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先回到半年前,也就是崔遠和嬴陰蔓成婚的時候。
那個時候的大秦舉國歡慶,所有百姓都在為了崔遠慶祝,慶祝這一樁天賜良緣。
六國餘孽也是蠢蠢欲動,想要趁著這個點搞一些大事。
其中有趙歇打算在咸陽搞自殺式恐怖襲擊,也有不少野心勃勃之人聯繫到大秦征南軍,謀畫甚大。
他們以征南軍足足有數十萬,攜帶著大秦大量精銳力量,武力充沛,是大秦統一六國的強盛力量。
卻要一直和越人對峙在嶺南這種小地方,遠離文明的關內和關東,只能天天和毒蟲野獸打交道,苟延殘喘為由,誘惑其起兵造反,反抗大秦,返回家鄉。
因為大秦征南軍內,本就有很多六國投降的士兵,他們背井離鄉,許多甚至已經二十年沒有回過家了。
所以這一套理論十分受歡迎,很容易激發眾人的仇恨感。
但是征南軍的高層是理智的,無論是趙佗,任囂,還是麾下的七位統領,全都對這一套棄之以鼻。
他們現在雖然是過得難,是沒法回家,但起碼還能活著,而且活的還算是滋潤,不用下地種田。
如果真聽了這些傢伙的鬼話,舉兵謀反,找死去和始皇帝陛下,秦王殿下對抗,那才是腦子進了水!
他們是莽夫,但不是送死的弱智啊!
六國餘孽們勸說無果,碰了一鼻子的灰,但卻又不甘心就此罷休。
所以,在沉寂了數日後,他們突然就和十多位自稱來自大秦西方的大國使臣出現,並且一起找上門來。
承諾只要征南軍派五千人護送一大堆稻草和蝗蟲卵抵達邯鄲郡,並且存放半年以上,引發一場蝗災。
那麼除此之外,什麼都不要做就可以獲得巨量好處,獲得大國使者帶來的豐厚財富!
趙佗和任囂,以及七位統領聽見後,不出意外地全部心動了。
雖然說他們還是忠於大秦,忠於始皇帝,可是嶺南的生活實在是太苦了。
尤其是他們的同僚,比如王賁,蒙毅和葉騰這些,全都在關內喝著小酒唱著歌,懷中還不知道摟著幾個美人。
而自己等人,卻只能苦哈哈地帶著這樣一群六國投降士兵,在這裡對著毒蟲野獸呲牙,甚至連過個節都要防備越人的偷襲。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而且在他們看來,這些稻草充其量,也就是引起一場普通的蝗災而已,並不會引發什麼亂子。
他們自己親身經歷過的蝗災也都有兩三次,每次都是死點人,然後就挺過來了。🏆♤ ➅➈ˢ𝓱Ữ𝓧.c𝑜м ☯♗
而且聽聞大秦各地現在還在推廣一種名為紅薯的高產作物,僅僅種植一畝的產量,就足以頂得上以往數十畝莊稼的產量,足以養活數十人!
有了它在,區區一場微不足道的蝗災,根本就不能傷害大秦,更別提什麼傷筋動骨了!
只要有糧食,干挺著都能渡過去,撐死也就是讓邯鄲郡郡守郭力頭疼一陣子而已!而這又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這些什麼大國使者和六國餘孽的算計,註定是要落空的!
如此一來,還不如自己藉機撈上一筆,白撿一大堆黃金和珠寶!
更別說這些大國使者,還帶來了一種名為香料的奇珍異寶,十分珍貴。
點燃之後,更是能夠發出異香,聞之能讓人耳目清明,神清氣爽!
如果能夠交好這些使者,未來在大秦境內大力推廣這種珍寶,到時候還不是財源滾滾,在嶺南郡悠哉享福?
綜上所述,趙佗和任囂,以及七位統領,思索片刻後,就全部答應下來了這件事情。
在他們看來,區區邯鄲郡爆發蝗災,根本就不會引起陛下和秦王的注意。
這就是白撿的富貴,穩賺不賠,不要白不要。
然後……出乎意料地發生了意外!
「我任家一位先祖曾經是天文家的人,按照輩分是現任全天星台尹台主的師傅。」
「因此我和尹台主之間私交很不錯,我有意在一次書信往來中透露過這件事情,想要他幫我關注一下邯鄲郡的情況。」
「結果前陣子,也就是那些使者約定的時間到了後,邯鄲郡如約爆發蝗災,並且災情極度恐怖,出現的蝗蟲前所未見!」
「尹台主經過推測,發現邯鄲的蝗災如果不加以控制,那麼就有九成可能會造成關東平原糧草大面積絕收,並且有五成可能性威脅到關內。」
「所以連夜將這個消息告訴陛下和崔神仙,請求他們救下邯鄲郡的百姓,並且將相關的事情也傳訊告訴我,讓我們做好被清算的心理準備……」
任囂單手支撐在桌子上,捂著眉頭,十分痛苦地將這件事情說了出來。
不止是他,趙佗的神色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就跟吃了大便一樣,其它七位統領更是要多絕望就多絕望!
天啊!!!
這種抽象的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啊!?
「這個挨千刀的尹皋封,居然敢背叛咱們!」
「對啊!別給老子機會,否則我入了他全家!」
「入他娘的!入他娘的!」
啪!
「閉嘴!你們能不能冷靜一點!」
「別整天擱著滿嘴噴糞,好好用腦子想一下!」
任囂生氣地一拍桌面,將這群胡鬧的傢伙全部嚇住!
「這件事情的錯不在尹皋封,而是在於我們!」
「是我們貪圖那些狗屎六國餘孽和使者的禮物,是我們被利益誘惑了心,以為這件事情並沒有什麼了不起,折騰一下也就過去了,差點害得大秦深陷水深火熱!」
「尹皋封如果不通知陛下和秦王,不但是犯下失職之罪,更是會害得關東關內數以千萬的百姓流離失所,數千萬畝良田絕收!」
「到了那個時候,我們才是真正的千古罪人,不但自己要死,連同九族都要被誅滅!」
「尹皋封非但沒有背叛了我們,反而還最大程度幫了我們彌補過錯!」
趙佗也在旁邊幫襯,對著眾人道:「任將軍說的沒錯!」
「這場超級蝗蟲災難的過錯,肯定是在我們的身上!」
「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是推脫責任,而是想辦法怎麼彌補,才能保住我們的性命!」
七位統領聞言,臉色一陣青黃交加!
他們如何不明白兩位將軍的意思?
只是比起承認自己的錯誤,推卸責任給別人顯得更加容易罷了!
「不……不如我們把那當初蠱惑我們的六國餘孽和使者,全部抓起來,交給朝廷處置?」一名統領開口建議。
「怎麼抓?」
另一位統領白了一眼,沒好氣道:「你以為那群傢伙是傻子,會待在原處不動,給我們抓嗎?」
「難道我們就不能通緝嗎?」第三位統領反問。
「通緝?通緝有個屁用啊!」
第四位統領反駁:「能被通輯令抓到的六國餘孽早就被抓了,剩下的那些完全不在乎!」
第五位統領贊同:「沒錯!至於那些大國使者,你信不信他們現在早就已經溜回大國去了,哪裡還管我們的生死?」
第六位統領激動地拍案而起:「哪怕沒有用,我們也要做做樣子呀!」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不成我們就什麼都不做,全都隔這等死嗎?」
第七位統領徹底絕望:「要不我們也別吵了,直接前往咸陽負荊請罪算了吧!」
七位統領七嘴八舌,一邊議論一邊吵的不可開交。
好在這裡還有任囂和趙佗,兩人進了半響,結合他們之前私下討論的,很快就做出了彌補方案!
首先就是抓捕和通緝六國餘孽和大國使者。
第六位統領說的沒錯。
就算這些措施沒有用,也不能什麼也不做,大不了從死刑犯中揪出幾個當替罪羊,認錯的態度必須要擺正!
其次就是主動坦白,負荊請罪,外加交出之前所有從大國使者那裡得到的財富寶貝。
並且主動賠償邯鄲郡的百姓,賠償大秦朝堂因為這次天災所面臨的損失,爭取的就是一個寬大處理。
還要立刻發動戰爭,多殺點越人,多占點土地,好好攢點戰功來抵沖罪孽!
「大概的安排就是這些了,我打算是每人都拿出五成的家財賠償邯鄲郡百姓和朝廷,你們還有什麼意見嗎?」
任囂說完後環顧一圈,被他看見人紛紛低下頭,贊同了這個方案,沒有任何意見!
或者說,也不敢有什麼意見。
「都別給我擱這苦哈著臉!」
趙佗沒好氣道:「我知道你們心疼錢,我難道就不心疼了嗎?」
「但是除此之外,已經沒有其他辦法能夠保住能保住我們的小命了。」
「而且我們還要祈禱陛下和秦王能夠順利治理邯鄲的蝗災,收拾好我們留下的爛攤子!」
「不然到時候就算把我們所有人的家產全部送給朝廷,也免不了一死!」
七位統領一顫,也都紛紛反應了過來。
確實!
要是邯鄲的災情沒法被控制,那他們就真的非死不可了!
看到七位統領徹底老實下來,趙佗重新坐下,和任囂對視了一眼,彼此眼神之間除了崩潰還是崩潰。
別看他們在七位統領面前穩重不亂,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
但那其實只是為了穩定軍心,他們內心的崩潰不比其他人少,並且更加強烈。
因為,他們兩人還是在征南軍內地位最高之人,也是這次事情中罪孽最深之人!
這次受到的罪責,也肯定會更大!
「不過還好,現在留給我們的時間還充足。」
趙佗低聲說著,任囂輕輕點頭,兩人都是鬆了一口氣。
雖然他們都沒有親自去邯鄲見過災情,但根據尹台主的信件描述,可想而知那裡的情況絕對非常嚴重。
陛下和崔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肯定會被拖上好幾個月!
這麼長的時間,足夠他們揪出幾個真正的六國餘孽來頂罪了!
「報!」
「任將軍!趙將軍!屬下有緊急情況,必須立刻上報!」
正當兩人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平房外就傳來了一陣急促的呼喊聲!
「什麼情況!這種時候居然也敢打擾我們,是想要找死嗎?」
趙佗很生氣!
他們剛才討論的可是絕對機密,除了在場之人,整個征南軍都再也沒有其他人知道!
也就是現在來,如果這傢伙提前了一些過來,聽到了這個大秘密,那該如何是好?
開會之前他已經三聲五令,任何斥候和哨兵都不得靠近,沒成想居然還有人違抗自己命令!
「真是……」
「趙兄別生氣,我們先問問情況再處置他也不遲!」
任囂平靜抬手,阻止了即將趙佗,並且讓那位傳令哨兵走了進來。
「說吧!你的百夫長是誰?又是什麼事情讓你如此毛毛躁躁來找我們?」
任囂平靜詢問,趙佗和七位統領的目光也全都看上了那位傳令哨兵!
如果他不給出一個讓眾人滿意的答案,今天估計是難以活著離開了。
「我沒有百夫長。」
哨兵抬起頭,露出滿是笑容的臉孔:「因為我並不是征南軍的人,而是邯鄲郡的郡守郭力!」
「任囂!趙佗!」
「始皇帝陛下和秦王陛下即將到來,你們兩個罪臣還不快快出來請罪!」
剎那間,整個平房的空氣都徹底凝固!
……
「陛下,其實我心中一直有個疑惑。」
「明明我們還沒開始具體調查,你為什麼就那麼肯定幕後之人,就是趙佗和任囂?」
距離征南軍營帳十多里的一條直道上,崔遠好奇地看向了嬴政。
「哦,呵呵!」
嬴政呵呵一笑:「真是稀奇啊!沒想到無所不知的崔神仙,竟然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崔遠臉色一紅,不過還是繼續詢問道:「請陛下指教!」
嬴政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假如不是趙佗和任囂,那麼崔遠你覺得還會是誰?」
「自然是……」
崔遠原本能想要說什麼,但下一刻他就愣住了。
沉默了數秒,他就緩緩點頭,重新看向了前方。
在那裡,在征南軍的營帳外!
趙佗,任囂和七位統領,正上身赤裸負荊請罪地走了過來。
「……沒有其它人了。」(本章完)