巡守地方應有之舉!」
……
……
次日,清晨。
嬴政傳下詔令,在郡府衙前,公審南陽郡治之官吏,軍卒沿街吆喝,邀請宛城百姓,去衙門前旁聽公審。
看熱鬧什麼的,還能見到皇帝,百姓們自是熱衷,清晨露氣尚未散去,便已將衙門前,圍的里三層外三層。
放眼望去,儘是密密匝匝的人頭攢動!
衙門前築有土台,並不高長寬三丈,廷尉李斯早在上面等候,身旁另有輔助屬官數人。
台下則有軍卒維持秩序,防止百姓擁擠踩踏。
至於嬴政和秦墨,以及隨駕諸人,卻是在土台後的衙堂內落座,洞開的衙門上,還掛有席簾。
衙內能看到外面,外面卻無法窺探裡頭。
所以,百姓們想看始皇帝的願望,暫時是不可能實現了。
可縱然如此,百姓們看著台上台下的陣仗,仍是新奇不已!
嬴政見百姓聚集的差不多了,便揮手道:「將南陽郡治犯官押去台上受審吧。」
「喏。」
有廷尉府屬官領命而去。
稍傾,衙門外響起中氣十足的呼喝:「陛下有令,公審開始!」
「帶南陽郡治犯官上台受審!」
隨著呼喝聲,有軍卒將那與水鏡先生重名的司馬徽,押解上土台。
李斯看了眼狼狽的司馬徽,面無表情展開一捆長長的簡牘,朗聲宣讀道:「司馬徽,現年四十有三,任南陽郡守期間,多行枉貪害民之事,下為其罪列數。」
「罪一,勾結郡兵將官,倒賣郡武庫軍械肥私。」
「罪二,指使屬官屬吏,倒賣郡庫糧草肥私。」
「罪三,誣陷宛城公孫業謀反,至其親族百餘口枉死,奪其田宅浮財肥私。」
「罪四,強納幼女桑為姬妾,凌虐致死……」
一條條罪狀念出,百姓看熱鬧的心思,漸漸消散變為憤怒,衙門前陷入寂靜,只有李斯生硬的誦讀聲迴蕩。
司馬徽之罪則,一共列舉足有百餘條!
李斯念得口乾舌燥,最後念完將長長的簡牘甩在司馬徽身上,喝道:「人證物證俱在,爾等認罪?」
司馬徽已然沒了精氣神,趴伏在地上形同枯槁,軍卒上前拉起他一隻手,在簡牘上畫押,繼而將簡牘送入衙門內。
稍後,趙高從衙門內出來,高聲道:「傳陛下詔令,司馬徽罪大惡極,賜千刀萬剮之刑,即刻行刑。」
「另,三族親眷充為奴役至死,五服之內不得為官吏。」
百姓精神一震,滿腔憤怒頓時得以宣洩,皇帝威武的呼聲隨之響起,震天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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