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陸賈殺局

  不可以一時之譽,斷其為君子。

  不可以一時之譏,斷其為小人。

  不可以一時之成,而夸其能。

  不可以一時之敗,而墮其志。

  早成者未必有成,晚成者未必不達。

  不可以年少而自恃,不可以年老而自棄。

  這一番道理,用在此刻的游航身上當真是再合適不過。

  昔日他初入咸陽,看錯了風向,或者說對風向看的太對,毅然決然站在了柳白的對立面,落了個被踹回東海郡的境地。

  只因柳白惜才,方才得以保全東海郡守的位置,也算得上是半分手下留情了。

  如今又入了御史監,飛黃騰達算不上,至少是真真切切得了幾分仕途前行的機會。

  「一個月後,柳相便要重開文考取士,這一次正式改名為科舉取士,別名春闈。」

  趙懷真面色淡然,吐露出來的消息,卻是讓游航和司馬欣二人皆是震驚!

  科舉取士!

  去年文考取士拔擢出來的青年官吏,在地方上的表現是有目共睹的,只不過是因為資歷確實差了一些,只有極個別出眾者得到升遷。

  而其中,最為耀眼的便是如今的郎中令,代掌國庫的曹參。

  這個年輕人,正是由文考取士正式走入仕途,才有了現在的成就,甚至可以說....這是如今朝堂之上,最穩固的未來三公級別青年官員!

  大秦報紙之中也有過曹參的事例宣揚,百姓甚至都造出了一句新的諺語:鯉魚躍龍門,顯貴!

  如此,便可看到文考取士對於天下有志向做官之人,到底有何種吸引力了。

  可是....放在御史監來說,那可就不是什麼好事兒了。

  即便是游航在路上已經相通,此番來御史監是柳相的意思,目標就是清肅官場,可當聽到『一個月』的期限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眼皮一跳。

  這意味著什麼?每天都要有官員下台。

  而且他們御史監還必須彈劾有名,否則就成了誣告。

  最為關鍵的是...權力這個玩意兒,一個蘿蔔一個坑。

  有人被彈劾下台落馬,就代表著有中層的官員可以得到升遷,底層的小官也會連帶著跳一跳。

  牽扯到文考取士方面,游航想都不用想,定然是為上一屆優異者鋪路。

  官場從上到下的變動,壓力能不大嗎?

  「五十之數,倒也不用急在這一個月。科舉取士,官員擢升都需要時間。咱們的御史監也有不下十個空缺,柳相不至於逼這麼緊。」

  趙懷真緊接著開口笑道。

  一緊一松,這個在三川郡紮根了這麼多年,從下到上的官位做個遍的踏實派官員,怎麼會不懂這種手段?

  僅僅兩句話,就將游航和司馬欣的心緒拉扯起來,也是能為了御史監更好的辦事兒。

  「監正,有一事,非公事,但....下官還是想問。」

  「柳相當真承襲武安,而後...白頭了嘛?」

  游航略微猶豫,問了一句與御史監完全沒有任何聯繫的話。

  而這一句話,對於趙懷真的稱呼改為『監正』,則是在表明大家是自己人了。

  這種權力場上的小門道,趙懷真懂,他游航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嗯。」

  趙懷真略微點頭。

  而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回答,讓游航雙目有些失神。

  雖然他是被柳白給踹回東海郡,甚至給了他一種『此生官途不得進』的警告,但是....

  說實話,游航敬佩這位柳相!

  無論這位柳相做事如何,品性多遭人詬病,但是游航這種真正明白政務的聰明人,是明白柳白的。

  這就是一個一心為大秦辦實事的丞相!

  可現在從趙懷真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知道那昔日若謫仙般清逸的柳相,一夜白頭....

  游航心中依舊是感到難受。

  「哎....」

  被踹回東海郡的不甘,重返咸陽的複雜心緒,對於柳白又敬又怕又惋惜,在這一刻融合。

  游航也只能發出這麼一聲長嘆。

  ...

  「御史監的形勢還算不錯。」

  「官場上要變,江湖上更加要變。」

  咸陽府衙之中,新上任的縣丞『賈生』,或者說是陸賈,並沒有直接插手府衙的事務,反倒是朝著將閭公子要了幾天時間,說是要翻看一下公文,方才可以熟悉這些。

  將閭本就是眼睛裡面揉不得沙子的人,若是自己的副手太過差勁,反倒是難受,

  給了他時間去熟悉,要真的不行,將閭也會直接將其革職。

  「先生,錦衣衛已經入了江湖了。」

  「河北鐵劍董源、山東響馬明桓,還有蜀郡大袍童訾已經被錦衣衛所殺。」

  「算算時日,快要殺到那個清源山莊吳遜了。」

  一名身形枯瘦,面若惡鬼的矮小男子開口稟報。

  分明是一副要病死的模樣,可其背後卻是背著一柄鑌鐵大錘,身形不見有絲毫佝僂。

  「殺這麼多人,但我想讓他們殺的,其實只有一個。」

  「只要這個吳遜死了,這就是對柳白的剿殺之局。」

  陸賈輕笑,倒是一副自得模樣:「錦衣衛頭領龍且,忠心耿耿,武力蓋世。我便是說一句他乃是當今天下第一,都不算是小看天下武夫。」

  「可越是厲害之人,缺陷就越是明顯。」

  「此人對柳白太忠,那定然會對下屬過義。」

  說到這裡,陸賈將一封早已寫好甚久的書信遞給那矮小男子道:「田臧,你將這封書信傳給吳菿。」

  「這世上唯一的親人要死了,總不見得這位吳起後人,江湖上鼎鼎有名的『見血封喉』還能如此坐得住吧?」

  「記住,這一隊錦衣衛,必須要活下一個,但也只能活下一個。」

  如此命令下達,那枯瘦男子非但沒有半分感到為難,反而是點了點頭,接過信件離開。

  陸賈怡然自得,心中把握甚足!

  「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柳白啊柳白,你不是一番冠冕堂皇的話語說的極壯人心嗎?」

  「我便看看,你會不會為了自己的身邊人,公器私用。」

  「錦衣衛若是不夠分量,那這個龍且...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