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和趙高領著四名火頭軍,緊隨嬴政之後出了主臥院子,徑直向宅子的後園而去。
扶蘇和夏無且苦笑,只得在後面跟隨。
一行人來到後園,找到一處寬闊所在,趙高和四位火頭軍,護著嬴政、扶蘇和夏無且,躲在一處假山之後。
「堵住耳朵,張大嘴巴,如此可減輕聲波催震……」
秦墨囑咐一聲,用火摺子點燃一顆霹靂彈,奮力扔出數丈之外,而後抱著腦袋也鑽進假山之後。
轟隆隆——
巨大的爆炸聲響起,仿佛腳下地面都震晃了一瞬。
咻咻咻——
霹靂彈鐵殼的預製破片四散飛射,將周圍的花草樹木摧折,飛花落葉滿地。
「咕嘟~!」
山石後的諸人,齊齊咽了口唾沫。
夏無且和趙高用力掏掏耳朵,感覺秦墨教的法子,似乎不咋有用。
嬴政和扶蘇卻是驚喜不已,快步走出假山去查看。
霹靂彈爆炸處的地面,竟是炸出了一個不小的土坑,方圓三四步內一片焦黑。
距離五六步遠的一顆桑樹上,有預製破片破片嵌入樹幹之內。
破片潛入並不算深,但可以想見的是,若是換成身披鐵甲的活人,多半也能破甲,並將之擊傷了。
若是皮甲藤甲或無甲,則必然重傷,甚至當場斃命!
原有之霹靂彈,斷然是沒有這等威力的,面對身披鐵甲者,除非在腳下或身旁炸開,否則但凡離個兩三步遠,便能安然無恙。
頂多是被衝擊波震個七葷八素,一晃腦袋接著便能酣戰!
「這加了白蔗糖的小霹靂彈,威力竟恐怖如斯?」
「若大霹靂彈里加入白蔗糖,一彈打射出去,豈不能將一屯隊,乃至一百隊炸沒……」
父子倆看罷半晌,終於是忍不住驚訝,連連嗟嘆不已。
尤其是嬴政,好奇向秦墨問道:「那白蔗糖,到底是甚麼東西?」
秦墨摸出一個小竹筒,遞給嬴政道:「這是僅剩的白蔗糖,陛下不妨嘗嘗,甚是香甜。」
嬴政扒開竹筒塞子,倒出一些在掌心,見其白亮如雪甚是惹眼,聞之更是香甜撲鼻,不禁食指大動,反手將之悶進嘴裡。
「唔~!」
嬴政丹鳳眼一亮,發出一聲滿足鼻音,品咂半晌才咽下,贊道:「比之蜂蜜,也絲毫不差,且另有一番風味。」
說著,將手指伸進竹筒里,又沾了些放進嘴裡吮砸。
那模樣讓秦墨瞬間想起年幼時吃八仙茶粉,愛吃又不捨得一下吃光……
嬴政吃著白糖,看向四位火頭軍道:「爾四人協助秦卿試製白蔗糖有功,各加封爵位三級,調任少府火藥監。」
關於黑火藥的生產,乃是大秦最高機密,特地在少府之下設立了一個火藥監,直接受嬴政管轄,便是扶蘇這太子都無權插手。
包括如今軍中所用的霹靂彈,也是從大秦境內運來火藥,而後用鐵山生產的鐵殼裝填,雖麻煩但保密……
火頭軍百將大喜,立即率領三名麾下,揖手一拜到地:「謝陛下封賞~!!!」
嬴政擺手讓他們收了禮數,而後向秦墨問道:「蔗糖本身可有雷火威力?」
秦墨搖頭,解釋道:「蔗糖本身並無威力,哪怕似臣這般製成白蔗糖,離開火藥也只是一種食物,倒也不必嚴防死守。」
「便如那木炭一般,大秦隨處可見,富裕庶民之家,皆用之。」
「總不能因為木炭可入火藥,便禁止百姓使用……」
嬴政恍然頷首道:「如此便好啊。」
秦墨繼續又道:「臣稍後寫出白蔗糖製法,讓火頭軍多多熬製,再命匠營把軍中霹靂彈拆開,摻入白糖重新裝填。」
嬴政自是無不應允:「有了威力增強的霹靂彈,百越之地的戰事,便又簡單幾分。」
「依朕看來,新春之前或可將百越,盡數納入大秦版圖了……」
秦墨和扶蘇立即揖手道:「臣(兒臣)定當竭盡全力,使華夏一統,盡歸我大秦!」
夏無且和趙高也道:「臣恭賀陛下,鑄就千秋偉業!」
三人正吹捧嬴政,遠處卻突然傳來腳步聲,旋即便見諸文武,各提刀劍煞氣騰騰而來。
看樣子,都是聽到了霹靂彈的爆炸聲,以為出了甚麼變故!
諸文武看到嬴政和秦墨等人,不由為之一愣,而後趕忙齊齊放下刀劍。
馮劫快步至嬴政近前,揖手問道:「陛下,此地發生何事?怎有霹靂彈炸響?」
周青臣則是將目光投向秦墨,狐疑道:「莫不是秦相又做下了甚麼事?」
秦墨:「……」
這老官迷最近甚麼情況?
老盯著我幹啥?
但,似乎這麼想的不止是周青臣一人,諸文官也將目光集中到了秦墨臉上,一個個皆面帶狐疑。
包括武將們,也是嗔怪看著秦墨:【我的大將軍啊,咱別拿霹靂彈跟陛下玩行不,會出人命的啊!】
秦墨砸了咂嘴,從火頭軍手中接過一顆霹靂彈,向諸文武解釋道:「霹靂彈略有改進,讓陛下觀看效果而已,諸君不必多想。」
「既然來了,諸君也都看一看效果如何!」
說著,從腰間皮囊里掏出火摺子,拔開蓋子吹出明火,點燃霹靂彈藥捻子奮力擲出。
動作連貫,一氣呵成,周青臣想攔都晚了。
諸文官:「……」
咋還玩上癮了呢?
顯擺你在陛下面前有佩劍使器的特權麼!
武官們也是無語了,只能暗暗感嘆,嬴政對秦墨的信重。
能在嬴政身前玩霹靂彈的,全天下恐怕也就這一位了!
轟隆隆——!!!
文臣武將們心中腹誹之際,霹靂彈已然是爆炸了,讓人五臟俱顫的巨大聲響,把毫無心理建設的諸人嚇得不輕。
幾位年紀大的文官,雙腿一軟險些趴在了地上。
注意力都在秦墨身上的周青臣,更是被這比預料中震撼數倍的爆炸聲,嚇得渾身一哆嗦,而後捂著心臟哀哀直叫……
夏無且見了,趕忙從隨身藥箱裡取出銀針,上前幫忙救治!
……
……
大軍在柘城外,又駐紮了幾日。
期間,隨軍匠營將霹靂彈改造完畢。前去賺取柘城平原別處城鎮的混編步騎,完成統計分田工作後,留下少量兵卒駐守,也都趕到了柘城匯合。
而後,按照扶蘇之策,大軍分兵行動。
其中,一萬楚南步卒,一萬五千混編步騎,五千禁衛騎兵,共計三萬兵馬,以秦墨為將,嬴政親為監軍,前往收復與南越諸國相鄰的平原城鎮。
並命留守鐵山的蒙毅,率大部戰艦自沿海配合,攻略南越之地!
分走三萬兵馬之後,剩餘一萬五千混編步騎,則全部給了扶蘇,讓還未趕來的淳于越為監軍,以及一眾新老將領給他保駕護航,前去收復與縛婁國相鄰的平原城鎮,以及部分縛婁國平原城鎮。
並與率領少量戰艦的王賁,前後夾擊攻略縛婁、閩越之地!
這次是扶蘇真正意義上的獨領一軍,本想大展拳腳的他,卻發現如預料中那般,項家叔侄已經收縮兵力了,將剩餘的六國兵卒,全部召回了南越老巢。
以前被六國軍占據的番禺平原城鎮,以及縛婁國的平原城鎮,盡數已被棄守。
所以,他一路上根本沒有打仗,精力全用在了鎮撫救濟越人百姓上。
因為,六國軍撤走的時候,搶掠走了所有糧食,並將田地里剛剛抽杆的夏稻,踩踏毀壞殆盡,留下苦難深重的開化越人,不得不鑽進深山老林里,與部族越人爭奪野生資源!
扶蘇軍中攜帶的糧草,為了救濟開化越人,讓他們重新投入耕作生產,很快便消耗一空。
所幸,有老范增給他出謀劃策,點醒了扶蘇,一路往西進軍,來到與楚南九江郡的交界處,讓九江郡的郡縣官吏,給他籌措糧草。
九江郡的地形,是南北狹長,西面是長沙郡,東面便是閩越、縛婁、番禺三國。
自從嬴政的御駕,從海上登陸番禺國,兩萬隨駕大軍一應所需,以及起義越人一應所需,一直是九江郡官吏在操辦運輸。
大秦全國各地的糧草,以及關中的甲械,也一直在向九江郡運輸,都堆積在九江郡的郡庫、縣庫里。
扶蘇寫下一封求糧信,蓋上太子印信,以及大將軍印信,送往最近的九江郡縣城,沒出兩天便得到了整整百船輜重補給。
而且,是縣令親自押送,見面便說:【不夠還有,要多少有多少,大秦這兩年別的沒有,就糧食多!】
扶蘇也不客氣,不但將糧草留下,更把百艘輜重船也留下,開始沿水路向縛婁國進軍,占領被六國軍棄守的縛婁國平原城鎮。
同時,向縛婁朝廷統治的平原城鎮,派遣偽裝成商旅的間客。
以及,向縛婁朝廷統治的山林部落,派遣所謂的天神使者。
無論是商旅間客,還是天神使者,都在瘋狂鼓動縛婁國越民造反。
甚至直接策反縛婁國的軍隊,鼓動他們學習當初的番禺軍,跟隨天神推翻縛婁統治!
於是,扶蘇這路兵馬,非但一仗沒打,麾下反而多了一支縛婁國青壯越人組成的輔軍……
……
扶蘇那邊進展順利,秦墨和嬴政的三萬大軍,同樣進展神速。
秦墨甚至不用操心,鎮撫救濟的事兒。
因為,項家叔侄從柘城平原逃走後,也是順著他的進軍路線,逃往相鄰的陽禺國或者南越。
以項羽動輒坑卒屠城的尿性,自然不會把丁口留給暴秦,六國兵卒棄守時,不但在他的指令下,搶走所以一切能搶的,毀壞一切能毀壞的,更將丁口盡數屠滅或活埋……
秦墨接收的平原城鎮,幾乎盡為鬼蜮一般,獸群在短時間內,重新將平原占據!
出身當地的良家子戰士,見到家鄉慘狀,無不失聲痛哭。
然後,便是咬牙切齒的加快行軍速度,大軍以神速抵達與陽禺國交界的邊境,想要追上六國軍咬死他們。
彼時項家叔侄和殘存的五國舊族,也在陽禺邊境,等待從縛婁國境內陸續撤回的兵馬。
但監視番禺境內的探馬,將秦墨率軍殺來的消息傳回去後,他們頓時不顧得還未撤回的兵馬了,撒丫子便是跑路。
白白丟給秦墨幾處陽禺國的平原城鎮,而且糧食沒來得及搶走,莊稼沒來得及毀壞,丁口也沒來得及屠滅,只是強行帶走了青壯男子……
「那些六國貴人說,兒郎只要跟著他們去打仗,斬獲一顆首級,便可獲得爵位、田地、大宅子,蓄養一名奴僕,每年還有白米拿。」
「兒郎們相信了,便都加入他們,可沒曾想……天神們一到,他們便嚇的要逃走。」
「我們這些村寨族老,看出六國不長遠,便勸說兒郎們,不要跟他們走,可不願走的兒郎,立刻被他們打殺。」
「最後,所有年輕兒郎,都像是奴隸一樣,被那些六國兵馬強行帶走了!」
陽禺國境內平原,幾名年老的越人,匍匐在秦墨和嬴政馬前,講述著自家兒郎,是如何被項家叔侄誆騙,又被強行帶走。
嬴政和秦墨聽得面面相覷,一時也是無言以對。
這特麼,也真是有夠諷刺的,六國舊族嘴裡喊著暴秦,如今卻拿暴秦的軍功賜爵,驅使越人青壯為己所用。
而且驅使不成,還玩了一出強行拐走!
「諸位族老,請起吧。」
嬴政抬手虛扶,讓趴在地上的族老們起身,道:「如今番禺之越民已是解放,老弱婦孺安居樂業,不知你們陽禺之越民,是否願意歸附本帝?」
族老們連連點頭:「願意!願意!自是願意歸附太陽神帝……」
秦墨率大軍趕來前,也如同扶蘇一般,已經派遣軍法思想過硬的越人戰士,潛入陽禺國境內,散布蠱惑人心的言論。
因而這些族老們,早就知道番禺越人的情況,所以方才講述時,也是以天神稱呼秦墨和嬴政。
「既然願意歸附太陽神帝,本帝便不多說甚麼了,這處平原會有兵馬駐守,統計爾等丁口,給你們高產糧種,傳你們耕種技術,教你們打造農具……好生過日子吧。」
嬴政撂下一番話,便要與秦墨繼續率軍趕路。
族老們大喜過望又感激涕零,紛紛再次匍匐在地,高呼拜謝太陽神帝。
嬴政無語咂嘴,讓禁衛將他們重新扶起來,送回家去。
不過,族老們確定了這支大軍,真是來解放他們的,卻不願意走了,急聲問道:「天神們去討伐那些殘暴的六國軍隊,若是我們的兒郎被六國軍隊逼著參戰,又該如何?」
嬴政微微愣神,與秦墨對視一眼。
既然參戰了,肯定是要擊敗的,最多擊敗之後,再進行招撫。
便如當初番禺王率領的平叛兵馬一樣!
「讓我們跟在軍中吧,將來若與六國軍隊交戰,我們也好陣前勸降自家村寨兒郎。」
「對對對,哪怕拼了這條老命,也要把兒郎們勸降。」
「兒郎們不該六國軍隊賣命,應該為天神打仗……」
族老們見嬴政不說話,卻是更焦急了,紛紛提出要隨軍出征。
眼前這支天神大軍,實在太過精銳,他們怕自家村寨的兒郎們,被六國軍隊逼著參戰,白白隕了性命成為刀下亡魂!
嬴政看向秦墨,問道:「愛卿以為如何?」
行軍打仗,他向來以秦墨的意見為準,完美充當監軍的角色。
秦墨揖手道:「甚為可行,將他們編入火頭軍,介時能起大用作。」
嬴政轉而看向焦急的族老們道:「既如此,便隨軍出征吧。」
說罷,便向禁衛道:「將他們送去後軍,編入火頭軍。」
「喏!」
禁衛揖手領命,帶著歡天喜地的族老們,順著行軍隊列前往後軍。
嬴政目送他們離開,幽幽道:「那項家叔侄逃得乾脆果決,多半是想直接逃到西甌國境內,將陽禺國扔給我大秦應對,以獲得喘息之機。」
「愛卿以為,當繼續追擊項家叔侄,還是先將陽禺吞併?」
本以為項家叔侄收縮兵力後,會在番禺國境內抵抗秦軍,甚至襲擾大秦占據的平原城鎮。
所以這一路大軍,按照扶蘇之策,來了足足三萬精銳。
可項家叔侄的果決,卻出乎意料之外,竟想將陽禺國扔給大秦應付。
恐怕,老范增當初給扶蘇出謀劃策時,也沒料到項家叔侄會有這一招。
如果項家叔侄,真帶著大量的陽禺國男丁,撤到西甌國境內,再加上他們統治之下的西甌國男丁,那麼手中便有了一支越人軍隊。
而且是被軍功賜爵刺激的越人軍隊,稍加訓練武裝便是一支可用之兵,也算彌補了六國軍隊的短板。
如果大秦不管,他們真能獲得喘息之機,未嘗不能將西甌國全境打下來,徹底站穩腳跟。
反之,如果大秦追著他們不妨,則陽禺國會獲得喘息之機,陽禺國必然是要整軍備武,搶奪失去的領土……同樣麻煩無比。
項家叔侄此舉是在賭,賭大秦不願錯失吞併陽禺國的時機!
「以臣之見,當以追擊項家叔侄為先,否則等他們在西甌國厲兵秣馬,無疑要比陽禺國更加難對付!」
秦墨沉吟片刻,給出答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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