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火鳳之睛

  丞相府中,本來正在深睡的柳白猛然驚醒,而後淡笑一聲:

  「馮老請走好。«-(¯`v´¯)-« 6➈Ⓢħᵘ𝕩.Ⓒᵒ𝕞 »-(¯`v´¯)-»」

  說著,便是起身。

  分明是入冬時節,

  分明是寒風刺骨,

  柳白走到門口,而後對著一個方向長長作揖。

  一襲單薄素衣,青絲飄揚,宛若流蘇,禮節端莊哀傷。

  他身子沒有一絲顫抖,口中輕吟道:

  「路出冰雲外,人歸踏雪時。」

  「少孤為客早,年暮悔恨遲。」

  沒有什麼理由,但他就是感覺到了,

  馮去疾死了。

  世家體面落下帷幕,他柳白會成為野史之中那個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狠毒丞相。

  但,

  那又如何?

  後世之事後人說,當今事,當今人做。

  「柳公,您當真心中很是溫柔。」

  陳平站在一旁,輕聲喃喃。

  柳白笑笑,沒有回答。

  他溫柔嗎?

  或者說,一個政治怪物,需要用溫柔或者殘忍來形容嗎?

  在朝堂之上,人就如同火車一般。

  對於鐵軌之旁的芳草,火車不會有絲毫侵犯,但若是鐵軌之上,無論是老人,孩童,男人,女人,都會無情碾壓過去,成為一攤血肉。

  溫柔....

  註定不是對政客的形容詞。

  自柳白入了大秦朝堂,從一枚棋子真正成為一名棋手開始,就有了這個覺悟。

  堂堂正正的布局天下,

  大秦的歷史,乃至於人族的歷史,都不得不記載他柳白的名字。

  他...

  要對得起這些記載。

  「柳公,馮府來消息了。」

  而就在此時,龍且快步走入,將一個信封呈上。

  柳白淡笑一聲,只是將這信封接過,隨手放在案桌之上,而後轉身走入房間,重回榻上。

  說不清,道不明,

  他就是知道。

  或許馮劫會在馮去疾的遺體面前悲痛高呼,要為父報仇,

  但...

  那與他柳白又有何干?

  這個世界,熱血從來都改變不了任何事。

  ....

  一連三日,柳白都規規矩矩上朝,吃飯,睡覺,就是去都沒有去過馮府一趟。

  在咸陽當官的人,大多是人精,始皇陛下既然要給馮家體面,他們自然不會吝嗇給些面子,紛紛去馮府祭拜。

  這種純粹是對於上任老臣病逝的行為,也沒有哪個不開眼的扯到政事上。

  反倒是柳白,引來不少攻訐,暗地裡很多官員說這位左丞大人太過於不進情面,逼死了馮去疾不說,連祭拜一下這種形式都不願意做。

  只有陳平才明白,真正為老馮哀悼的,可能還只有柳白一人。

  對於老馮,他心中是愧疚的。

  這個大秦二世時代能自刎證忠烈的老人,是個真男人。

  以這種方式讓馮去疾退場,柳白愧疚,又不得不做。

  而隨著這三日時間的流逝,咸陽城中的愈發多了。

  各種關於柳白的傳言也是喧囂塵上。

  譬若『不仁不義,逼死前任丞相』、『咸陽建渭台大刑殺數百人』、『嗜殺無度,殘虐六國勛貴』、『懈怠政務』這類的傳言尤為多。

  這些入咸陽的諸家學子,紛紛用著自己的方式試圖立穩腳跟。

  而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柳白。

  不得不說,後世的黑紅之道,柳白一不小心運用到了極致。

  但他也沒有特意派人去盯緊,只是默默加強了丞相府的暗中防衛。

  來什麼『政俠』他倒是不怕,就是狗日的萬一嚇到自家府上的人咋辦?

  「老師,您覺得此番百家講壇,當會是如何結果?」

  房間之內,蕭何開口詢問。

  這一次百家講壇的布置,他是看過的,但始終不明白自家柳公的意思。

  黃石公倒是絲毫不在意,只是脫下鞋子扣了扣自己的腳指頭。

  最近天寒地凍的,分明丞相府給他準備了上好的暖鞋,偏就不穿,就穿自己那雙草鞋。

  「結果不重要,柳白想要的,只是這些人來咸陽。」

  「現在他們來了,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至於罵....這小子的性格,估摸著權當著是在夸哩!」

  黃石公一番話說出,蕭何有些尷尬得點了點頭。

  依照自家柳公的性格....還真是!

  「道家有個小娘皮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和其光,同其塵。」

  「與其想這些,你還不如趁現在趕緊去買地,就柳白這小子的大方勁兒...到時候你們這丞相府哦...說不得要出門蹭飯咯。」

  黃石公笑呵呵得開口說了一句,讓蕭何瞬間有些緊張了。

  別看天下人都說自家柳公生財有道,但是蕭何知道...府邸中是真的窮啊!

  「咕咕咕!」

  就在此時,窗外傳來一道聲響。

  「如今時節,怎還會有季鳥?」

  蕭何眉頭一皺,有些疑惑。

  然而黃石公已經面色嚴肅,起身打開窗戶。

  只見窗戶邊緣之上,站著一隻黑鷂子,其腳上還綁縛著一根布條。

  黃石公將布條取下,而後將黑鷂子往天空一放,面色嚴肅得將布條打開。

  上面什麼字跡都沒有,只是縱橫交錯了無數條刀痕,仿佛是頑皮小童拿著刀子劃的一般。

  而黃石公,確實眼神猛然一顫!

  「老師,怎麼了?」

  蕭何有些疑惑,連忙開口問道。

  師生之間,沒有這麼多隔閡拘謹。

  黃石公沉聲道:「老夫明日就要走。」

  蕭何猛然一驚:「老師有要事?」

  之前說好黃石公教導三月的,如今這才幾天啊?

  「不錯,此事關係甚大。」

  黃石公沉著臉點了點頭。

  蕭何聽到這話,也是明白自己這位老師定要走了,自然不便阻攔,只是撩開衣擺,而後跪下為黃石公磕頭送行。

  師生之禮,黃石公素來不喜,但這一次,卻沒有制止。

  如無意外,這一次他死定了,再也見不到這個聰慧而忠厚的弟子了。

  「老夫活這麼多年,小看天下人了也這麼多年,能有你這弟子,老夫甚為寬慰。」

  黃石公由衷開口道,而後伸手在蕭何的後腦門上拍了三下道:

  「蕭何,往後你會知曉老夫拍你這三下是何用意、」

  「還有一件事,越晚入朝堂,你以後能做的事情就越多。」

  「還有一件事,你家柳公鋒芒太甚,若是儲君不是嬴徹或者扶蘇中的二人,不要有任何猶疑,必須要勸你家柳公辭官!哪怕是始皇陛下尚在也要辭官!」

  「還有一件事....陳平的眼睛,有救!老夫此行,若成,他眼睛便可復明!」

  「還有一件事,以後不要去尋老夫。」

  「...」

  黃石公喋喋不休,蕭何聽得認真,不敢錯過任何一句!

  而後,蕭何被趕出了『他』的房間。

  空蕩的房間之內,黃石公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火鳳之睛..老夫看到那陳平就想到了,沒想到真的讓你們找到了?」

  「但...人力安可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